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跟寶最近生活很悠閒,每天早晨擺正擺弄花草,收拾收拾屋子,過起了一個普通退休老人的生活。
雖然他才54歲,還不到60歲退休的年齡。
他的身體還不錯,沒什麼大毛病,老伴也是一樣,不過已經提前退休一年回家。表面看起來像是一對比較幸福美滿的老夫妻,然而實際情況並不是這樣子的,老徐過得並不開心。
早晨八九點鐘,上班的人陸續走了,小區漸漸安靜下來,散步的老人多了起來。當地居委會正門掛着塊很久沒更新的牌子,上面顯示這個小區60以上老人可以享受的一些優惠政策。
“你一個連60歲都不到的人,退什麼退?就該給我出去掙錢去!”
老伴正在熬湯,一會兒要去兒子家,今天週末,想給他帶點有營養的東西過去,臨走前還在喋喋不休的抱怨老頭。
“掙錢,掙錢,一天天就想着掙錢!我要是肯掙黑心錢,早就發財了!”
老徐冷哼一聲,不再搭理,自己到陽臺上,躺在搖椅上,拿起今天的早報讀了起來。
“你就作吧。兒子想要買房,還缺二十五萬,你看怎麼辦?”
老伴兒看了他一眼,跟他商量道。雖然存摺在自己手裡,但老徐纔是一家之主,從那個年代過來的人,還是習慣以男人爲主。
“二十五萬?讓他自己想辦法去。現在的家業都是我一手拼搏出來的,他要是有我這樣的志氣,就該自己拼出一套家業出來。”
“他一個剛大學畢業的年輕人,幹嘛着急買房?在外面老老實實的租房住不就好了?不願意租房就滾回來,家裡又不是沒有他住的地方!”
老徐哼了一聲,將報紙擋住臉。
“孩子那是獨自自主,就跟人家美國的年輕人一樣,成年了就獨立出去。誰願意每天對着你這張臭臉。”
老伴兒不滿道。
“既然要獨立生活,就別老想着從家裡要錢。好好工作,努力掙錢,等錢攢夠了再去買屬於自己的房子,有多大本事幹多大事,有多大肚子吃多少飯,他一個年輕人,着什麼急買房啊。”
老徐對孩子好高騖遠這一點非常不滿。
“你這是封建老思想啦,現在年輕人想法都很國際化啦。現在魔都房價越來越高,不趁着現在買,等將來房價又貴啦。兒子還給我講了一個美國老太太和中國老太太的故事。我說給你聽啊...........”
老伴兒喋喋不休的給他講了一個關於老太太貸款買房的故事。
“行,行,行,別拿資本主義騙人的那一套來忽悠我。不是提前消費嗎?不是國際接軌嗎?讓他貸款去吧。貸款買房,還上三十年貸款,一輩子像楊白老一樣揹負外債。我纔不管他!”
老徐不耐煩的揮了揮手道。
“哎,你這老傢伙,寧可讓兒子揹着貸款也不肯借錢給孩子啊?你留着錢幹嘛?還想着建你個足球學校啊?你都申請三回了,不都給你駁回了嗎?你一個踢足球的,辦什麼學校呀。”
老伴兒諷刺道。
“頭髮長,見識短,你不懂!不要跟我說話,正煩着呢。”
老徐仰頭躺在躺椅上,將報紙蓋在了臉上,不再理會老伴兒。
“你就做你的白日夢吧。”
老伴兒甩了他一眼,收拾好東西,離開了家。
“子孫若如我,留財做什麼?賢而多財,則損其志;子孫不如我,留錢做什麼?愚而多財,益增其過。”
老徐躺在椅子上喃喃自語道。
沒有父母不關心子女,只是關心的方式不一樣,兒子的疏遠讓他無奈,但慶幸的是,兒子獨立生活的能力越來越強,如今大學畢業,在魔都找到了一份穩定的工作,將來生活一定差不了。
“兒孫自有兒孫福,有些事我管不了,但有些事,我真想管,卻不給管啊。”
老徐看着報紙中關於國足落敗,想要邀請南連盟神奇教練米盧到國足執教的新聞,長嘆了一聲,無奈的搖頭。
老徐出生於1944年,早年加入足球隊,1966年他入選國足,司職左後衛,得到周總裡的親切接見,那一張兩人握手的合照,成爲了他最珍貴的寶貝。後來他在國足奮戰多年,擔任了九年國足隊長,退役之後擔任足球教練。
1989年,他帶領配合更加默契的國二隊力壓陣容更好的遼寧隊,奪取甲A聯賽冠軍,使中國足壇爲之震驚,也由此開啓了名帥之路。
