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查實對方的方位,林覺決定去探查一番。生了篝火烤了些乾糧燒了些熱水吃過之後,林覺留下幾名護衛看着那些船工,整飭這藏身之所。自己則和兩女以及孫大勇等幾名護衛開始往島北行進。大雪之後,穿越小島的路徑更加難行和危險,但衆人還是在天黑之前趕到了島北。
在島北密林邊緣探出頭時,衆人一眼便看見了停泊在碼頭上的兩艘大周官船和幾艘尖頭戰船。左近還有不少兵士在岸上來回巡邏。不出所料,他們果然被迫上島避開風雪了。
“他們會不會在船上?”白冰小聲嘀咕道。
林覺搖頭道:“哪有靠岸卻不上岸的。船上顛簸,怎能跟岸上比。必在岸上某處。”
“左近不遠的林子裡有幾排房舍,應該是原來存放物資之用。會不會在那裡?”孫大勇道。
林覺點頭道:“走,瞧瞧去。”
衆人重新進入林子,在孫大勇的帶領下往西而行。穿越了裡許距離,終於看到了一條林間路徑。路上的雪被踩踏的七零八落,顯然不久前纔有人從這裡走過。
“這條路北邊是碼頭,那一頭便是那些房舍。屬下先去瞧瞧他們是否有崗哨。”孫大勇自告奮勇道。
林覺看看天色,已然很是昏暗了,搖頭道:“讓冰兒去,她可以不驚動對方。”
白冰領命,飛快消失在幽暗的林子裡。用了沒多久,她便回來了。氣息有些倉促的樣子。適才她爲了不驚動崗哨,選擇從樹頂飛躍接近,所以費了些氣力。
“就在前面不遠,房舍前後有不少人警戒。不過我找到了側首的路徑,可抵達房舍西邊的院牆外。只要小心謹慎,應該不成問題。他們大多數人正在大院子裡烤火呢。”白冰稟報了看到的情形。
林覺點頭,一擺手,衆人跟着白冰往前走。腳下冰雪發出沙沙的聲音,聽起來很是吵鬧,衆人的心都提在嗓子眼口,生恐被人發現。但其實,這聲音在林子裡傳播的不遠,也很微弱。若非有心,根本聽不見。衆人只是做賊心虛罷了。
走了不遠,前方有燈火閃亮和紅紅的篝火閃動。篝火映照着白雪,反射在房舍和樹上的積雪上,醒目的很。還有人的說笑聲隱約傳來。
“停步,不能往前去了。那排房舍門口院牆左近有十幾個人警戒,咱們從這邊走。”白冰制止了衆人的行動,朝側首一指。那是一條更爲狹窄的小道,雖然積雪覆蓋,但能看得出是人爲製造的小道,因爲兩邊的樹木相聚六七尺,沒有樹木間雜,明顯是樹木被伐除之後的小道。衆人從小道斜向而行,路上不時有灌木擋路,顯然小道很久便已經荒蕪了,但這條小路卻將衆人帶到了西首的一道高大的圍牆之外。而且是一座已經倒塌了半截的高大的瞭望塔的下方。
站在牆外,裡邊的說話聲更加的清晰可聞,只是他們說的話有些聽不太懂,根本不是大周口音。
“從這裡可上圍牆,可抵達那屋舍頂端。夫君若是想聽他們的說話,只能去屋頂偷聽。”白冰低聲道。
林覺點點頭,轉頭對衆人道:“你們在此等候,人多目標大,我和冰兒去屋頂上偷聽一番。”
高慕青皺眉道:“還是我和冰兒妹子去吧,回來轉述給你聽便是。”
林覺知道高慕青是爲自己擔心,因爲自己武技低微,怕牆上屋恐怕是累贅,也會生出危險來。但是林覺認爲此事極爲重要,他必須親耳聽到雙方的談話,才能做出判斷。轉述之言哪怕是語氣和詞句不對,都有可能生出偏差來。
“不成,我必須去,有冰兒在,應該無虞。”林覺道。
