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梟不是沒見過海妖,成羣結隊的虛空獸也常見,甚至就在天蓬山外的海域當中被包圍的時候,他也看到了幾乎一眼望不到頭的虛空獸羣,可是這一次,韓梟還是被眼前的情況驚呆。
與其說這是獸潮,更該說是獸海。無盡的虛空獸浩浩蕩蕩朝着天蓬山上奔襲而來,儘管它們衝擊的目標並不是韓梟,此刻韓梟卻還是感覺手腳冰涼。
“這還怎麼跑?”韓梟恨不得想罵娘,面對如此恐怖的獸潮,想要逃走幾乎沒有可能。
山下的情況也終於驚到了正在酣戰的司徒寒以及諸葛大王,至於一直在捱揍的青浦雖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但它是不是有所反應確實沒多大區別,反正都是捱揍。
“該死,怎麼會這樣?”看着山下潮水般涌來的虛空獸,司徒寒臉色凝重,一時間也沒了主意。
諸葛大王臉上一直帶着詭異的笑容,似乎眼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只是掃了一眼那些虛空獸之後,他竟是不管不顧的再一次恢復本體狀態,一門心思的想要往青浦的身體裡鑽。
韓梟現在也開始對青浦充滿了好奇,這個海神的寵物從出現開始就處處顯得與衆不同。它最大的特點正如梵天所說的那樣,太抗揍了,在司徒寒的靈炮轟擊以及諸葛大王一刻不停的衝擊之下,他到現在竟然都沒有出現一點傷勢,如此強橫的體魄,韓梟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語言來形容。
不過青浦的狀態卻顯得有些異常,他似乎並不是很排斥被攻擊,甚至好像十分渴望被打。韓梟甚至一度認爲自己出現了錯覺,每一次他看到青浦的那一雙大的可怕的眼睛,總會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來一個念頭,就覺得青浦是在說“快打我,快打我”這樣的話。這個情況實在太詭異,韓梟根本都不敢相信。
但到了現在,再看向青浦的時候,韓梟心中這樣的想法卻開始變得越來越濃起來,甚至就好像是已經可以聽到那個聲音一樣。
“梵天,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韓梟忍不住向梵天問道。
就這種問題,梵天一如既往的沉默。
“真的是錯覺?”韓梟有些疑惑的低頭想了起來。
“再不想辦法逃走的話,咱們都得死在這。”韓梟低着頭想事情的時候,梵天終於沒好氣的開口說道。
聞言,韓梟先是一驚,但看到山下的獸潮已經幾乎要衝到半山腰,他又只能惆悵的苦笑起來:“還能有什麼辦法,我又不會飛。你要是有什麼好主意的話現在就說吧,別想着考驗我了,我已經認慫。”
韓梟再一次成功的讓梵天沉默了下去,只是這樣的勝利實在太無聊了些。面對這麼多的虛空獸衝擊,要說不緊張絕對是睜眼說瞎話,可韓梟說的也一點都沒錯,他又不會飛,根本沒機會在這個時候逃走。要知道,現在就連司徒寒也已經處於了一種迷茫狀態,眼前的局面讓他也同樣束手無策。
如果不是諸葛大王已經類似發瘋,估計他現在也會同樣迷茫。
“罷了罷了,車到山前必有路,至少現在連威震華庭帝國的邪月大師也……”苦思冥想了一番也想不出什麼好對策,韓梟只能盲目的樂觀起來,想着司徒寒這種強者也跟自己一樣落入這種境地,也不知該說是自豪還是該說自嘲。
結果就在韓梟話還沒說完的時候,他卻看到司徒寒好像終於下定了什麼決心,右手成拳重重的落在的左手手掌上,臉色凝重眉頭緊皺,不過眼神裡充滿堅毅沒有半點波動。
“他打算幹……”韓梟再度開口,結果依舊沒有機會說完話。
下定決心的司徒寒忽然開始從儲物袋裡往出扔東西,首先扔出來的是一堆一看就知道十分稀有的金屬,喜歡重甲的韓梟對這種東西格外感興趣,然後他就眼睜睜看着司徒寒穿上了一身重甲,重甲的線條異常優美,如此精美的一件重甲讓韓梟看得直流口水。
“畢竟是大師,畢竟是大師啊……”看到這麼好的東西,韓梟甚至暫時忘卻了身處的環境。
穿上重甲後,司徒寒毫不停歇的又拿出來一個好像是羅盤的東西,接連又祭出來三道法符,一連串的複雜施法之後,將三道法符狠狠的拍在那個好像是羅盤的東西上,做完這一切後倒是很隨意的把那東西扔在了靈炮上面。再之後,司徒寒就好像是根本不把法符當法符一樣,也不管那些東西到底價值多少靈石,一道又一道的開始往自己身上拍,沒多久他就在身上足足拍上了二十七道法符,一時間司徒寒都好像是化成了火人一樣。
沒等韓梟再表示任何不解,司徒寒竟是一下子就鑽進了靈炮的炮管裡面。他的這個舉動可是真把韓梟嚇了一跳,他的第一個想法是司徒寒難道是因爲怕死,所以想躲在炮管裡躲過一劫?
