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大雨依舊。
泄的像是吃多了皮蛋瘦肉粥的宙斯似的。
薩琳娜從醫院二樓的窗戶望出去,就見天地已是歸於了混沌,雨水彷彿將天與地聯通了起來,模糊的看不清邊界。
“盤古開天地的故事,是不是就是這樣做出來的?”薩琳娜望着前方喃喃自語。
馬硯麟活動着僵硬的脖子,眼睛往外看了一眼,道:“大概吧,但那時候可沒這樣的堅固大樓……我說,咱們這個醫院應該是挺堅固的吧,巴西有沒有豆腐渣工程?”
“當然有。”薩琳娜毫不猶豫的道:“巴西的官員超級腐敗的,他們的石油公司,之前都是所有人都貪腐的。”
馬硯麟見怪不怪的道:“大樓是你們牧場建的吧,國正慈善醫院的話,用老大的名字命名的大樓,總不能貪的太狠吧。”
“也許吧。”薩琳娜心不在焉的道:“巴西的洪災,每年都會死人的。”
馬硯麟聽着她有點清冷的聲音,不由身子抖了抖,有些擔心的看着窗外的大雨,緩聲道:“先民說盤古開天地的故事的時候,應該是在山洞裡的時候把,比起豆腐渣工程,山洞說不定還挺安全的。”
薩琳娜回看馬硯麟一眼,低頭像是偷偷的笑了。
馬硯麟一愣:“我說錯了?”
薩琳娜掩嘴輕笑,道:“有個中文的單詞,我想一下,應該怎麼說。”
“恩?”
“應該叫塌方……或者,泥石流?”薩琳娜眨巴着眼睛,像是詢問似的。
馬硯麟的臉刷的紅了:“那是兩個單詞了。”
薩琳娜“哦”的一聲,當然不會追打馬硯麟。
馬硯麟只能將目光放在窗外,繼續看着水天一色的巴西風光以發呆。
啪啪啪啪啪。
外面的大廳,突然傳來輕輕的鼓掌聲。
薩琳娜和馬硯麟互往一眼,都毫不猶豫的往外走。
一邊走,馬硯麟一邊猜測道:“應該是凌醫生出去了。甦醒室的病人應該都醒了。”
“肯定是凌醫生出去了。”薩琳娜說的斬釘截鐵。
“也是。”馬硯麟訕訕一笑:“也就凌醫生的臉,現在都能鼓舞士氣。”
“凌醫生不用臉也可以鼓舞士氣的。”薩琳娜不願意了,轉頭對馬硯麟鄭重道:“凌醫生一晚上做了10臺手術,這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壯舉,如果通過電視臺傳播出去的話,一定會引起轟動的!”
馬硯麟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說話了。
一晚上做10臺手術,要說在雲醫是基本操作,那是有點裝逼了,但是,一晚上做10臺手術,對凌治療組來說,也真的是司空見慣了。
尤其是這種下午開始做到第二天的連臺手術,凌然經常都是5臺肝切除手術,中間穿插幾個小手術調節氣氛的。
那時候,凌治療組的人說過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嗎?
就這樣的標準,昌西省都打不出去!
持續做二三十個小時手術的醫生,持續做七八臺手術,十一二臺手術的,確實很罕見,但要說範例的話,那就太多了,昌西省都少不了。
“確實是蠻多的。”馬硯麟笑兩聲,又忍不住道:“我以前也一個晚上做過10臺手術。”
“你一個人?”薩琳娜訝然。
馬硯麟呵呵呵呵的笑三聲:“也是跟着凌醫生做的。”
“凌醫生真厲害。”薩琳娜滿眼的星星並總結陳詞。
說話間,兩人也走到了大廳。
只見在幾名患者和大量的患者家屬以及無關人士的圍觀下,凌然正在幫一名患者縫合傷口。
凌然的動作很快,清創一氣呵成,然後就是快速的間斷縫合,單手打結秀的飛起。等把幾個邊角料的地方處理好了,凌然又是一發連續縫合,轉手間就將病人胳膊上的打口子給縫合了起來。
人羣中,不由再次響起了啪啪啪啪的鼓掌聲。
儘管相隔十多個小時以後,再做清創和縫合,對病人來說是頗爲難受的事,但對巴西人來說,這倒真的是公立醫院的日常。
只是皮外傷的話,等幾個小時才能得到清創,實屬平常,更何況是現在的環境呢。
而且,在經過了一晚的手術之後,凌然已將所有的重傷員的傷勢都穩定了下來,傷勢更輕的病人和家屬,即使自己的傷口尚未得到處置,竟也莫名其妙的安心下來,而且倍感振奮。
馬硯麟望着凌然的背影,又是羨慕又是讚歎,再快走兩步上去,問:“凌醫生,需要我幫忙嗎?”
