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4 疏忽
王氏也在琢磨。謝琬這樣做的目的就是爲了把她趕走,眼下回到四葉衚衕,就遂了她的心意。可是謝榮卻說要三日內上書,這三日內謝榮會怎麼折騰她還不一定呢!可是她若不回去,那謝榮萬一又出什麼夭蛾子找理由搪塞推託怎麼辦?
不成,她還是得回四葉衚衕時刻催着他才行。她總不能在楓樹衚衕呆一輩子,遲早她得回到兒子身邊去,如果不借着眼下機會把誥封弄到手,那將來還是句空話!謝榮黃氏再怎麼虐待她,總不能把她弄死吧?
橫豎等有了誥命,謝榮黃氏要是再虐待她,她就上書告到都察院去!所以,她又有什麼不敢回去的?
她說道:“我要回四葉衚衕去。”
謝琅看向謝榮,“我記得上次三叔說,等老太太想回府時,三叔便來接她回府。眼下老太太既有這意願,便就請三叔三嬸順便接了老太太回府去吧。”
到了這會兒,謝榮也就只得答應。
都已經被逼得後退無路,索性一併收下。
王氏就此當着府順天府尹的面被謝榮夫婦接了回去,當然有了府尹從中斡旋,一些不利於謝榮的傳聞也就最大限度地被遮掩了下去。
王氏的行李很快被打點好送到四葉衚衕,謝棋一併送回去,謝琅鬆了口氣,洪連珠也鬆了口氣。
謝榮一行人回到府裡,龐福自命人去收拾王氏的住處不提。
這裡謝榮進了正房,黃氏因爲自己行爲不檢而給謝榮臉上抹黑感到很愧疚,沏了杯給謝榮,說道:“這件事是我不對,往後我定然好生孝敬老太太,不再拖你的後腿。”
謝榮接了茶,面色平靜地望着她,說道:“這事不怪你,我自己也有責任。這請封的事是逃不了了。老太太受封之後你要仔細看着她一舉一動,莫讓她再得意忘形弄出什麼事來纔是要緊。她若接受了誥命又胡鬧出什麼事來,到那時才叫做真正對我不利。”
黃氏深以爲然,鄭重地點頭:“我自然會好好看着她的。”
謝榮嘆息着拉她坐下,說道:“你歇會兒,我去書房處理些事情。”
黃氏一直目送他出了院門。
謝榮到了書房,從書架夾層裡拿出那份兵部嘉獎令的名錄,起身出了門。
“去郭府。”
王氏走後,謝琬便開始過問起四葉衚衕招護院的事。錢壯從滄州另找了兩名機靈又等着侯着的小師弟到了京師,然後通過層層關係買通了郭府裡的管事,終於日前隨着其餘幾名護院一道進了侍郎府。而謝琬也忽然記起李夫人那邊還有個錦如,於是讓李夫人將錦如送了過來,然後遣回清河頌園去了看家。
李夫人這邊不免說起這些日子沈閣老找過李固去談話的事,眉飛色舞的,甚是高興。
謝琬卻覺得沈閣老找李固談話未必就是因爲讚賞她這一去四葉衚衕鬧事鬧得好,李固並不是多大的官,沈閣老不見得非把他排擠下去,也不見得立時拉攏。但是既然人家這麼開心,那就隨她好了。
她這裡送走了李夫人,錢壯便把邢部那些年輕未婚的士子資料拿到手了。
一共是六個人,只有一個家在京師,其餘都在外地。
在京師的這個家境尚算殷實,但是身爲幺子,不大上進。謝榮是不會看他的。其餘五個有兩個曾經賄賂過左侍郎左詠,得到了如今的職位。這樣的人,謝榮當然也不會取。剩下都沒有什麼問題,雖然有的窮,有的性情軟弱,可從才能品行上看都還是值得扶持的對象。
謝琬留下了這些名單,問錢壯道:“那馬車可盯出結果來了?”
錢壯撓頭,“最近謝榮去郭府都是呆了會兒就回來了,所以無從盯起。”
謝琬也只好作罷。
錢壯又道:“顧若明那邊也沒有什麼異動,不過季振元最近也沒怎麼見謝榮,不知道是因爲謝榮在邢部表現好還是因爲也對他漸漸有了疏遠。”
在針對謝榮做過了那麼些有傷名譽之事之後,季振元也應該對他有所不滿了吧?
可是謝琬聽完,卻沉吟道:“既然是把謝榮當接班人培養,那麼季振元肯定不會那麼輕易放棄他的,有時候這也可能是種障眼法,我們如果覺得這樣有機可趁可以下大功夫衝謝榮下手,說不定反而會落進他們的圈套。謝榮最近這麼倒黴,季振元親近顧若明,藉此引開大夥對謝榮的關注,也是很有可能的。”
畢竟當官的沒有一個能做到沒有半點負面事件纏身,謝榮不過是爲些內宅之事傷了名聲,這其實傷不到他的根本,過得幾個月,人們被別的官員的新聞吸引了注意力,他自然也就脫身出來了。
謝琬也不是想以這種方式去擊敗他,而是在通過給他帶來隱憂的同時,順便爲之罷了。王氏受封誥命之後,能不趁機鬧出點什麼風波來嗎?她可不相信。就算王氏不會,不也還有個謝棋嗎?
