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思翎呆住了,脫口道:“不行!絕對不行!”
李美玲卻死死攥着她的手,攥得她生疼:“我是爲了救你才殺人的!你要把自己媽送進監獄嗎?你還有沒有良心!我來之前,這小子就已經把你爸快打死了,不差我那幾下!人本來就是他殺的!是他殺的!”
向思翎含着淚,拼命搖頭,李美玲也哭了出來,說:“我都是爲了你,我一個當媽的,怎麼能看到別人殺我女兒?思翎,媽媽求求你,就這樣說好不好?媽媽不想坐牢,難道這個男孩子,比媽媽還重要嗎?”
……
陳浦:“所以從那天開始,你就幫着李美玲作了僞證?”
陷入回憶的向思翎擡起頭,眸光清亮,神色悲傷:“我不想這樣的……剛剛我已經說過,當時的警察應該也有記錄——當晚我完全說不出話,丟了魂一樣,緊接着發了高燒,燒退以後,我就把這些事都忘了。”
方楷冷笑着說:“你忘得還挺是時候啊。”
向思翎神色無奈:“大腦的事,我當時也不懂。”
然而,向思翎沒對警察說的是,她當時面臨的,不止是李美玲拿母女情分壓迫。
當然還有羅紅民得知後的震怒,以及一系列迅速反應的措施。而對於她的威脅,無外乎是裸照、視頻、人口販賣、名聲爛穿之類,對於當時那個女孩來說,最懼怕的事。羅紅民當然要保李美玲,否則她肯定跟他魚死網破。而他的心思和手段,自然和李美玲不可同日而語。
至於駱懷錚這個無辜窮孩子的命運,在他們看來,理所當然,不值一提。
當然,多年以後,向思翎回想起當時的自己,第二次被那幾個成年人捂住嘴,不能發出聲音,多少有些怯懦和愚蠢。可後來的向思翎,已經不會再像當年,反覆責備自己了。
未成年的孩子,一心奢望着爸爸媽媽愛的孩子,是幼嫩的青蟬,是單純的雛鳥。而大人們,是手持刀斧的螳螂,是口欲難填的禿鷲。當時的她,沒他們心思詭譎,沒他們手段周全,沒他們心狠手辣,孩子敵不過,纔是正常的啊。
而李美玲,在她拿起鐵燭臺那一刻,心裡想的究竟是要救女兒,還是要殺向偉,抑或救的是她成爲羅太太的最大籌碼……後來,向思翎也沒有去問過。
……
陳浦既沒有像方楷,冷言冷語給向思翎施壓,也沒有因她成套的完美說辭,有絲毫神色鬆動。
他只是擡起頭,用那彷彿浸着雪光的黑眸,盯着向思翎,問:“當年警方收集的證物裡,沒有那塊抹布。是有人藏起來了嗎?”
在審訊室內外,所有人緊張的注視中,向思翎點了點頭。
……
在被李美玲一頓威脅後,向思翎恍恍惚惚,彷彿又陷入了這些天來,那種靈魂和肉體脫離的狀態。李美玲以爲她聽話了,平復了呼吸,打電話報警,化身爲受害者家屬,一頓悲痛萬分的哭訴。
向思翎望着地上血肉模糊的少年,想出聲喚他的名字,卻發現喉嚨發不出聲音。
她那幾天,是真的意外失聲了。否則也不可能瞞得過那些警察。
但李美玲畢竟不是職業罪犯,打完電話,才注意到地上還掉了塊染着自己指紋和向偉血跡的抹布,她一下子慌了,說:“怎、怎麼辦?”
她拿起抹布到廚房,想點火燒掉。向思翎搶了過來,對她搖搖頭,用僅存的一點氣音說道:“警察……馬上……”
李美玲也明白過來,警方看到垃圾桶裡一堆剛燒過的灰燼,肯定會生疑。而且萬一燒一半警察來了,那就更糟糕了。她好像都聽到警鈴聲了。
“那怎麼辦?”
向思翎突然走到窗前,不等李美玲反應過來,揚手把抹布丟出了窗外。
“你瘋了!”李美玲衝到窗前,看到樓下的情形,鬆了口氣。
樓下停着個大垃圾車,抹布掉進去了。
每晚大垃圾車都停在這裡,母女倆都知道。但李美玲不知道的是,早上5點,垃圾車纔會被拖走,會在垃圾站停半天時間,下午纔會徹底清理。
那時候向思翎的內心還是焦灼的,激烈鬥爭的。她不敢對警方說出真相,也不忍,那畢竟是她的母親,剛剛還是爲了救她才殺人。可她決不能讓駱懷錚背鍋坐牢,那是她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她還沒想好怎麼辦,所以在警方面前,一直沉默。
第二天清晨,母女倆才從警局回來。李美玲對於女兒“裝啞”的表現很滿意,一到家,就精疲力竭睡了過去。
向思翎趁着她睡着,溜出了門,跑去了垃圾站。
和警方角力那段時間,羅紅民也不敢輕易上門或者聯絡,要麼派小弟傳話,要麼還是偷偷從那條暗道到他家來。後頭一步一步,全都是羅紅民教李美玲做的。
但這一點,向思翎自然也不會提警方提及,只說是李美玲一個人的主意。
……
隔壁,從來有淚不輕彈的李輕鷂,眼裡充滿淚水,死死盯着向思翎。
她現在已經知道,這個女人,曾經有過多麼黑暗可憐的過去,足以令任何人心裡翻江倒海般的震撼和難受。她也明白那時候她或許小,被人控制,身不由己。可她還是想問一句——
爲什麼?
這份足以爲駱懷錚洗脫罪名的至關重要的證據,爲什麼七年後,她纔拿出來?
這時,審訊室裡的陳浦,已替她問出了口:“這七年你應該有無數機會,爲什麼不把證據拿出來?”
向思翎擡起一雙水光盈盈的眼眸,晶瑩的淚水,像是不受控地滿溢:“我剛纔說了,因爲創傷後應激障礙,我忘了很多事,包括這份證據的存在。今天才想起來。”
“砰。”李輕鷂一拳狠狠砸在桌面上,眼淚掉下來。這樣的情緒外露,於她而言,是非常非常少見的。同一個屋子裡其他刑警,全都看向她。周揚新暗歎一聲,拍了拍她的肩膀。
面對警察們銳利的目光,向思翎再度垂下眼眸,伸手輕輕擦乾臉上的淚。
她還能說什麼呢?七年前的那個女孩,是真的不怕死,也想救駱懷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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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怕大人們描繪的可怕折磨和結局,怕自己成爲千夫所指萬人唾罵。更別提他們日日在她耳邊說,李美玲是爲了救她,是爲了救她,是爲了救她。她要爲個本就重傷了人的男孩,把母親送進監獄,她就是畜生。
她想自己可不就是畜生嗎?明明以爲能爲駱懷錚而死,可當她真的被人捂住嘴巴綁住手腳,日日精神和身體雙重摺磨,她最後的選擇,還是想讓自己好過一點。大概正是因爲,她是李美玲的孩子吧,終究把自私,刻進了骨子裡。
那時候的她,不僅懦弱,愚蠢,還有着無知和無畏。
在得知駱懷錚已經被判刑那天,她就下定了決心,要等下去。等到某一天,自己再也不懼怕他們,等到她有能力反擊,就一定要拿出這份證據,爲駱懷錚脫罪。
只是那時候,她並不知道,自己要等整整七年。
還是陳浦沉穩的聲線,打斷了向思翎的思緒:“那塊抹布,現在還能找到嗎?”
寫不完根本寫不完,預定的今天更新內容只寫完了2/3,老年人抓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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