“這塊煤,是我在內-蒙古親手挖出來的。你們小時候的課本上,都說中國是煤礦大國吧,以前的時候,咱們的煤的主要產地是山-西,但是,內-蒙現在也是我們的產煤大省了,而且,煤層淺儲量高,還有大量的煤氣田,已經是咱們的能源大省了。”
“這塊不是挖的。是老師送我的,大冶鐵礦的礦石,英國的礦師郭士頓發現的,算是中國第一批適合機採的鐵礦。說來可笑,中國的貧鐵病,反而是促使中國地質學發展的有利推動劑。張謇提出棉鐵主義的時候恐怕沒有想到,有朝一日,中國的鋼鐵產量會變成中國第一,中國的紡織品產能會多到全世界都用不完。”
“這是塊變質岩,不值錢,裡面也沒東西,呵呵,是我主持勘探的,當時以爲是一個砷鈷礦,結果什麼都沒有。後來是我師兄一力支持我,最後調派了一隊人,總算是找到了,填補了空白的。”
大家一步步的跟着杜院士,聽他介紹藏品。
除了少數值錢的寶石,大部分的藏品還是比較普通的,只是對杜院士本人的意義可能比較大。
左慈典漸漸從放射性的陰雲中走了出來,聽着聽着,又覺得蠻感動,然後,他就再次聽到了“鈷”這個音。
左慈典現在對這個音調太敏感了,此時要是有隻鴿子在窗外叫兩聲,左慈典都能跳起來。
“砷鈷礦”這個詞更是聽的左慈典滿腦子發漲,恨不得現在就跑出去。
“這個杜院士,真有病的。”左慈典忍不住在凌然耳邊道:“他的這個倉庫裡,說不準還有啥東西是有輻射的……”
凌然看左慈典一眼,道:“我們是醫生,確診了杜院士的病情的。”
左慈典無語:“我說的不是這個……哎,算了,我給您說啥啊。”
凌然見他沒問題了,都不會去追問的,毫不關心。
田柒更是沒聽左慈典說什麼,她現在跟凌然漫步在光線昏暗又有射燈,四周空曠內部安靜,又有漂亮的寶石的地方,開心都來不及呢,旁邊人說什麼,根本是左耳進右耳出了。
反而是杜院士胖乎乎的大孫子,聽到左慈典的話,不甚滿意,兩次回頭看過來。
第三次,胖孫再看過來的時候,忍不住壓低聲音,只對左慈典一人道:“左醫生,這是我爺爺最後的願望,您是不是尊重一下老人。”
左慈典眉毛挑挑:“啥叫最後的願望,你爺爺明天是要上手術檯的,又不是上刑場的。”
“您說話客氣點。”胖孫已經到了爆發的邊緣。
這要是換一個年齡相當的,來一句“我怎麼不客氣了”,瞬間就可以吵翻天。
左慈典可不是來做二貨的,他的腦海中瞬間過了一遍對話,然後去掉了中間部分,直接道:“你爺爺的癌症還能治好,活個三五七年跟玩似的,弄不好就要活到10年以後了,你現在跟我說最後的願望,是不是有點佔便宜了?”
胖孫被說的嗆住了,要說爺爺活不了這麼久,他不樂意,可要說承認,那也太小看癌症的威力了。身邊多少人,得了癌症都沒有挺過去,肝癌的威力更不要說了,他爺爺此前亦是看了多家醫院的,去六院看病,可以說是不得已而爲之,不是有祝院士的保證,杜家根本不會考慮。
“你看,醫生和醫生是不一樣的,病人和病人也是不一樣的。”左慈典靠近了胖孫一步,再道:“杜院士是原發性的肝癌,癌症本身沒那麼嚴重,嚴重的是他的身體還是比較差的,其他人不敢做手術,怕出事,我們凌醫生呢,在這方面是有專長的,明天給院士做了手術以後,情況也就明晰了,向好的可能性是相當高的。你們說你們瞎擔心個什麼勁。”
胖孫呆了呆,小聲道:“是我爺爺說,說要最後看看自己的收藏……還把你們給請來了……”
左慈典得勢不饒人:“那是你爺爺任性,我說,人不死是不可能的,但就你爺爺的年紀,再過個七八年的,四五年的,再考慮這個事,是不是也行?要是每個病人都像是杜院士這樣,要把主刀的醫生拉來看看自己的收藏,我們一天也不用做別的事了,一個月開15例,還是沒休息日的……”
胖孫的嘴脣抖了抖:“對……對不起……”
“對嘛,就說,大家都是知識分子,有話好好說嘛,你剛纔辣麼兇幹什麼?”
胖孫:(● ̄(?) ̄●)
……
杜院士興致勃勃的逛完了自己的收藏,再伸個懶腰,道:“別說,我自己都有陣子沒把玩了……恩,凌醫生感覺怎麼樣?”
“不懂。”凌然倒是不討厭石頭,畢竟是材質比較穩定的東西。
“也是,你們年輕人,對這些沒有打磨的石頭,可能還是比較沒感覺。”杜院士點頭,一副我很懂的樣子。
左慈典微笑着看他表演,心道:你現在才琢磨清楚嗎?
“帶你們去撿漏吧。”杜院士拍拍手,吸引衆人的目光,道:“這裡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寶石交流中心,其實不光寶石,所有這些地礦物,只要是有人收藏的,有人有興趣的,咱們這裡都有賣的。”
凌然看着杜院士,問:“如果我們不去的話,是不是就可以回醫院了?”
“哎呀,凌醫生,你就不要和我客氣了,一會兒,你們隨便挑選,我給你們把關,隨便撿漏撿漏的,一個月的工資都出來了。”杜院士熱情洋溢的拉着凌然。
左慈典擡頭看看偌大的倉庫,問旁邊胖乎乎的孫子:“所以說,你爺爺的家產,就是靠撿漏撿出來的?”
胖孫輕輕搖頭,語氣放的深沉了一些,道:“撿市場的漏,哪裡比得上有撿時光的漏。”
左慈典不禁愣神。
羊肉衚衕裡,到處都是隻有羊圈大的小店。
店裡的老闆活計,就像是等食的羊似的,平時就在房間裡滴溜溜的打轉,見到客人來了,就彷彿看到了草食似的,一窩蜂的涌過來,嘴裡咩咩的叫着。
凌然懶得聽他們叫的是什麼。
田柒沒空聽。
不過,圈裡的羊,卻都圓瞪着眼睛,觀察着倆人。
男的長的如此帥,女的長的如此漂亮,而且,女的手腕上戴的是理查德米勒吧……怪不得要帶保鏢,否則把手錶搶了,就夠普通人吃用不愁了。
“老闆,給我們凌醫生挑個好玩意,最近有什麼新貨?”杜院士不拘什麼類型的石頭,只要是皮料,都可以上手挑一挑。
他是正兒八經的國內地質類專家,是真正玩了一輩子石頭的人。甭管是和田玉,田黃或者翡翠,他都見了不知道多少個礦,平日裡去外地開會,被人拉着參觀一番,見識到的都是常人多少年都見識不到一次的稀罕場景,到了珠寶小店裡,更是喜歡享受撿漏的快樂。
“你們便宜的皮料多拿一點過來,我們隨便挑挑。這個多錢……”杜院士隨便拿起一塊醜石頭問價,眼神犀利的像是隻老鷹似的。
他今天要挑一塊好石頭,送給自己的主刀醫生。
杜院士安慰自己:這不是紅包,這只是對明日主刀做手術的醫生的尊敬,還有,我的買命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