“包紮,再給病人換藥。”凌然沒有讓馬硯麟再處理病人的傷勢,他現在已經把重傷的病人都處理完了,剩下的病人也是從傷情高向低一路處理下去的,剩下的病人,已經是病情相對較輕的了,在此缺醫少藥的環境下,與其讓馬硯麟處理,不如留給凌然自己。
馬硯麟“哦”的一聲,並不是很意外的樣子,小聲嘟囔:“我就知道。”
“知道什麼?”薩琳娜現在兼職翻譯翻譯,是處於耳聽八方的狀態的。
馬硯麟偷偷看了看凌然,見他沒有注意,才道:“雨還不知道要下到什麼時間呢,凌醫生現在肯定捨不得這些病人啊,心裡肯定都給編了號,數了數的。”
薩琳娜恍然點頭:“凌醫生總是這樣將病人放在心裡,是嗎?”
……
“雨還不知道要下到什麼時間呢,裡面的病人說不定都死光了。”
120公里外的博託市,身穿制服的現場負責人盧西奧手持衛星電話,壓低了聲音說話。
在他身後不遠處,身穿各式制服的人們,來往匆匆,臉色沉重。
博託市的雨,要比庫巴鎮的雨小多了,但是,依舊是連綿不絕的樣子,以至於市內的景觀河都是水線暴漲,分分鐘可能淹出來的樣子。
這樣的環境裡,前來救援的幾個單位,全都熄了前出120公里救人的念頭,只是一邊裝模作樣的研究着預案,一邊盡心盡力的推脫着。
然而,衛星電話裡的聲音,卻是異常堅定,以至於盧西奧難以拒絕。
“國正先生,您的心情我們都能夠理解,但是,現在的條件,直升飛機連空窗期都找不到,就現在看來,要到明天,纔有聯絡的可能。”盧西奧的聲音低沉,小心的回答着田國正的話,如果是普通的土豪的話,盧西奧真的不會看在眼裡,他自己也是家有大牧場的土豪,但是,面對田國正的話,盧西奧就沒有那麼有底氣了。
距離盧西奧最近的副手,憂心忡忡的望着盧西奧,豎着耳朵,想要聽到兩人的每一句話。
奈何衛星電話裡的聲音傳不到身後,只聽盧西奧又解釋道:”國正先生,類似的水災我接觸過好幾次了,在這種環境下,一旦出現屍體,就很容易發生大面積的感染,所以,大量運送補給,可能已經晚了,我們現在應該想辦法控制疫情,另外,我可以想辦法從裡面接出幾個人……好吧,我明白了。”
掛掉電話,盧西奧不由重重的嘆了口氣。
“國正先生同意我們的方案嗎?”副手向前一步,說話更輕。
“他們會留在庫巴鎮,直到我們完成國正慈善醫院的撤退。”
“那怎麼辦?”副手大驚:“不能把田國正留在庫巴啊。”
“恩,還是要想辦法先把他們接出來的。另外,再運一些補給品進去,庫巴目前還有秩序,只要有物資進去,就不會有大問題……”盧西奧說到此處,微微搖頭:“醫院缺少物資,又有那麼多的重傷員……如果要去醫院的話,我們得準備充分一些,埃內斯,準備見證地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