除非謝榮把她們送到清河去。可是王氏都把黃氏告到順天府去了,謝榮若是再把寡母送回祖宅,那麼御史參他不孝的摺子可以以數百計。
謝榮纔不會送王氏到清河去,相反,他還很有可能借這個機會把孝子做給外人看,把王氏捧上神壇,證明他是多麼遵遁綱常的道德模範。而王氏被這樣一尊之後,前世讓丫鬟拿幾錢銀子來羞脣她的嘴臉也就會漸漸顯露出來了吧?而黃氏成日裡面對着這樣的活祖宗,真的能做到波瀾不驚?
不過謝榮吃了這個虧之後,肯定也會有後招,她也得小心。
這日把送給齊如錚的百子被繡好,才準備拿着去禧福堂坐坐,問問齊如錚的婚事,吳興忽然愁眉苦臉地回來了,謝琬在天井處遇見,遂問道:“怎麼了?大爺呢?”
吳興道:“兵部出了點事,大爺讓小的先回來告訴大奶奶,說他晚上要晚些纔回來。”
“出什麼事了?”她瞬間起了疑。
吳興道:“就是上次丟失的那兵部嘉獎名錄的事。事後魏閣老也是照着杜閣老原先的排名排出來的,原以爲如此不至於被人抓到把柄。
“可是今日朝上謝榮突然參兵部徇私舞弊行政不公,說魏閣老爲了照顧一些勳貴子弟,便示意兵部侍郎劉永德故意將這些人名字排在了前頭,今日皇上斥責了魏閣老,還着令他如實辦理。而且氣怒之下還罵魏大人是僞君子!”
謝琬目瞪口呆。
她知道謝榮會反擊,也知道他會拿那名錄作文章,可她沒想到他的還擊來的這樣快!魏彬本不是那種油滑之人,若不是出了謝葳偷名錄之事,他是不可能照着杜閣老的舊例把這些人排在前頭的,沒想到這事翻來覆去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如今不但魏彬成爲了皇上口中的僞君子,從而又使得謝榮風光了一把!
謝榮力諫直議,那些在朝中沒有背景的將士難道從此不會感激他嗎?連日來他屢受非議的名聲難道不會因此又挽回幾分嗎?
倒是讓他一舉兩得了。
謝琬沉吟了片刻,便就放吳興去了正院回話,自己往禧福堂這邊來。
不料洪連珠也在,餘氏與她正在整理着酒宴名單。
謝琬順便把謝琅要晚歸的事情告訴了洪連珠,洪連珠臉上一紅,餘氏卻歡喜地道:“夫妻恩愛是福氣,不必不好意思。琅兒有這份心,我也是放心的。”
謝琬最怕她們說着說着就扯到自己身上,遂笑道:“你們說話,我去看看舅舅在不在。”轉了出來。
齊嵩正在寫喜帖,謝琬湊過去看了看,笑道:“舅舅筆力越發厲害了。”
齊嵩邊寫邊笑:“還不是老樣子?不過在禮部衙門比起從前來用筆的機會多,所以略顯嫺熟些罷了。”
謝琬替他磨墨,說道:“謝榮上了請封王氏爲誥命的摺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批下來?”
齊嵩停了筆,想了想道:“段大人原是不批,但前日逢之跟魏閣老去說過這事之後,倒是轉了態度。理應這明後兩日就有消息下來。”
謝琬點點頭:“那就好。”這事鬧得皇上也動了怒,謝琅此後自然會加緊這方面的防患。只是終歸害得人家受斥責,她心裡終是有愧。只要封誥的事不出問題,謝榮露出的空門就大了,王氏就是個禍害,誰撿着誰都不能安生,謝榮總歸也有防不勝防的時候。
她一看旁邊還有那麼厚的帖子,便也提了枝筆,說道:“我來幫您寫!”
魏彬受了斥責,而謝榮卻敢言敢諫,這令皇帝十分高興,在斥責魏彬之餘,又誇獎了季振元一句,“季閣老果然是名師出高徒,微平頗有你當初雷厲風行之氣魄啊!”
皇帝想贊誰就贊誰,往往贊完之後就是一頓海斥,但是就算只是順口的一句話,也給近日屢屢受失挫的謝榮掃去了頭頂陰霾,這令許多人再度深刻地意識到,原來皇上並不是會對誰一味的讚賞,也不會對某個人長久的排斥。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