高慕青無奈,也只得由他去。白冰率先攀上箭塔廢棄的基座,身子輕盈的便上了牆頭,一點聲息也沒有。伏在牆頭一動不動的觀察了片刻,終於轉頭往下,朝林覺招了招手。
林覺已然脫了大氅,束緊了腰帶,做好的準備。伸手攀住塔基石塊,身子躍起,手臂伸出,緊緊抓住了白冰伸出的手。白冰用力一帶,林覺輕盈的上了牆頭,伏在牆頭一動不動。
下方衆人暗暗喝了聲彩,這一手可帥氣的很。他們都知道林覺的武技一般,但林大人顯然不是那種文弱書生類型的,身形靈活,且懂的借力用力,倒也不是完全的蠢笨之人。
他們不知道的是,林覺此刻喘息加劇,伏在牆頭身上都冒汗了。適才上了牆頭時其實他的身子沒有穩定住,一隻手沒有扣緊牆頭積雪,差點摔下來。是白冰用另一隻手抓住他的腰帶,將他按在牆頭,纔沒有滾落下來。下邊的人沒看見罷了。林覺自己則因爲這樣而驚的一身冷汗,緊張的心臟咚咚跳。暗罵自己確實是個累贅。
耳畔傳來的嬉鬧說話之聲讓林覺冷靜了下來,他扭頭看去,牆頭之內是一個巨大的庭院,十幾間破敗的房舍一字排開,院子裡點燃了三堆篝火,一羣人正圍着篝火吃東西說笑。靠近西側的篝火旁站着的是一羣身着大周禁軍甲冑的士兵,很容易從頭盔的樣式和頭頂上跳動的紅纓分辨出來。這十幾名大周兵士倒是安靜的很,嘴巴里嚼着乾糧,眼睛看着另外兩堆篝火旁的一羣肆意談笑的人羣。
另外兩堆篝火旁談笑的那些人的裝扮便和大周兵士迥異了,他們身材都不甚高大,穿着的是皮袍子,皮帽子,身後斜垮着長弓。說話咬舌鏗鏘,晦澀難懂。他們一手拿着粗製的酒囊,另一隻手拿着烤熟的肉食啃得滿嘴流油。喝一口酒吃一口肉,笑的肆無忌憚,刺耳之極。更爲晃眼的是他們腰間懸掛的新月形的彎刀,輕薄雪亮,也沒刀鞘,就那麼插在腰間。身子動作之際,映照着火光閃亮,頗爲攝人。
林覺在朝中爲官時看到過關於女真人的裝束和配刀。這些人生活在長白山內外的草原和山谷之中,穿的是獸皮,背的是長弓,騎的是烈馬,喝的是烈酒。用的是自制的鋒利的彎刀。過着半開化的茹毛飲血的日子。如同最爲艱苦環境中生存下來的野獸一般,身上流淌着兇蠻的血液。這些人就是女真人無疑。
“夫君,咱們上房去。”白冰低低的提醒着。
林覺回過身來,當即手腳並用,飛快爬過牆頭,來到房舍之側。牆頭距離屋舍頂端一丈有餘,林覺正自猶豫要不要動用射繩箭攀登器時,白冰卻已經飛身躍上房頂,揚手丟下一根布索。林覺伸手抓住布條藉着白冰拉扯之力奮力上了房頂。
這是一派破舊的屋舍,當初教匪們在這裡建造這個大院房舍時是爲了存儲遼人運來的物資之用。島上的物資有限,能用的不過是樹木長草和土石罷了。所以,這樣的房舍其實很是簡陋。多日失修,風霜雨雪侵蝕之下,茅草樹枝編織搭建的屋頂已經腐朽了,一眼望去,可以看到很多塌陷的大洞。
能看到塌陷之處倒也罷了,最讓人擔心的是白雪覆蓋之下看不到的地方,有可能無法承重。所以,即便上了屋頂,已經在對方警戒的視線之外,林覺和白冰卻變得格外的小心。
林覺覺得無需逞強,還是讓白冰先去找找女真人跟大周官員商談的場所,之後自己再過去,免得來回走動,發生不必要的意外。白冰腳步輕盈,雖不是踏雪無痕,但是在屋頂上行動時來去自如。很快,白冰在前方不遠處的一間房舍屋頂上向着林覺隱隱的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