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門洞開,露出其後的幽冥通道,宛如深藍水域中浮空聳立的一個黑洞。
黑洞內,漩渦狀的黑白藍三色光線,交錯向外,而漩渦狀不斷向着幽深延伸,到最後彙集成一點漆黑。
此時,反倒靜了,陰氣不再吐出,淒厲的呼嚎也漸漸止歇,但誰都知道,這只不過是風暴之前的平靜,緊張的情緒,蔓延着。
“有意爲之!這究竟是爲了什麼呢”?倉九驀然的注視着前方百丈處的幽冥通道,低聲自語着。
“深藍水域溫潤、華美;深藍帝國自由、放縱;水下世界,美輪美奐且物產極豐······這是來,搶地盤來了”,海皇身形一蕩,臉上忿忿之色濃郁。
“你······唉”,倉九掃了掃打斷其思路的海皇,沉吟良久,沒有出言訓斥,也沒有表示贊同,只是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嘆息一聲。
兩界之爭,原因怎會如此想當然?
也許是因爲自身疆域已無法滿足其發展?但這種可能性極小。一般一界的大小以及存續法則都是天衣無縫的。生死交替、此消彼長、層次更迭,無不守恆。再加上有識之士的從中協調,除非大世界發生變遷,否則這絕對是因小失大的愚蠢舉動。
也許是因爲察覺到隔界的威脅?深藍雖然遼闊,但皇級人丁寥落,高等海族稀疏,有攻擊性的更是罕見,有攻擊性且腦洞大的能夠想到跨界攻擊的更是絕無、沒有。
安享太平,樂觀現狀。並沒有海族或者器物,想要威脅不知道在哪個鬼地方的幽冥界啊!
幽冥界環境變遷,呆不下去了?
深藍水域,有它們迫切想得到的東西?
幽冥界的主戰派閒得無聊,引發的?
利益?控制?發展?存續?主導地位?
······
一個個念頭在倉九紛亂的頭腦中一一閃過,又都一一被否定。
例如深藍,想要發動兩界戰爭,那麼最好的對象,當然是陸地:目標明確、有的放矢;力量對比相對較爲清晰;自身兵員依託於無盡大洋也不成問題······只是也要付出相當的代價。更主要的原因是,搞三搞四,是爲了什麼?
浩瀚海洋儘夠耍了,遼闊深藍更是遊之不盡、風光無限。更何況費勁巴力去打人家,自己能得到什麼?
這不像人族、海族內部爲了爭奪生存資源,發展空間的矛盾,那麼的無可調和。涉及到界與界之間的紛爭、跨越衝突激烈的生存環境的爭鬥,沒有任何意義。即使歷盡千心萬苦打了下來,也要浪費一界的本源之氣去浸潤,去改造。
至於改造成適宜本族棲息的環境、土壤,又不知道是多少年以後的事兒了。
本源有限且恆定,一旦浪費,那不僅僅是兩行淚那麼簡單的了,一界根基動搖,根本流失,亡界變成了可預期。一旦亡界,界民何存?
至於像幽冥界這般,直接跨界來到深藍水域,倉九以前想都沒有想過。
“難道是爲了找人?·······去他孃的”,倉九微笑的甩了甩頭。
“老祖宗,別沉思了,您再不出手,水母死絕了,以後的深藍,可是暗無天日的深藍。您是整日呆在祖墓習慣了,可也要爲孫兒們想想啊”,海皇張口,有些不開心,有些埋怨。
“深藍之珠”,倉九點頭,一手攤開,擺在海皇面前。
“送人了”,海皇一囧,兩手攤的更大。
“啊”?倉九皺眉,猛然扭頭,眼睛越瞪越大,似要吃人。
“送給可昕娃兒了”,海皇眯眼一笑,十二顆滾圓放光、內涵水髓的白晶石;渦流區柔金做成的絲線;陸離火山口的剛銀做成的珠託,剛好放下深藍寶珠。
白藍輝映、質料非凡,怎麼滴,這禮物都拿得出手吧?
