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稷潛伏在屋頂上,靜靜望着站在柱子後的少年。
和當初在南楚東吳時同行時相比,嬴珣的模樣沒有什麼大變,如果說有什麼變化,就是頭頂上多了一頂象徵着郡王身份的小金冠。
深色的衣衫包裹着瘦削的身體,他瘦了很多,眼下有着掩飾不住的烏青。
李稷注視着這個身份提升了許多的少年,本能地覺得這段時間他過得並不好。
嬴珣站在柱子後,注視着嬴晗日的臥房,像是在沉思着什麼。
片刻後從柱子後走了出來。
“郡王殿下。”
守在寢宮門口護衛立刻上前,畢恭畢敬地向他行禮。
“聽說陛下找我。”
不等護衛回答,一個內侍打扮的中年人急匆匆從屋內走了出來,一臉諂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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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王陛下,您終於來了!陛下剛剛夢中驚醒,一直在找您呢!”
明明對方只是個內侍,嬴珣的表情卻十分凝重,“孫公公,抱歉,深夜路滑,來得晚了些。”
看來此人是嬴晗日身邊的貼身內侍了,李稷發現此人居然有等階四的修爲,不由得提起了警惕。
“的確是晚了些,陛下服了藥,剛剛又睡了過去。”
孫公公惋惜地看着嬴珣,“郡王殿下你是曉得的,陛下一旦睡熟,是不能有人呆在一旁的。”
“小王明白,”嬴珣點頭,謙恭道,“那我就在外面等吧,如果陛下醒了,第一時間就能見到我。”
“哎呀,這夜寒露重的,怎麼好讓郡王殿下在這外面站着呢。”
孫公公眼睛瞅着偏殿,卻不開口讓嬴珣去一邊的屋子等。
“沒事,前日我也是在外面等的,”嬴珣微微一笑,“樓侍衛也在,我不會走遠的。”
孫公公彷彿就在等他這句話,滿意地一點頭,“好,那雜家就進去了,如果陛下叫您,還請您立刻進來。”
嬴珣沉穩地點頭。
內侍離開了,寢宮外就只剩下嬴珣和外圍的護衛門。
披掛着嚴嚴實實鎧甲的侍衛首領擡起頭,看了嬴珣一眼。
李稷一怔,莫名覺得這侍衛的眼神有些眼熟。
因爲頭盔遮住了面容,這人只露出一雙眼睛,李稷一時想不起來他是誰。
嬴珣往柱子的方向退了幾步,淡淡開口,“偏殿那邊,還不能進去嗎?”
“您可別再過去了,”侍衛首領的聲音從鎧甲下傳來,“孫公公讓您站在這外邊,就是讓小人看着你別亂跑。”
嬴珣輕笑一聲,“他還是那麼小心。”
笑完之後,他忽然愣了愣,往後回頭。
夜色深重,他身後什麼都沒有。
“怎麼了?”護衛首領問道。
嬴珣目光閃了閃,“樓校尉,得麻煩您費心了。”
“我似乎,有一位客人。”
樓小樓愣了愣,忽然心頭一跳。
啪嗒一聲,寢宮側後方忽然傳來石頭落地的聲音
“你們幾個,去那邊看看。”
樓小樓捏住手中的長劍,指揮道。
護衛們散開,樓小樓也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郡王殿下,”他轉過身低聲道,“最多隻有一刻鐘的時間,您小心一點。”
……
……
夜色深重,嬴珣獨自一人行走在空曠的殿閣外甬道上。
在走到一處完全無人的柱子邊時,他停下腳步,淡淡道,“你可以出來了。”
黑影一閃,李稷無聲地落到他身後。
嬴珣轉過身,看到身後的那張熟悉的青銅面具,瞳孔微微收縮了一下。
“她來了?”
李稷搖頭,“抱月沒有來。”
兩人明明沒有交談,但他卻知道嬴珣口中的她是誰。
嬴珣眉梢微皺,“你和她不在一起?”
爲什麼這人會認爲他一定和嬴抱月在一起?
李稷心情有些複雜,但不想把事搞得複雜,言簡意賅道,“她有事要辦,留在西戎。”
“那你來這做什麼?”嬴珣直視着面具後的黑瞳,“總不會是來找我的吧?”
這少年說話的口吻總覺得成熟了不少。
李稷打量了他一眼,沒有直接回答,“沒想到你能察覺到我的存在。”
“有人一直看着我,我自然會有感覺,”嬴珣輕笑了一聲,“不過,是你故意讓我察覺到的吧?”
李稷能悄無聲息地潛入嬴晗日的寢宮,這本事令他望塵莫及。如果不是李稷故意的,他一個地階怎麼可能察覺到對方的目光。
李稷沒有否認,但嬴珣的五感的確比之前敏銳了許多。
在這段時間裡,這名少年像是飛快地長大了。
“比起這些,我們之間是不是有別的話要說。”
李稷靜靜凝望着這個闊別許久別的夥伴。
嬴珣一怔,沉默了片刻,躬身向李稷行了一禮。
“昭華君,許久不見。”
在過去的旅途中他多次蒙此人所救,即便年紀差別較大,但他一直把此人當作值得尊敬的友人看待。
李稷回禮,“的確好久不見,你長大不少,身份也尊貴了。”
嬴珣笑了,笑容有五分苦澀。
他摸摸頭上的金冠,“虛名罷了,比不得天階宗師的名頭。”
“即便是虛名,也不是什麼人都能拿到的,”李稷定定注視着嬴珣頭上的郡王冠。
嬴珣這郡王當得奇怪。
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從一名流亡的王子到前秦的郡王。他是如何認祖歸宗的,如何跨越殺父之仇和嬴晗日重修於好,如何讓嬴晗日這麼信任他?一切的一切,都不符合常理。
嬴珣注意到了李稷的目光,以爲對方下一刻就要質問他這個郡王位是如何弄來的,他和嬴晗日之間又發生了什麼。
然而沒想到下一刻李稷擡頭望向他的眼睛,輕聲開口。
“抱月,她是誰?”
“是你的母親嗎?”
哐當。
嬴珣猛地後退一步,險些摔倒。
他無比震驚地望着眼前的男人,彷彿見了鬼一般。
李稷望着對方的反應,黑眸深深,“看來,你果然知道什麼。”、
當初在亡者林中,嬴珣恐怕就猜到了嬴抱月的身份。
只有他這個旁觀者一直在自欺欺人。
“你……”
望着眼前戴面具的男人,嬴珣腦中一片混亂,但李稷能問出這個問題,想必早就獲得了足夠的情報,他一個小輩,想掩飾也掩飾不了。
“你爲什麼這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