不過這樣的想法剛剛浮現,他就看到那個靈炮後面,那個被司徒寒隨手扔在上面好像是羅盤似的東西猛地發出一道強光,強光過後就是一聲炮響,真正的靈炮的炮響。
“他絕對是瘋了。”韓梟最後一次因爲司徒寒發出感慨,說話的時候他正看到一道火光從靈炮裡面噴射出去,儘管速度極快並且已經看不清楚火光裡到底是什麼,韓梟卻可以想明白到底是什麼情況。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哪怕是三叔給自己說起這件事,韓梟都只會認爲是三叔跟自己開了一個比較誇張的玩笑。這世上只要是修煉之人,不管是不是精通海戰,有誰會不知道靈炮的威力,從靈炮的炮管裡被生生的轟出去,所遭受到的傷害估計比被靈炮結結實實的轟擊一下都要駭人,可是誰能想到,這樣的事情真的就這麼發生了。
司徒寒衝出去的速度極快,韓梟只是愣神的功夫,就只能看到天邊的一道火光,在夜幕之中,那一道火光顯得格外耀眼,好似流星。
在此之前他從未想過司徒寒會選擇逃跑,更沒想到他是以這樣驚世駭俗的方法逃走,最最沒想到的是他逃走的時候竟然沒有帶上那些同樣身陷包圍的帝國海軍修士。
不過不管怎麼說,想到司徒寒最後的逃生方式,韓梟心中終究涌起了無限感慨,強者終究是強者,真正的強者就是知道在什麼時候做出什麼樣的判斷,並且有能力執行下去的人。
看着夜幕,看着火光徹底消失在視線當中,韓梟卻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什麼時候天黑了?
有了這個發現後,韓梟又馬上驚覺,剛纔看到虛空獸的時候他也看到了那些畜生已經衝到半山腰,可是他自從進入天蓬山一來,就沒有見到過這裡有什麼大坡度的山峰。最後又看了一眼山下,確認了眼前看到的一切都已經變化後,韓梟知道天蓬山肯定是出了大變了。
之前一直如永晝一般的天空終於暗了下去,看似一馬平川的平原的天蓬山也終於有了山的樣子,天蓬山照比其他的山峰確實坡度緩和許多,卻終究沒有達到那種幾乎是平原的程度。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韓梟現在最關注的是爲什麼會有這些變化。世上沒有無因之果,韓梟不是喜歡做學問,只是不願死的不明不白。
帝國海軍修士們也開始徹底的亂了,司徒寒的離開到底還是擊潰了他們最後的心裡防線,遠處的那個大怪物固然是沒什麼可怕的,除了特別耐揍之外沒有一點危險,但山下不斷涌現上來的虛空獸卻帶來了實打實的殺意。那些畜生是沒有人性的,也不可能有人性。