“哦,送就送了吧”,送給任何人,倉九都會無法“理解”,那麼結果便是出手教訓,一旦涉及到唐可昕,那送就送了吧。反正那是自己人。
哦了一聲,倉九的身軀驀然向上升了幾尺,在他的示意下,海皇帶領衆海族又向後退了一段距離。
“龍行御天,雲天佑之。龍行於海,海洋佑之。古歿於前,始有深藍。深藍之內,萬有:水、天、幻、滅”,懸空的倉九,動作極慢,青衣飄搖,長袖飄擺,每一個動作,清晰可見,卻帶着朦朧的幻影。
水字吐出,深藍水域沸騰,沸騰中黑氣如滾湯潑雪,消融不見。
天字吐出,沸騰轉而平息,倒地奄奄一息的極光水母、數萬裡外掙扎着抵抗陰暗能量侵襲的無數海靈防線的大軍,逐漸平復下來,恢復了正常。極光水母冉冉升空,繼續在水域放射出迷濛的光亮。
幻字吐出,深藍祖墓石碑上的那點燭火驀然劇烈跳動,緊接着燭火大漲,從數寸高,轉瞬便到數尺高,最後漲到一米六七方纔停止膨漲的勢頭,燭火雖然依舊昏黃、朦朧,但是大,大到將整個石碑都籠罩其內,一股溫和、溫潤、水溼的氣息,無聲擴散,瞬息萬里。
滅字,經歷了一番掙扎、醞釀之後,從倉九口中轟的一聲吐出!
深藍水域亮了,真的變成了一片迷人的藍色,原本透明帶着黑絲的水液,徹底改頭換面。而這種顏色的轉變,最開始依舊是從墓碑開始的,只是擴散的太快,瞬間、眨眼間都不足以形容,就像是被剎那切換了的背景一樣。
碩大燭光籠罩下的祖墓石碑,爆發出蓬勃的溫潤生機,周圍的水液更是比深藍更藍的顏色。
如此深藍,本該暗沉、陰鬱、濃烈,但一眼望去,卻是那麼的璀璨、純粹、透明,透明的深藍。
幽冥通道被深藍之水包裹,就像是一隻被煮熟了的,包裹在藍色蛋清裡面的雞蛋黃一樣。裡面的漩渦似乎承受了莫大的壓力一般,旋轉速度慢了下來,到最後更是近乎停滯。
“半部升靈訣”!海皇渾身顫抖,整個身軀在深藍色的水域中,輕微的拉長、拉圓,而他身後的龜仙人、龍蝦武者、蟹忘愁等一衆海族,身形更是漲大了一倍以上。
三尺龜仙人如今變成了六尺,三尺蟹忘愁,如今光蟹鉗就大了一倍有餘······
半部升靈訣,深藍海族崢嶸出現。
伴隨着水天幻滅,一掃先前的緊張與焦慮,一股莫名強悍的戰意,涌現。
極光水母大如磨盤,身體藍色,發出藍色強光。
唰、唰唰,成羣來回巡遊着。即使數量不足陰氣爆發前的三分之一,但發出的總光亮度卻是之前的三倍。
數萬裡外的海靈防線,沸騰了,嗚嗚、嘶嘶、咕咕······
龍鯨爲首,大嘴鯨、八角章、金槍、銀槍、海馬······劍形的、球形的、蛇形的、帶形的、扁形的······都在深藍中,亢奮了精神,漲大了身軀,激發了鬥志,猙獰了表情。
東西南近十萬裡海靈防線水域一片沸騰,億億萬海靈整裝待發。它們雖然懵懂,但是聽話。
原本三尺小龍鯨,如今成長爲一丈開外,猛、壯、胖不再是諷刺,而是初具規模,首領氣質盡顯。
它們頭頂不斷噴出高高的水柱,壓制着海靈防線大軍的躁動,等待着最終的戰爭召喚。
轟!無比的氣勢下,海靈防線的範圍應聲拔高了百米,擴散到了千米之外。
這還只是半部升靈訣!
...... ...... ......
