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秀淑看着四周空曠的牆壁, 胸口不由得一陣酸楚。她將手上的鑰匙遞給蹲坐在角落的喬心。說:“把這個房子買了,剩下的錢收好,留着以後有需要的時候再用。”
她擡頭撇了一眼, 低着頭。“你留着吧!等我爸出院了, 總要有個地方住。”
她沉默了一會兒, 還是把鑰匙塞進她手中。“我不想再在這個地方呆着了。我會想些辦法, 看看能不能出國。你要一起走麼?”
喬心頓了一下, 擡頭仰望着她。“我們現在手上哪還有錢。”
她笑了笑說:“只要想,總是會有辦法的。我才五十二還不老,可以出去工作。而且, 我手上還有一些首飾,買了還是值些錢的。”
“離開他吧!也許現在還來得及……”她擔憂的看着她, 輕聲的說。
喬心身體一僵, 緩緩底下了頭。她不敢告訴她, 即使他傷害了她,她也從未有過離開他的想法。
“我不會走的, 即便是要走,我也會把屬於我們的東西拿回來。”
“喬心,你爸爸不在乎公司,他在乎的是你。他怕你受到傷害,怕你難過。我們離開這裡, 忘掉這的一切從新開始。你還年輕, 還有無限的未來。”
未來?她還有麼?她將臉埋在膝蓋上倔強的搖頭。“我不會離開, 也不會和他離婚, 就算是死我也要抱着他一起死。”
她的話讓許秀淑不寒而慄。“喬心, 聽媽的別做傻事。人活這一輩子不容易,錢不是活着的目標。就當……就當是媽欠了你們父女倆的, 媽會用剩下的時間償還……”她沒忍住,默默的掉着眼淚。
如果是往常,喬心一定會安慰她。可是,現在她跟本就沒有那個力氣和心情。那確實是她的錯,也許真正不該出現的人是她。
空曠的房間帶着一股迴音。似抽泣,似嘆氣……
“咚咚咚——咚咚——”房門忽然傳來猛烈的撞擊聲。兩人對視了一秒,許秀淑擦乾眼淚轉身走了過去。
門剛被打開,琦敏便張口吼道:“怎麼回事?你電話爲什麼不開機?”
許秀淑微微一愣,轉頭望向喬心。
琦敏沒想到開門的人不是喬心,尷尬的笑了笑。“不好意思伯母,我一着急沒注意看。”
許秀淑揮了揮手,側身示意她進來。
琦敏彎腰行了個禮,剛邁進客廳整個人就呆住了。她遲疑了一下,沒好意思問緣由,直接走到了喬心的面前。
“我找了你好幾天,打你手機關機,打到你家也沒人接。你這是在幹嘛?裝可憐伴無辜是不是?給誰看呢?想讓誰心疼?”她嘴上抱怨,眼眶卻紅了。
喬心縮成一團捂着臉。覺得自己窮困潦倒的樣子沒有臉面。
琦敏氣的上前扒開她的雙手,怒斥的喊道:“你跟我裝什麼?躲着我有意思麼?十幾年的交情就這麼經不起事兒?你知不知道我多着急,多擔心你,你丫的就不是個人……”
她說着說着就哭了。喬心抱着雙膝埋頭抽泣着:“我……什麼也沒了……什麼都沒有了。”
琦敏心疼的抱住她。“怎麼會什麼都有,你還有我,還有家人。廖嶽生那個混蛋,早晚是要有報應的。”
她從皮包裡拿出一份娛樂報紙,攤開放在她眼前。她指了指其中一塊版面說:“你好好看看,太TMD不是人了。”
許秀淑見狀也湊了過去。
報紙上登着一張模糊不清的照片,一男一女親暱的靠在一起,看似低語。標題上寫着:廖嶽科技董事夜會白靡蘭。
喬心拿起報紙揉成一團,隨手扔在角落裡。琦敏大驚,憤怒的說:“你幹嘛不看就仍了?上面說他們倆是舊情人,攀附上你才分手的。”
“那又怎麼樣?你讓我看這些是想讓我去質問他,還是跟他耍潑?你認爲他會在乎麼?”
“至少,你可以看清他的真面目……”琦敏低着頭說。
喬心屏息怒吼:“是,我知道,我全知道。我知道他接近我有目地,知道他害的我爸進了醫院,奪了我們家所有的財產。那你讓我怎麼做?殺了他是不是?”
