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鍾一家人都守在手術室外,安靜而無奈的等待着。
他的大兒子已經哭了一茬了,此時有些疲倦的發着呆,看着幾個親戚像是螞蟻似的轉着圈。
咚。
手術區的大門被推開,守在等候區的病人家屬們全都站了起來。
“劉明遠的家屬?”護士提着嗓子喊了一聲,然後向四周打量。
旁邊的一家人趕緊衝了上去,連聲問:“大夫,我們家老劉好着嗎?”
“手術順利,一會送到病房,會有人給你們說注意事項……”
“好的好的。”病人家屬連聲答應。
王鐘的大兒子羨慕的看着對方,期望着也能得到類似的答案。
良久。
手術區的大門再次敞開,出來的依舊是其他病人。
王家人也變的越來越沉默,就連原本挺多話的親戚們,也漸漸沒了興致。
咚。
又是一臺手術做完,一羣病人家屬離開。
王鐘的大兒子忍不住起身,攔住要回去的醫生,喊道:“大夫,大夫,我爸進去好久了,能不能幫忙看一下?”
“手術結束就會出來的。”醫生皺皺眉,顯然是不願意幫這種沒意義的忙的。
王鐘的大兒子拽住他不放,道:“您行行好,讓我們知道一下里面什麼情況就行了。我爸的手術是凌然凌醫生給做的……”
“凌然的手術?”被攔住的卻是趙樂意,上下打量了一下病人家屬,問:“什麼手術?什麼病?”
“肝癌。”
“肝癌?”趙樂意眉毛一挑。
他有太多的理由驚訝了,而最主要的原因或許是……他本人連肝癌手術的邊都摸不到。
急診科從根本上來說,並不是專業科室,無論是危重病,還是大小創傷,急診科都只需要學習較爲淺顯的部分,遇到較爲複雜的部分,轉診去專業科室即可。
所以,別說只是主治,就是急診科的主任醫師,如陶主任之類的,依舊不會去觸碰到肝癌的部分。但是,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同爲外科醫生的急診科醫生,又不可避免的想要碰一碰這樣的尖端手術。
“我去看看,你們等着吧。”趙樂意答應了下來,轉身進了手術區,卻是沒有直接進手術室,而是上到了參觀室,再推門入內。
參觀室內,果然坐了兩排的醫生,有外科的有內科的,最多的還是實習生規培生和住院醫。
聽到響動,大部分人也都沒有去管。
自從急診中心建成了這間參觀室以後,許多醫生有空了都喜歡來看一看?,比起直接到手術室裡觀看,參觀室裡要自由輕鬆的多,有的醫生甚至帶着漢堡之類的午餐,直接來參觀室裡就餐,一邊學習聊天一邊吃飯,可以說是非常舒服了。
對外科醫生來說,“看過”本身已經是非常難得的體驗了。
“看過”是參與手術的基礎,簡單一點的手術,看一例,做一例,就可以主刀一例。複雜的手術學起來要複雜一些,但實際上還是一樣的。
別看許多醫生要看許多例手術,參與很多例手術,才能得到某種術式的主刀機會,但那更多的只是讓人“感覺”上安全罷了。
對於大部分醫生來說,學會一種複雜術式的模式,與學會一種簡單術式的模式,別無二致。
當然,要做複雜術式,得要先有簡單術式的積累,完成前置條件就是了。
“凌醫生做的也不快啊。”
“這是肝癌手術,做的快又不會讓人活的更久。”
“癌症這種東西,誰知道能活多久啊。”
來看手術的醫生,大部分都沒指望能做肝癌手術,所以,此時還都以看熱鬧居多。
但是,也有肝膽外科過來的醫生,是真的盯着凌然的手術在看。
“病人的肝臟可不大,這樣切下去,餘肝夠用嗎?”肝膽外科的主治段易聞像是自言自語似的說話。
參觀室總共就十幾平米的面積,他說話的聲音雖低,衆人卻都是能聽到的。
趙樂意立即擡頭看向屏幕。
比起低頭看落地窗下的場景,屏幕裡的實時同步視頻,更能看得清楚。
趙樂意還注意到,視頻右下角的數字,此時是“42”。
總計有42個單位正在同步觀看凌然的手術,這個數字,也讓趙樂意心裡起了些波瀾。
就專業轉播來說,這個數字可是不小了。
而且,此時不過是凌然一個平平常常的手術罷了,也沒有什麼宣傳,更沒有什麼話題,就是單純的凌然做手術罷了。
儘管最近幾個月,雲利醫藥公司安裝了更多的屏幕給各大醫院,以至於高轉播的數字頻繁出現,但對普通醫生來說,有兩位數的轉播,還是非常不容易的。
“凌醫生以前做的肝切除手術,經常都面臨餘肝不足的情況的,在這方面,凌醫生是權威的。”又一個聲音在角落裡響起,趙樂意不由的看過去,卻是普外科的一個不太熟悉的主治。
“我之前有看過,非常厲害的手術,直接病理科搞配合的,京城好幾個醫院,都根據這個做了手術室的病理科。”另一名普外的醫生也像是聊天似的說了一句。
趙樂意不由撇撇嘴,普外科的主任就有贊凌然的傾向,這次延續到手下人了,卻讓趙樂意感覺更不爽了。
叮鈴鈴。
樓下的手術室裡,電話鈴聲響起。
幾秒鐘後,巡迴護士就揚聲重複起來:“邊緣清晰。”
參觀室內,頓時一陣嘖嘖聲。
手術室裡,凌然的聲音清亮:“可以,繼續手術。”
“是。”
“繼續手術。”
手術室裡的醫生們士氣大振,轟然應諾。
兩個多小時的手術時間,對任何一名醫生來說,都不能談輕鬆了。
別的不說,光是保持站位兩個多小時,對人都是不輕鬆的,更不要說,這段時間的醫生,還要費力尤其費腦。
也就是看到了手術成功的曙光,衆人的心情才激動起來。
“救人”這種事,本身就是非常刺激的,就是非常有成就感的,不需要更多的金錢或晉升的刺激,就能讓人的腎上腺瘋狂分泌。
趙樂意看着下面一張張面孔,還有衆人眼中的光,不由站了起來,走出了參觀室。
他也沒有去和王鐘的家屬說話,只是遠遠的看了幾眼,望着他們的焦急的神色,竟有莫名的好笑,接着,趙樂意就不由自主的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