“給我一部潛洋器”,摟着穿雲箭,蔡姚望着對面的龍笑梅,語氣堅定。
“耐心等待”,龍笑梅頗爲頭疼的緩緩搖頭。關於大洋的磅礴與危險,這些日子與眼前這個清秀的黑姑娘說了無數次,但對方似乎油鹽不進,每次見面張嘴便是這句話。
“當初唐玄在的時候,你怎麼不這樣講”!蔡姚怒視。
“已經犯了一個錯誤,如今不能繼續錯下去。還有他的身分不一樣,我也攔不住他”,龍笑梅嘆了口氣,有些意興闌珊。
“嘎~”被蔡姚帶着電光的手指揉捏的有些**疼痛,癢癢的很不舒服,穿雲箭叫了一聲。
“放心吧,他肯定沒事兒”,龍笑梅拍了拍蔡姚的肩膀,強笑道。
“爲什麼”?蔡姚認真的睜眼問道。
沉默,良久的沉默。
沉默進行時,龍笑梅與蔡姚忽然一起笑了:關於爲什麼這個問題,龍笑梅這些天也說了無數次。
而今日之對話,在這幾天同樣進行了無數次,以至於讓當事人察覺之後,盡都會心一笑。
龍笑梅慢慢的講,蔡姚眯起眼睛聽。一講一聽,心,便安定了一些。
氣氛緩和之後,二人並肩向外行去,途中又遇到了神思不屬、容顏憔悴的蕭紅顏。
“還沒有消息”?蕭紅顏目光在二人臉上掃過,怯怯的問。
“放心吧,沒事兒的”,蔡姚搶着答道,不知爲什麼,目睹蕭紅顏幾日花容憔悴,神魂顛倒,她竟然覺得她,並沒有當初那麼的討厭了。也許是因爲她們都是當事人,有些同命相連吧。
出了一扇金屬門,蕭紅顏、蔡姚回了休息室,而龍笑梅的通訊器卻突然響了。
“唐門後學練氣士-安雨軒,給未來老婆大人問好”,安雨軒的聲音傳來,晴朗的聲音,鄭重的語調,但龍笑梅怎麼聽,怎麼都能從裡面聽出不正經的味道。
“唐門?練氣士”?龍笑梅問道。
“唉,你不知道,外面變化可大了。在你叔叔的主導下,在四洲的通力配合下,修者之間,清虛、佛陀、先天、聖人各門各派之上,成立了修者聯席會議。裡面設有儒門、道門、佛門、武門四個常駐辦公機構,統一管理五洲各門各派”,安雨軒聲音急促,似乎情緒有些激動。
龍笑梅傾聽,安雨軒繼續說道:“我本來是散修,在你叔叔的督促下,非要加入什麼門派,說是爲了統一協調管理,想來想去,就跟無傷商量了一下,加入了唐門,還給了個護法的名頭,嘿嘿”。
“唉,練氣士,練氣士。以前修者五境之下,統稱爲練氣士,我目前算是四等練氣士。至於你,哈哈,也是練氣士”,安雨軒頗有種揚眉吐氣的感覺。
“找揍”?龍笑梅皺眉,她是一個嚴肅的人,她自己也想不明白,像安公子這種佻脫的性格自己是怎麼忍到今天的。都是成年人了,需要爲這些虛名得意忘形麼?練氣士就練氣士,但我打不死是麼?
“呃,還在北擎邑成立了道門練氣士講習所,在西海邑成立了武門練氣士講習所,在南陽邑成立了佛門練氣士講習所,在東臨邑成立了儒門練氣士講習所······曲流觴、溫豔陽;樂笑星;圓覺;孔希言”······
安公子口中,五洲風雲,天下鉅變!
在龍呈均牽頭推動下,不光規範、規劃了修者的訓練學習場所,更將天下修者納入一體。與此同時,物資儲備、配備,元士、衛士、商士排序也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衛士第一,元士第二,商士第三。
還有諸如資源與待遇的傾斜等等,聽的龍笑梅頭腦一陣的發脹。
嘶嘶~~~~嘶嘶嘶~~~~
信號中斷。
“唐··唐玄·····有,消息了····沒,嘶嘶嘶”!安公子以鄭重的語氣,忐忑發顫,同時夾雜着電波聲的混響之音,表達了一種讓龍笑梅心絃顫抖的情緒。
愣愣的望着中斷了的通訊器,龍笑梅狠狠剁腳,轉身離去。但聲音,卻在空曠的迴廊中炸響:“這個混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