她像是一頭發了瘋的母獅,眼睛通紅,全身顫抖着。
許秀淑忽然轉身奪門而出。
一切都是她的錯,本應該有她了結……
***
廖嶽生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翹着二郎腿。一臉的悠哉得意。對面沙發上的許秀淑面如黑炭,雙手緊握着一個文件袋。
“你比我預期的晚了很多,我以爲你會在第一時間跪下來求我。”他歪個脖子斜視着她。
許秀淑冷笑道:“求你?求你什麼?求你還回喬家的財產,還是求你放過我和我的家人?你會肯麼?我有必要自尋其辱麼?”
說着她將手上的文件袋仍到他面前,面無表情的看着他。
“什麼?”
“我三十年前的身體檢查報告。因爲一直很介意,所以一直留着。”她平淡的說。
三十年前的身體報告?她拿這個是什麼意思?他皺着眉頭撇了一眼,嘲笑的說:“你不會是想耍手段讓我同情你吧?”
許秀淑不答反問:“你會同情麼?”
廖嶽生聳了聳肩,拿起桌上的文件袋掏出一看,半晌,笑了。“你拿這個給我看的意義是什麼?這報告上一切正常,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許秀淑搖頭淺笑道:“怎麼會正常呢!不孕症,沒看見嗎?”
廖嶽生頓時驚呆,低頭重新仔細翻閱了一遍。
“你是在開玩笑吧?”他臉色鐵青的說。
許秀淑異常的冷靜。眼神堅定的說:“如果不信,我們現在就可以去做親子鑑定。”
廖嶽生的雙手不自覺的握緊,手中的報告早已皺成了一團。
“本來我答應你父親,這件事一輩子都不會告訴你。可是,你太咄咄逼人,害的我一家人痛不欲身。這不該是他們該承受的。”
她催下眼眸,面容帶着倦意。眼角上的皺紋一瞬間多了很多。她老了,老的開始覺得以前發生的事,就像是上輩子發生的。遙不可及,模糊的彷彿不存。
一切的一切都是從這封報告開始,它改變了她的命運。改變了他們所有人的命運。它剝奪了她的希望,摧毀了安逸平靜的生活。這是上帝的懲罰,是醜陋的慾望。
“你真正該恨的人不是我,我們都是被動的,被抉擇的……”她悠悠的說,眼角的淚珠化所了塵埃,一滴滴滴落在封印的記憶上。
他愛她,卻背叛了她。她明明心中不願,卻妥協的接受。罪惡猶如一棵滋長的樹苗,日漸壯大,吞噬了所有陽光。那是一段被黑暗吞噬的日子,沒人會發自內心的微笑,沒人願意去觸碰那不堪的一幕。
“她就倒在我的面前,整個身子都浸泡在鮮血裡。她憤怒的目光一直在盯着我,讓人毛骨悚然,無法動彈……”
廖嶽生靜靜的聽着,腦海中幻想出來的畫面讓他顫抖着。
“你在說謊,不可能,這不可能。他不會這麼做,不會。”他怒吼着。
“他會,並且那麼做了。背板了我,拋棄了你的母親。罪惡感讓他天天無法安然入睡,他自責,他悔恨。他恨我不能生育,他恨自己不忍心拋棄我,他恨老天爺在玩弄他。他這輩子都不想讓你知道,是他害死了你的親身母親。”
他緩緩的站起,全身無力的搖晃着。他指着她狠狠地說:“我不會相信你的話,一定是你害死的我媽,是不是?是你想把事情誣陷給我爸,對不對?”
許秀淑仰頭大笑,好似報復的說:“是,我是共犯。如果那天不是我抱着你跑了,她就不會追,她不追就不會死。所以,我從不介意你恨我,你應該恨我。可是,你更應該恨你的父親,他纔是罪魁禍首。”
“夠了——我不想再聽,你閉嘴!”他隨手從桌子上拿起一個茶杯,用力的砸在地上,轉身背對着她。清脆的劈裂聲,讓室內陷入一片安靜中。
許久,許秀淑緩緩起身一步一步走向他。“知道麼?你跟你的母親長的很像,一樣擁有憂鬱怨恨的目光,一樣緊追着我不放,就像是惡魔一樣。不管我怎麼逃,怎麼躲,你都還是會把我找出來。真的不能在這樣了……”
她不知從哪掏出一把銀晃晃的刀子,筆直的刺向廖嶽生。沒等他來得及反應,她已經近在眼前。
“我不能在讓你傷害他們了。只有你死了,一切才能恢復原來的樣子……”她面如白紙,像遊魂一樣竊竊私語。手中溫熱的鮮血,一滴滴滴落在地。
他詫異憤怒的目光,宛如她記憶中他母親的神色。他終究是她的孩子!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停止,空氣瞬間凝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