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陳浦也看到了,兩人迅速對視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難以置信。陳浦掏出手機,覈對訪客姓名後,登記的身份證號。
向偉,身份證號XXXXXX。
沒有錯。
來訪時間是七年多前,2017年的春天,身份證號完全一致。尚仁這位唯一的訪客,就是死在2017年夏天的向偉。
陳浦和李輕鷂都沉默了一會兒。本來,他們的目標是洛龍,查尚仁是順帶手。沒想到,繞一個大圈,又繞了回來。
來訪記錄本上,只寫了“朋友探訪”,並沒有寫明向偉來見尚仁的具體原因。監獄長找來當時負責尚仁的管教。管教對這件事印象深刻,因爲實在太少見了。
向偉是來找尚仁做親子鑑定的。
據說兩人談了一會兒後,尚仁就向獄方提出申請,是做他和在外唯一女兒的親子鑑定。獄方也同意了。
第二天,向偉就帶了鑑定機構的人上門。過了幾天,報告寄給了尚仁一份。但具體的鑑定對象是誰、鑑定結果如何,獄方並未過問和記錄。
不過,來訪登記本上,有那家鑑定機構的名稱和聯繫方式。
要說陳浦腦子靈活呢,向偉的案子,現在正好在重審。那麼他們借案件的理由,調取向偉的DNA鑑定記錄,也合情合理。
那家機構很快把鑑定報告發到了陳浦手機上。
尚仁和向思翎的是親生父女的概率大於99.999%。
李輕鷂立刻聯繫局裡同事,讓他們在追查洛龍下落的同時,也搜尋尚仁這個人。他們倆很可能呆在一塊兒。
接下來,陳浦和李輕鷂按照計劃,又見了洛龍的另外六名獄友。
和監獄長說的一樣,在獄友們口中,洛龍是個講義氣的純爺們兒,也很兇悍霸道,沒人敢惹。也有個別人覺得,洛龍這個人挺虛僞的。
“脾氣很大,說不到一起去就動手。”
“下手重,很厲害,幾個人都打不過他,那麼壯個人。”
李輕鷂又問:“他有沒有提過以前的工作經歷,譬如做生意,做直播之類?”
“有!他說他以前生意做得很大,賺很多錢,不過後來爲了朋友,借給人投資,虧掉了一大半。”
“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直播他也說過。”說這話的人猶豫了一下,李輕鷂溫和地說:“沒關係,什麼都可以說,說得越詳細越好。”
幾個獄友互相看了看,大概是衝着有可能立功,那人接着說道:“他說以前,和兩個哥們做直播,那兩個都是大學畢業,但是都聽他的。他們找了個特別漂亮的女孩,整天輪流……嘿,就是那麼回事吧,不僅自己有得玩,還靠那個女孩直播,賺了不少錢。”
“他有沒有說,直播具體有哪些內容?”
“他說花樣挺多的,有時候吃播,有時候搞笑,有時候就……擦邊,露點什麼的。那個時候直播管得不嚴。”
陳浦:“他們從哪裡找到那個女孩?或者和那個女孩的關係。”
“那他沒說。不過我們問過他,說那人家女孩肯啊?他說肯,怎麼不肯,不肯他揍死她。”
“後來呢,爲什麼他們三個沒有繼續做直播了?”
“說是直播平臺被關了,就沒做了。”
“那個女孩後來怎麼樣了?”
“他說散夥了,反正他們也玩膩了。”
——
離開監獄,兩人又駕車前往洛龍的父母家。
此時夕陽西下,氣候涼爽。陳浦降下車窗,陣陣涼風拂面而來,彷彿也吹散了人心中的壓抑和紛亂。
李輕鷂說:“咱們一項項捋一下。首先按現在的邏輯推斷,洛龍就是當年利用李玉直播的第三個人。他又在獄中認識了尚仁,出獄後不知出於什麼原因,殺死劉懷信和錢成峰報仇。正是因爲尚仁的關係,他纔沒有殺向思翎母女,反而詢問她們的情況。”
“目前看來是這樣。”
李輕鷂轉頭,望着陳浦的臉色,問:“你是不是也覺得……洛龍這個人不太對?”
陳浦斜瞥她一眼,嘴角有了笑,“嗯”了一聲。
“那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先不管,接着查,把洛龍這個人查清楚再說。”
李輕鷂抄手抱胸,思索道:“還有尚仁。你說向思翎知不知道這個人的存在?”
“不好說,不過我敢打賭,問到向思翎頭上,她肯定睜着無辜的眼睛,說我真的不知道。”
李輕鷂笑笑說:“沒錯,還是別指望她了。還有李玉……”她的神色冷下來:“你說這個人還活着嗎?她當年會是自願的嗎?還是被他們誘騙,強迫,洗腦控制?”
陳浦沉默了一會兒,答:“李玉八成是假名。我有種預感,她很可能早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
洛龍的父母住在一片三、四十年前的老居民樓裡,很小的兩居室。本來他們在市區有套100多平的商品房,5年前爲了給洛龍強姦的女孩賠償,賣房籌錢。現在他們上了年紀,也沒有再做小生意,就靠着社保退休金和女兒的資助生活。
洛龍還有個妹妹,叫洛佳,今年30歲,考上了名牌大學,工作生活都在外地。
一提到洛龍,老兩口臉上浮現同樣灰暗的顏色。
“我們已經不認這個兒子了,他的事,都和我們無關。”
“從小到大,闖禍不斷,我們當父母的,不知道跟在他後頭,賠了多少錢,丟了多少人。可他還是不肯學好,成天只知道要錢。5年前他犯了事,我們賣房,那時候就已經講明,是最後一次管他。以後我們再沒有這個兒子。”
“什麼兒子,那就是個畜生,狼心狗肺的東西。上個月他還來過,跟我們要錢,說沒錢買手機。我們不給,他還打了他爸,打出滿臉的血,還搶了我的金耳環和項鍊,把我錢包裡的幾百塊錢也拿走了。我們倆用的老人機,他沒看上,不然也得搶走。”
“他是不是又犯事了?你們把他抓走吧,我們再也不想見到他!”
離開洛龍父母家時,陳浦接到同事的電話:“浦哥,我們查到了尚仁四個月前出獄時,辦的手機號,也找到了他當時租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