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門口不遠處有一堵圍牆,本是爲了防止外人隨意進出校園而設的,但時間久了,圍牆上也貼滿了各種廣告。
由於這些廣告大多是關於招聘的,因此人們又習慣把這堵牆稱爲“招聘牆”。
平常的時候,很多同學都會來到這裡,尋找一些兼職來做做,希望能夠在課餘的時候賺些外快,補貼一下自己的日常開銷。
黎少欽是第一次來這裡,以前他每次經過這裡的時候,都會對這些貼得像牛皮癬一樣的告示不屑一顧,只是萬萬沒想到,他自己也會有需要這些東西的一天,此刻他的心裡特別不是滋味,除了體會到當初站在這裡的人們的苦衷之外,也深深感受到了世道艱難感覺。
他擡起頭,發現牆上到處都貼滿了牛皮癬,黑字白紙,林林總總。
他滿懷耐心地一張一張地看着,卻發現這裡貼得最多的,便是“淋病梅毒一針見效兩針痊癒三針永不復發”、“全世界最先進的激光納米技術無痛人流”之類無孔不入的坑人玩意兒,此外還有辦證,代考,無線耳機等等這些普度衆生的廣告,甚至還有人做出售透視鏡,迷魂藥這些泯滅良心的買賣,內容簡直是觸目驚心。
黎少欽顧不得厭煩,他的目光耐心地在牆上游離尋找着,漸漸地,他覺察到了路人看自己異樣的目光,心中不禁感到一陣鬱悶。
忽然,旁邊來了個尖嘴猴腮,打扮頗爲邋遢的男生,只見他目光渙散,身形瘦小,而且還有些駝背,看上去活像《指環王》裡的那個“咕嚕姆”。
只見他伸手在牆上摸了幾下,然後把眼睛湊上前去,對着那些貼在牆上的廣告細細審視起來。
黎少欽看着他,心中不由得泛起了同情,心想此人一定也是跟自己一樣,被逼來這裡找兼職的。
他上前兩步,來到邋遢男身後,伸手輕輕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說道:“唉,同是天涯淪落人,兄弟看來也是同道中人了,怎麼樣,找到什麼沒有?”
那男生聞言,連忙轉過身來,一臉警惕地看到黎少欽,待看見他並沒有惡意之後,這才慢慢放下心來,臉上不由得露出一個尷尬的笑容,點頭說道:“呵呵,是啊,同道中人,同道中人……”
黎少欽心裡頓時生出一陣感動,沒想到真的是跟自己遭遇一樣的人,心中覺得此事實屬難得,對此人頓時生出了不少好感,又再問道:“怎麼樣,兄弟,找到你想要的沒有?”
那男生一臉委屈,嘆了口氣道:“唉,還沒有……”
黎少欽笑道:“沒關係,不用氣餒,我們一起找找看。”
那個男生也不拒絕,心道做這種事情,兩個人總是比一個人好點的,於是兩人又再開始在牆上尋找了起來,此時兩人心中都有一種共度患難的感覺。
“哈哈,是這個,就是這個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老子有救了!”邋遢男生來到牆角處,忽然手舞足蹈地叫了起來,黎少欽見他如此高興,心頭一喜,連忙跑過去,同時說道:“真的嗎?看了果然是皇天不負有心人,恭喜兄弟終於找到了。”
他來到邋遢男身旁,擡頭望向他正注視的那一張告示,漸漸地,他的笑容凝固了,只見上面一張黑乎乎的牛皮癬上如此寫道:
嶽麓山下有神醫,
救死扶傷天下知。
淋病梅毒算什麼?
聖手靈藥幫你治!
右下角則寫着“李回春”三個字和一竄手機號碼,正是這位“聖手神醫”的名字和他的聯繫方式。
“居然還他媽押韻了!”黎少欽哭笑不得地看着這首詩,有種想一頭撞在牆上的衝動。
“哈哈哈,有救了,老子的病有救了!”那男生興奮得滿臉通紅,原本目光渙散的雙眼,彷彿一下子煥發了神采,他眼淚幾乎都快要流出來了,只見他激動得一把抓住黎少欽的手,指着牆上那首詩說道:“老兄,就是這個神醫,咱們有救了!”