無計可施之下,韓梟壯着膽子走到了那個巨龜身前,靠近之後他才發現這頭巨龜其實已經到了瀕死狀態,遠遠觀望的時候以爲是龜殼紋路的地方其實都是裂痕,巨龜無比平靜的看着韓梟,韓梟愕然發現它的眼神裡似乎透着一絲解脫的味道。它看了看韓梟,又看了看山下的虛空獸,甚至還帶着幾分渴望。
這個眼神讓韓梟很熟悉,他很快想到剛纔看着青浦的時候,青浦那一雙一直髮光的眼睛裡其實也是在流露這樣的神情。下意識扭頭看向青浦,諸葛大王現在仍舊在不斷的嘗試着往他的身體裡鑽,只可惜仍舊沒有半點效果。
看了眼巨龜身上的靈炮,韓梟很想把這東西裝進自己的儲物袋,只可惜自己儲物袋的品階比司徒寒的差了不是一星半點,跟人家的儲物袋相比自己腰間掛着的這個乾脆就好像是一個布袋子。
沒有退路,也沒有膽量把自己塞進炮管裡,更沒有能力用靈炮把自己轟出去,韓梟看了看青浦,看了看諸葛大王,看了看那些已經手足無措的海軍修士,一直無神的雙眼漸漸也開始變得堅毅起來。
“不管怎麼說,總不能就這樣認輸了。”好似給自己打氣一樣,韓梟很鎮定的揮動了一下自己的右臂——也就是那條巨大的藤蔓——淡淡說道:“痛快的戰一場吧。”
獸潮終於還是來了。
已經習慣了這些野蠻的妖獸們衝擊的感覺,在戰場之中韓梟幾乎瞬間被吞噬,無邊無際的虛空獸從四面八方衝擊上來,不過當韓梟開始戰鬥時他才愕然發現,這些虛空獸並不是衝着他來的,甚至許多虛空獸都只是急匆匆的從他身邊衝過去,唯有那些正面衝到韓梟身前,不可避免的跟韓梟發生碰撞的虛空獸,纔會向他發起進攻。
這些虛空獸最終的目的,就是不斷被諸葛大王攻擊的青浦。韓梟終於知道了什麼才叫真正的嘲諷,看來梵天說的一點沒錯,當年海神創造出來青浦的時候就是爲了讓他吸引仇恨,如此看來神明的手段果然精妙,有青浦存在於戰場之中,除了他之外,其他的人都會減輕很大的壓力。只是很快,韓梟也已經看不清楚青浦的情況,就算沒有被主攻,韓梟也還是被很快遮擋住,在戰團裡面韓梟能做的仍舊只是吃。
這是他對付虛空獸最好的方法,也是現在唯一的方法。只有不斷吞噬虛空獸,自己才能保證生命力的延續。這一刻韓梟隱隱慶幸之前吃的那麼多已經消化乾淨,否則真不知道還能撐多久。
不過就在韓梟以爲這一戰又是一場曠日持久的鏖戰的時候,不遠處卻忽然響起一聲十分尖銳的吼叫,吼叫聲響起的瞬間,一道聲浪衝擊了出來,韓梟趁機看向遠處,看到青浦的身體已經開始破碎。這一幕的出現讓韓梟陣陣錯愕,青浦身體的堅韌程度雖然自己沒有真正試驗過,但絕對要比自己強橫許多,可是自己還沒有任何危機出現,青浦卻已經落得如此地步。
這是爲什麼?
