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造師
i32白虎戟舞
“嗯?這是守弟做的兵器嗎?”
朔夜拿起落到地的那柄古怪戰戟,對面施加的諸般處理頗感興趣。i“好奇怪的模樣,在戟身鑲進這麼多銅線有什麼用嗎?對拼的時候,怕是挨對方一斬就會折斷?”
“啊,那是作爲導引咒力用的通路。戰戟本身只是咒力增幅的載體,事實,與其說那是搏殺用的兵器,不如說更接近咒具……”朔夜似乎沒打算追問先前的誤會,林守也悄悄鬆了口氣,隨即用懇切的語氣替朔夜說明起戰戟的功用來。
“……嗯,反正這把戰戟是守弟做出來的秘密武器就對了。”
“呃,這樣說也沒錯啦……”
朔夜用爽快的結論替他的長篇說明作出總結,那不求甚解的態度令熱心解釋的造師傳人感到微微的氣餒,心裡涌出“知音難覓”的感慨。就在林守暗自嘆息的時候,那邊的朔夜突然呵笑一聲,然後抓起戰戟舞動起來。
紫金戰戟是白虎宮的標準配置,朔夜身爲少宮主自然也是熟練操習。就算戟柄後面多出個奇怪的尾巴,也絲毫沒影響朔夜身姿的流暢舞動。直刺,豎劈,斜撩,橫掃,戰戟的諸般招式在她手裡輪翻施展出來,一時間罡風凜冽,衣袂飄揚。不論是觀賞性還是實用性,都把先前某人耍寶似的表演給遠遠拋了下去。
或許是回到白虎宮緣故,朔夜褪下了混淆暴走族時那短衫牛褲褲的打扮,換一襲古風濃郁的白虎武袍。剪裁得體又不失華貴的裝束,將那原本偏向豪快的狂野氣質收束成勃勃英氣,並隨着這番演武給充分展露出來。林守呆然看着呈現眼前的華麗戟舞,似乎重新認識到那對他格外親切的美麗女子,真身乃是御三家的尊貴公主的事實。
在林守的呆然注目下,接下來的一刻鐘裡,朔夜把白虎宮的基礎戟法從頭到尾演繹了好幾遍。末了一收戰戟,吐氣調息片刻,隨即偏頭看向林守。
“怎麼樣?”
“嗯,很漂亮。i朔夜姐真是很有少宮主的氣魄呢!”
林守說出單純而誠摯的感想,甚至帶着幾分誠惶誠恐的味道。白虎宮身爲鎮守人世的御三家,那傳承千萬年的雄渾氣魄,確實不是造師門這等小門小派可以媲美的。
然而,聽聞造師傳人那欽佩感慨的回答,那邊的白虎宮少宮主卻愕然愣住。她先前的演武並非是出於炫耀目的,受到這番讚美自然也是意料之外,一時間不禁慌了手腳。
“誰在問你這個啊?笨蛋,我是問你看明白戟法的套路沒有!?”
“咦?戟法套路?”似乎這纔是朔夜演武的目的。
“剛剛你不是問千秀戰戟該怎麼使嗎?我才把最基礎的幾式給你演繹了幾遍,你……你眼睛都看到什麼地方去了?”朔夜敲打着林守的腦袋,似乎惱羞成怒的喝斥他。“漂亮什麼的,打仗時又派不用場,就算被你稱讚我也不會高興!而且,什麼叫‘真是很有少宮主的氣魄’?我本來就是這裡的少宮主好不好!?”
“對,對不起!”
林守只得抱頭求饒。畢竟是他誤會了朔夜的好意,承受這樣的懲罰也不算過份,只是打着打着,落在頭的力道漸漸低弱了下去。
“小弟,你啊……”朔夜停下敲打,用質疑的眼神瞪着他。“該不會對哪個女孩都是像這般的甜言蜜語?”
“甜,甜言蜜語?我說的嗎?”林守聞言呆然片刻,隨即露出皺眉苦思的神情,似乎在努力回想自己先前到底何時說過配得如此形容的言辭。那認真煩惱的模樣落在朔夜眼裡,感到驚訝之餘,也多少令她瞭解到眼前的天才兒在某方面亦有着格外偏差的事實。
“……算了,現在不談這個。”
朔夜搖搖頭,把這項目前與己無關的煩惱暫時拋到腦後,轉而提起現實裡的嚴峻問題來。i“四叔要我來告訴你,說突襲各處陰窖的準備均已就緒,準備照你的建議在正午時分發動反攻,問問還有沒有其它要注意的地方?”
“嗯,應該沒有了。正午時分是一日中陽氣最足的時刻,屆時鬼物的活動會受到大幅限制。行動成功的關鍵,在於能否先於對方反應前迅速破壞掉八座陰窖,這方面就只能靠白虎宮的奮戰了。”
“那就不用擔心了,爺爺可是把當年摧滅地界妖魔的兵器都拿出來了。陰謀詭計姑且不論,要說正面抗爭,我白虎宮還沒有怕過誰!”朔夜自信滿滿的保證着,隨即把目光投向那柄古怪戰戟身。
“不過守弟,你突然造出這樣的東西,難道也想去湊個熱鬧嗎?”
“嗯,是有這個意思,不過我的目標在別的地方。”
“在別的地方?”朔夜疑惑的看着他。
“唔,這個……”林守沉吟着,考慮片刻後還是決定對朔夜交底。“反正派得用場的戰力越多越好,朔夜姐你要是手頭沒事的話,要不要跟去我逮出幕後黑手啊?”