“我的媽呀!”黎少欽頓時嚇得魂飛魄散,狠狠地甩掉邋遢男的手,飛也似地跑開了。
他跑出了大老遠才停下來,回頭看了看,不由得心有餘悸:“倒黴啊,居然遇到一個性病患者,希望別傳染給我纔好。”想到這裡,他連忙伸出剛纔被邋遢男抓過手,又狠狠地搓了一番。
“唉,沒想到找個兼職都那麼難。”黎少欽不由得垂頭喪氣起來,正打算放棄離開,不經意間發現前方人頭攢動,他擡頭一看,見前方的不遠處也有一面牆,牆上同樣貼了很多的牛皮癬,不同的是,那一面牆前面卻聚集了不少人。
他好奇地往那牆上一看,頓時傻眼了,只見那牆上面寫着三個大字——招聘牆。
“呃……敢情這邊纔是招聘牆啊。”他心中一陣惡汗,想起剛纔的遭遇,不由得臉紅了起來。
他連忙跑過去,開始細心地盯着牆上的招聘啓事,耐心尋找起來,牆上有着各種各樣的招聘啓事,有招聘家庭老師的,有招聘發傳單的,還有招聘校園代理的,多得簡直讓人目不暇接。
黎少欽心中暗喜,他沒想到會有這麼多可以選擇,不由得走近兩步,開始認真地挑選起來。
“唔,這個不太合適,商場促銷員,工作時間只是週末,掙錢機會太少了……”
“這個外賣員的兼職倒是比較簡單,上班時間又恰好是放學時間,值得考慮……”
“恩,這個似乎也不錯,日用品校園代理,很適合我……”
黎少欽開始一個一個地閱覽起來,同時在心裡不斷地篩選着,面對這麼多的兼職招聘,他有種難以取捨的感覺,因爲他覺得很多兼職都適合自己,不過他終究只能選擇其中一個。
忽然,他感覺到自己踩到了什麼東西,低頭一看,原來是一張招聘書,似乎被風吹到了地上去了,也不知是什麼人這麼粗心,貼個廣告都不認真。
黎少欽彎腰把這份招聘書撿起,發現上面雖然佈滿了腳印,內容卻依然清晰可見。
他瀏覽了一下,發現上面的內容很簡單:本店招聘員工一名,無要求,待遇面議,地址:中南大學校本部勝利村八十八號“金印工作室”,下面是一串電話號碼。
“無要求?”黎少欽不由得被這三個字勾起了興趣,看上面的地址,離這裡也不遠,反正是要找工作的,他心裡頓時產生了去看看的念頭,於是連忙拿出手機,拔通了上面的號碼。
“嘟嘟”兩聲之後,電話裡傳出一個男人的聲音:“喂,請問你是哪位?”
黎少欽趕忙答道:“您好,您們要招聘員工對嗎?我想應聘。”
“哦,你下午六點來我店裡找我吧。”對方說完掛了電話,沒有任何多餘的話,這讓黎少欽感覺到一種奇怪的感覺,心想這人說話真是一點也不客氣啊。
他收起電話之後,若有所思的站在原地,對方似乎是個頗爲奇怪的人,到底要不要去呢?
貼招聘啓事招人,居然還持說話這種態度,正常人一聽他這麼沒誠意,第一反應肯定是放棄了,不過黎少欽並沒有放棄,這反而勾起了他的好奇心,當即在心中決定,非要去見一見這個奇怪傢伙不可。
半天的時間過去得很快,下午六點,黎少欽準時來到了面試地點。
“金印工作室”,黎少欽擡頭看了上面門框掛着的牌子,輕聲念道,越來越肯定店主是個脾氣古怪的人,打印店就打印店嘛,幹嘛非要說成工作室呢?
黎少欽走進去,隨意看了看周圍的環境,這是一個很小的店面,大概只有二十來平方,門口處有一張桌子,桌子上面是一臺中等尺寸的液晶電腦和一臺打印機,中間靠左的牆邊,擺放着一臺巨大的複印機,最裡面就是存放紙張的地方了。
這麼小的空間,即使一個人在裡面,也會有一種擁擠的感覺的,黎少欽進了裡面之後,便能感覺到着一種相當壓抑的氣氛。
“你是來應聘的吧,坐吧!”複印機後面忽然傳出一個聲音,一個灰頭土臉的男子站起了身來。
黎少欽嚇了一跳,心中疑惑,這傢伙從哪裡鑽出來的啊?不會就是店長吧?怎麼看都像個修煙囪的。
不過他表面卻恭敬道:“啊,是的,是我。”說完他細細打量起面前這個人來,只見他一頭短髮,像松針一樣豎着,眉頭深鎖,雙目如鷹般盯着黎少欽,他的身材相當魁梧,目測身高能有一米八上下。
“坐!”男子指着店裡唯一的一張椅子道。
黎少欽也不推辭,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那男生上下打量了黎少欽一番,並不急着說話,而是轉過身去,指着身後的設備問道:“那麼你會操作這些設備嗎?”
“不會!”黎少欽很直白地答道。
高個子眼眉輕輕跳了一下,轉過頭來,眯起眼睛看着黎少欽,問道:“小子,你是來找茬的嗎?”
黎少欽被他咄咄逼人的氣勢壓的有點喘不過氣來,不過他並沒有表現出絲毫怯弱,反而被對方激起了心中的傲氣,當即迎上對方的目光,不冷不熱地說道:“不是!”
高個子眼中閃過一絲不悅,似乎隨時要發作,“好!好!好!”他連說了三個“好”,接着又看着黎少欽,冷冷道:“那你來這裡的目的是什麼?”
黎少欽奇道:“不是你貼了招聘啓示要招人麼?”
男子終於爆發了,吼道:“難道你沒看清楚我的招聘要求麼?”
黎少欽被他這麼一喝,頓時也無名火起,站起來瞪着眼睛看着這個大漢,冷冷道:“我看清楚了,你的要求是沒有要求。”
“沒有要求?誰說的!”那男子這一次的聲音更加大了,震得屋頂的灰塵都簌簌地飄落了下來。
黎少欽正想與他爭辯,卻忽然聽到門外一個響亮的女聲傳了進來:“我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