1991年,他競選國足主帥成功,掌國足教鞭。
1993年,他身兼國家隊和國奧隊教練雙職。在率領國奧隊出征吉隆坡之前,喊出了振奮人心的“橫下一條心,一定要出線”。然而,在吉隆坡,被稱爲歷史上最強的一屆國奧隊在只要戰平就可以出線的情況下,經歷了“黑色9分鐘”的慘淡,黯然回國。
從此,“打平就能出線”,成爲了國足的一條黑色魔咒。
之後,他卸任國足主帥,在上海申花、大連萬達隊擔任主教練,多次獲得國內聯賽冠亞軍。在他家書房的櫃子上,擺滿了各種榮譽獎盃。
但是1999年5月,大連萬達最後一場比賽,萬達老王和老徐在現場見證了一場黑哨無極限的醜陋,萬達戰敗,老王氣的叉着腰在球場站立半宿,老徐氣憤之下離開了足球隊,宣佈離開聯賽。
“他們認爲我們就是提款機。”
事後,萬達老王向足協提起抗議,但卻被無情駁回,讓他認清了事實,從此對足球事業心灰意冷。
“國家足球的崛起,需要人才,但更需要規則。”
老徐離職時,在記者會上這麼說道。
從萬達離職,回到家鄉魔都這半年,他努力讓自己忘掉足球,像一個提前退休的老工人一樣,喝喝茶,遛遛鳥,種種花。
但這種生活過了不到兩個月他就煩躁起來,特別是每天看到報紙中關於足球的負面新聞,讓他時而怒罵,時而憤慨。兒子實在受不了他這種脾氣,搬出去租房住了。
“國足的未來在於年輕人的培養,但足球市場化改革之後,各大俱樂部卻忽略了這一點。我或許該有所作爲!”
“十年磨一劍,西方的青訓系統是非常好的,當年我們在周總裡的關懷下尚且能建立自己的培養系統,爲什麼現在富裕了,市場化了,反而不行了呢?”
懷着這種疑問,老徐找來自己的弟子高洪波和高仲勳,跟他們商量,想要辦一個足球學校。兩個弟子都在1998年退役,正處於對未來的迷茫期,聽到老師的建議,都很支持。於是他們一起湊了100萬元,想要一起創業,在崇明島建立一個足球學校。
可惜,他們的申請已經被駁回三次。理由很簡單,老徐和小高他們不具備教師資格,不能參與教育產業經營。
“我們這是體育學校!”
老徐對有關部門人員大吼道。
“那你該去找體育局申請。”
工作人員給了他一個白眼。現在辦事人員給你拖個三四個月再辦很正常,竟然聽不出我的潛臺詞,那就去找別人好了。
結果老徐找到體育局,體育局領導因爲是老熟人,倒沒有說賴話,只是一句話給打發了:“我們沒有審批權限,無能爲力啊。”
“爲什麼想幹點實事就這麼難!”
老徐煩心不已。
“篤篤篤”一陣敲門聲響起。
“是小高嗎?”
老徐將臉上的報紙拿開,起身到門口打開房門,結果看到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人提着一盒禮物微笑着站在門口。
“你是,陳卓?我認得你。”
老徐最近心情煩悶時也看電視劇,對最近魔都最火熱的金像龍華電影節也看過,還瞞着老伴兒,偷偷用短信給自己喜歡的女演員投了一票呢。
他對於這次電影節的舉辦者陳卓自然也不陌生,現在滿報紙、滿電視都是他的報道。
“徐教練你好,我是陳卓,冒昧來訪,請見諒。”
陳卓微笑說道,磁性的聲音非常有親和力。
“哎呀,稀客,稀客,快請進,快請進。”
老徐將陳卓迎進屋裡,趕緊去倒茶。
陳卓進屋之後,四處打量了一下屋子,老上海典型的筒子樓,面積不大,但挺精緻,屋內收拾的很乾淨。陳卓將手中的禮物放下,在客廳內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來就來吧,還帶什麼東西。”
老徐將熱茶給陳卓端過來笑道。
“腦白金,健康品,老人喝了都說好。”
現在都流行這個,陳卓也不能免俗,買兩盒送禮還是挺不錯的。雖然沒啥效果,但是盒子漂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