很快,韓梟就知道爲什麼。一切的變故都是從青浦的頭頂出現,在這個時候青浦腦袋上始終頂着的那棵小樹開始長大,小樹的樹根宛如利刃一樣扎進了青浦的腦袋裡,青浦的腦袋上破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或者說是深坑,這個傷口一出現,青浦的身子瞬間變得虛弱下去,然後便被虛空獸趁虛而入,開始撕咬。
諸葛大王也終於有機會穿透了青浦的身子,不過他卻不是爲了穿透青浦,他的目標只是那棵擎天樹。可是當諸葛大王從青浦的身體裡朝着擎天樹的樹根方向開始往裡鑽的時候,擎天樹的樹冠開始劇烈的抖動起來,很快樹冠之上竟然浮現出一張帶着邪笑的臉龐,準確的說就是出現了兩個眼睛個一張嘴巴,嘴巴帶着無比邪異的弧線。擎天樹的兩條樹枝化作了手臂,準確無誤的抓住了想要往它身體裡鑽的諸葛大王。
“小傢伙,鑽的過癮嗎?”擎天樹樹冠上的嘴巴一張一合,一個沙啞的聲音從裡面傳了出來。
諸葛大王還沒來得及回答什麼,就被擎天樹的兩條手臂一甩,直接扔進了他張大的嘴巴當中。從始至終,諸葛大王沒有半點機會掙扎。
擎天樹並不大,都不如韓梟之前在天妖密林裡遇到的那個樹人大,但在這個時候紮在青浦頭頂的擎天樹卻真的給人一種好像是頂天立地的感覺,就好像這一片天地完全是由他主宰一般。看着四面八方洶涌而來的虛空獸,擎天樹的那張臉龐上出現的盡是狂喜之色。
“來吧,都來吧,孽障們,讓本尊好好的超度你們。”擎天樹的兩條手臂不斷的揮舞着,巨大的嘴巴瘋狂的張開又閉合,他的聲音十分沙啞但卻異常刺耳,讓人聽的時候會控制不住的頭腦發脹。
韓梟愣愣的看着擎天樹的異變,在這一刻那哪裡還是一棵樹,簡直就是一個大魔頭。青浦被擎天樹死死的壓着,兩隻一直髮光的眼睛的光亮現在已經開始黯淡下去,虛空獸仍舊在不斷的撕咬着他,也開始有虛空獸爬上青浦的身體,朝着擎天樹衝過去。結果這好像就是擎天樹原本就想要的,所有爬上青浦身體的虛空獸,都會被他伸出去的枝幹直接抓住,就好像之前吞下諸葛大王一樣,一個又一個的被他扔進嘴裡繼續吞下去。
“他也喜歡吃虛空獸?”看着擎天樹的舉動,韓梟無比詫異的說道。
“那已經不是擎天樹了,那是一個把本命精元鎖在擎天樹裡的邪尊。”梵天的聲音終於響了起來,不過沒等韓梟發問,他再度說道:“快逃吧,他的目的是用青浦吸引虛空獸,然後全部吞噬,逃的快一點,你還有機會逃走。”
聞言,韓梟二話不說掉頭就跑,現在虛空獸乾脆就好像着了魔一樣,被青浦不斷的吸引着,它們好像只會衝鋒,只想着衝到青浦身前把那個天生用來嘲諷的妖獸殺掉,韓梟往外衝的時候除了費事一些,倒還真的沒有太多危險。
“邪尊是什麼?”抓住時機,韓梟果斷問道。
“尊者境強者,只差一步就能成神的存在,惹不起,惹不起。”梵天回道。
現在的場面很亂,韓梟的腦子卻變得異常清晰起來。沒用梵天解釋,他自己也漸漸整理出了一個思路。他現在開始無比好奇,當年的那一場神魔之戰到底有多精彩,自己只不過是誤入一塊被打散的虛空碎片當中,就遇到了如此強橫的大人物,很難想象當年那一場大戰裡到底有多少大能。
可就在韓梟拼盡全力往山下逃去的時候,他卻忽然感覺全身壓力驟增,很快他就意識到這是無比強大的吸力籠罩在自己的身上。意識到這一點,韓梟頓時冷汗直流,咬緊牙關想要擺脫這種吸力的影響。只可惜哪怕力量已經強大到萬斤的程度,卻也根本無法擺脫這古怪又強大的吸力。終於,韓梟連發力的機會都沒有,直接被吸得倒飛了起來。
飛起來的時候,他看到身邊的許多虛空獸也跟自己一樣飛了起來,只是這些畜生到現在還沒有意識到危機,反而狀態更加狂熱的勇敢的往前面撲過去。
韓梟回過頭,看到了一張奇黑無比的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