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法理解花成雲對救命之恩的理解,但也總覺得自己這樣既不看望也不感謝的做法特別的狼心狗肺,遂買了些補品什麼的去了百草堂。
這個時侯,百草堂已經不像上午那樣忙了,但眼前這一幕讓我目瞪口呆,半天也回不過神來。堂裡,花成雲正和青鸞聊得正歡,一點也沒有從前那種疏遠的感覺。花成雲見我來了,像從前那樣迎了上來,卻沒有從前那樣把我當救星一樣的迫不及待。
我心裡像被重重的捶了一下,有種異樣的感覺浮了上來,我不去理會,笑容卻是勉強的:“好像我來得不是時候啊。”
“怎麼會”,花成雲說着,把我讓到一旁的椅子上。而青鸞的眼神分明在說“你來的的確不是時候”。我心中酸酸澀澀,像是心愛之物被人搶走一樣,涌上的情緒是不甘。
我把手裡的補品遞給嚴冬,當着青鸞的面,道謝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只得問道:“你現在的身體怎麼樣了?”
“還好”,花成雲暖暖的笑着:“多虧了青鸞姑娘覓得良藥才能康復的如此之快。”
“哦……”我長長地應着,心中酸澀感更甚,喃喃道:“原來是這樣。”
枯燥無味的幹坐了一陣子,聽着青鸞和花成雲的說笑,我插不上話,也不想插話,於是默默起身告辭。沒想到青鸞也站起身來說時間不早了,我和她一起出了百草堂的門。
出門之時,青鸞目不斜視的飄來一句:“你違反了約定。”
我翻白眼:“你也沒找來花成錦。”
於是約定破裂,不歡而散。
孫承業能再次出現在我面前是我始料未及的,我有些慌亂的半拖着他離開我的家,越遠越好。我不知道自己在慌亂什麼,怕什麼,只是不想讓自己棄婦的身份儘快拆穿,不想得到像對阿涼一樣的白眼。
孫承業見到我的第一句話就是:“在外面玩了這麼長時間了,該回家了。”
我對他這種態度哭笑不得,雖然知道他不會輕易放棄,但我也沒想到他能找到定州來。問他是怎麼找到我的,他給我的答案讓我把腸子都悔青了,這世上並不是只有碧水樓是販賣消息的渠道,其他地方雖不如水樓這樣有效率,但假以時日,還是能把消息傳遞出去的。我的銀子,我心疼着,心裡暗罵那個碧水樓樓主,他肯定早就想到這一點了,還訛我的錢……真不是個東西……
在他下榻的客棧裡,孫承業看着我的粗布衣裳,嘆了口氣:“靜雅,回來吧。如果你沒走,這麼長時間,咱們的孩子肯定都有了。”
我諷刺道:“如果我沒走,有沒有孩子我不敢說,但是有小妾是一定的。”
顯然是料想到了我的態度,孫承業臉上毫無變色,他嘆口氣:“這種生活是你想要的?我知道我傷了你的心,你現在不跟我走也沒關係,從你走後嘉州的生意我大部分已經打點好,剩下的由爹來照看,我現在有很長的時間可以陪在你身邊,直到你回心轉意。”
我不明白他怎麼就不理解我的看法,他爲什麼能固執的認爲我一定能回到他的身邊,就算現在我多張上兩張嘴也跟他說不清了。我惱怒道:“你死了這條心吧,愛你的那個付靜雅已經死了!死了,你懂不懂,懂不懂?!”
“不。”孫承業輕輕搖頭:“你就是靜雅,靜雅就是你。靜雅愛我至深,你也會回到我身邊。”忽然,他的表情變得危險:“還是,你喜歡上了別人?”
我雙眼圓睜,怒氣於心,衝口而出:“是,我是喜歡上了別人。你能怎麼樣?你想怎麼樣?我們什麼關係也沒有,你憑什麼來多管我的閒事?”
孫承業哈哈大笑,可眼中一絲笑意也無:“靜雅,別告訴我你喜歡上了那個人,要不要我告訴你他是什麼身份?”他斂了笑:“你長在深閨不知也就罷了,這天底下誰人不知花成錦是個採花賊?”
“那又怎樣?”我直視他,心中一片坦蕩。
“你知道他是個採花賊?”他臉上的表情終於變得有些驚訝:“你知道,還喜歡他?”
我不做聲。
“好、好。靜雅,今天我倒要讓你看看你喜歡上的這個人是怎麼學着狗的模樣跪在地上求我饒了他的。”孫承業冷笑出聲。
聽了這話,心中開始不安起來,難道他抓到了花成錦?
“來人!”他高聲叫道。
一個尖細的男聲在門口恭敬的問道:“少爺有何吩咐?”
“給本少爺把那個採花賊帶上來!我今天就要爲天下人除害!”孫承業的聲音裡帶着激動。
我嗤之以鼻:“除害,你怎麼不先把你自己除了?”
孫承業並不動氣:“靜雅,沒有了他,你就會回到我身邊的。他不是個好人,他害了多少女子?你不是恨我娶妾嗎?他這樣的人你怎麼接受得了?”
外面幾人的呵斥聲斷斷續續的傳來,然後門猛地被人推開,一個白色的影子被推倒在地。那個尖細的男聲道:“少爺,人帶來了。”
孫承業不屑道:“靜雅,你是不是喜歡他那張臉?如果他沒有這張臉了,你是不是就不再喜歡他了?”
我兩腿發軟,眼睛直直的盯着地上那個白色的人影,我看不到他的臉,只看到他原本月白色的袍子此時已經變得灰糊糊的,頭髮凌亂,一向不信神佛的我開始在心裡祈禱,那個人,千萬不要是他。
見我不說話,孫承業尖刻的聲音再次響起:“靜雅,你看這個縮頭烏龜連頭也不敢擡了。”說完一揮手,有個人上前托住那人的下巴,強迫他擡起頭來。
心中那份祈禱被炸得煙消雲散,我的手不自覺的顫抖起來,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在那張毫無血色俊逸非凡的臉上,幾塊青紫夾雜其中,脣角有淡淡的血痕,其中一塊極大的瘀痕堪堪掛在眼角,只要偏差一寸,那隻眼睛就廢了!慘白的嘴脣緊抿,從前奕奕有神的眼睛此刻緊緊的閉着,像是不願看到眼前這樣的污濁。
我的淚再也忍不住,噼噼啪啪的往下掉,回身給了孫承業一個耳光,打得他怔愣一旁。我憤怒道:“孫承業,以前我以爲你只是個不學無術的浪蕩子,現在才知道你還是個草菅人命的下流胚!他是花成錦嗎,他是嗎?睜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