……
幽暗無光的地底深處,一座形似地堡的建築物正靜臥在陰溼的土壤裡。建築物有着厚達一米的鋼筋混筋土的堅固外殼,而大小則相當於二十層的高樓,靜臥在土壤裡的模樣彷彿放大數百倍的蟬蛹。只是那蛹裡面蘊育的並非勃勃生機,而是足以將地萬物拖入破滅深淵的災厄。
這座叫作“鬼冥堡”的地下建築,乃是鬼師在岐陽地方設置的根據地,也是執行千鬼嘯夜計劃的指揮中樞。比起其餘九座陰窖秘室來,鬼冥堡被設置於更深處的地底,掩藏得也更加隱密,因此在造師傳人給白虎宮標出的機略地圖裡,並出現沒有鬼冥堡的位置。
鬼冥堡的正殿裡,幾團騰燃的陰火在周圍牆壁投下紛舞的鬼影,和着四下流溢的冰寒陰氣,營造出彷彿陰世鬼獄般的氛圍。朱浩站在正殿中央,彷彿不快似的皺起眉頭。
朱浩乃是鬼道中人,充盈空間的冰寒陰氣對生人或許是猛毒,但對他卻是滋陰培冥的絕佳環境。令他感到的不快並非周圍環境,不知是否精神過敏的緣故,從昨天起千浩便感到周圍彌散着某種難以言喻的怪異氛圍,明明計劃進展得格外順利,然而就是再怎麼樣也安不下心來。
那感覺彷彿黑暗密林裡有猛獸正窺視着自己,雖然看不到那猛獸的身影,但泄漏出的些許氣味已足以令朱浩繃緊神經,不敢輕慢。
“鬼眼冥觀,幽識窺影……敕!”
爲確定這股危機感的來源,朱浩施展鬼法,揮杖甩出一簇陰火。陰火在虛空裡飄晃着,隨即慢慢虛擴成半塊牆壁大的陰瘴幻幕。朱浩秘密設置在各處地坑附近的鬼眼,將窺觀到的景象回傳到幻幕。
幻幕顯示的影像,白虎宮衆弟子正緊張的蹲守在地坑的防線旁。數日來他們與地坑裡竄出的鬼物日夜奮戰,每個人身皆是傷痕累累的模樣。若是換成尋常門派,面對彷彿無窮無盡的鬼物侵襲,恐怕早已經潰敗瓦解,然而白虎宮卻依舊沒有喪失鬥志,這份頑強連朱浩亦不得不暗自佩服。
然而差不多也快到極限了。千鬼嘯夜再過兩個時辰就會正式發動,屆時早已等候多日的鬼物冥軍便會從地底蜂涌而出,不論規模或強度都將遠遠超過先前小打小鬧的程度。那時候,縱然白虎宮再怎麼頑強,已然精疲力竭的他們便只剩下隨着這座城市消亡一途。
朱浩仔細辨識着幻幕的影像,並沒有找到任何足以動搖計劃成功的不安因素,於是判斷自己感到的莫名恐慌只是精神過敏。畢竟自從那蛇蠍魔女來到岐陽以來,自己的精神壓力便陡然增大許多,難免會有過度緊張的傾向。越是接近勝利的時刻,越是要小心謹慎,這樣想來的話,這份慎重倒也是成就大事的必要元素。
“哼,罷了,就等着看待會兒的好戲了……”
朱浩眯眼看着幻幕裡惶惶不安的城市,從嘴裡吐出傲然的臺詞。
自從一甲子前正道會執掌隱世以來,邪道諸派的勢力便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壓,過得相當悽慘。這次將白虎宮連同整座城市轟然葬送的行動,可以說是對正道會的沉重反擊,而成就這份史無前例之壯舉的人,毫無疑問會獲得邪道最高的聲望,甚至成爲邪道諸派的領袖。雖然此時不得己淪爲鬼師的手下,然而這樣的屈辱時間也快要迎來終末的時刻。
就在朱浩確信着既將到來的勝利,並滿心期待的看到城市破滅光景的時刻,身後突然傳來腳步聲。那刻意敲響的腳步聲打斷朱浩的愉快想象,他不快的回頭瞥去,看到一襲旗袍的妖豔女子從黑暗裡走出來。
“呵,妾身打擾到您的雅興了嗎?”
韓舞砂露出彷彿虞美人般的妖豔笑容,嬌好的容貌配柔媚的語調,對於意志不堅的男子有着非同尋常的殺傷力,然而朱浩卻是畏懼有加的模樣。韓舞砂是來自地界的兇殘玄魔,和血肉之軀的凡人是截然不同的妖靈,若是被那妖豔外貌所迷惑,往往會落得精枯髓竭,死墮冥獄的悽慘下場。
“……無妨。”
朱浩絲毫不敢放鬆的瞪着韓舞砂,只是作出最低限制的回答。韓舞砂倒是毫不介意的走過來,看着陰瘴幻幕的畫面,似乎頗感興趣的問着。
“現在的情況怎麼樣?”
“很順利。”朱浩絲毫沒提那座莫名暴露的陰窖,自信滿滿的回答着。“只要再過兩個時辰,白虎宮就會連同這座城市一併被千鬼嘯夜給吞沒,你就等着回去給鬼師報信!”
“報信?呵……”韓舞砂的嘴角微微揚,從那魅惑的紅脣裡吐出令朱浩面色頓變的話來。“妾身是要報告你擅自提前行動的事呢?還是報告你隱瞞陰窖被毀不報的事?或者,報告你把大人的計劃弄得一塌糊塗,還猶在這裡沾沾自喜,滿口胡言的蠢事?”
“什……什麼?”
“剛愎自用加蠢愚透頂,即使如此,大人也依舊看重你的鬼道修爲,給你挽回名譽的機會。只可惜,你完全沒吸取前次的教訓呢……”韓舞砂冷笑的盯着朱浩,那彷彿毒蛇吐信般的毒辣目光,令得朱浩渾身顫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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