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矮身想掙脫,竟然沒有擺脫他的束縛,但他力氣用的不大,似乎在故意給我留活口,我猛地一回頭,身後站着洛寒桐。
他依然是一副荒誕不經的樣子,甚至比平日裡看起來更流氓一些,“王嫂,兩日不見,你氣色不錯啊。”
我使勁甩開他的手,“你敢對我動手,信不信我讓洛鴻影治你的罪。”
他咧嘴笑,“你要是喜歡靠着他的聲勢嚇唬人的話,可就不是我認識的王嫂了。”
我也對他一笑,趁他不注意,朝着他腹部就是一拳,他沒防備,捂着肚子看我,我對他說:“我不靠着他的聲勢也能收拾你。”
然後拉着芝嬸走了。
身後是洛寒桐不依不饒的喊聲:“你別跑啊,等等我啊。”
我也不理他,芝嬸回頭回腦的看洛寒桐,問我:“這個小夥子長得也好看,是誰啊?”
“是我相公的弟弟。”
“弟弟?那就是王爺啊!我的媽呀……”她眯縫的眼睛都瞪大了些,“沒想到皇城裡的人都長得這麼好看啊,我以爲你們都得是凶神惡煞呢。”
我朝她吐吐舌頭,“您以後就在我身邊,給我做點好吃的吧,那些人都可以不用管他們,有我在,沒人敢對您怎麼樣。”
芝嬸依然一臉回不過神來的樣子,對我說:“姑娘你掐我一下,我咋感覺像做夢呢?這……我居然和皇后娘娘一起逛街說話,這肯定不是真的。”她說着,把手指頭塞在嘴裡咬了一口,“哎呦,疼……”
我越看她越覺得有趣,拉着她在街上逛了一大圈。
回到客棧,裡面已經沒有什麼閒人了,外面一些是羌遙將軍帶來的軍士,掌櫃的老老實實的垂首站在門口,連大氣都不敢出。
我跑進去,羌遙和容兼正在一旁的小桌邊坐着說話,洛寒桐已經在了,正帶着難得的端正表情和洛鴻影說着什麼,洛鴻影的表情很嚴肅,只是一直搖頭或點頭。
我心裡好奇,洛寒桐大老遠跑到這裡肯定不是爲了在大街上逗我玩的,以他的性子恨不得永遠都見不到洛鴻影,如今追到了這裡找洛鴻影,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發生了。見着洛鴻影臉色不好,也沒有直接問,
吃過晚飯,我回到房間裡,店裡的客人都被羌遙安置到別處,我可以一個人睡一個房間,我正橫在大牀上沒形象的望着棚頂發呆,洛鴻影推門而入,嚇得我差點從牀上飛起來。
他笑道:“你緊張什麼,你房間有男人?”
“你進人房間都不敲門的,嚇我一跳。”
他坐到我牀邊,盯着我的眼睛笑,“有你這麼跟相公說話的嗎?”
我撅嘴看他,“你沒見過吧,這回讓你見識一下,本姑娘就是這麼刁蠻無理,一不懂侍奉夫君,二不懂君臣之道,你要是不喜歡就把我休了唄。”
湊近了看我,“果然帶你出來就像野馬脫了繮一樣,心情好了,口齒都伶俐了。”
確實,雖然一路上依然麻煩不斷,但是離開了那個被高牆圈住的四四方方的牢籠,我好像覺得整個人都開心的不得了,看什麼都順眼,就連路邊的野草都比宮裡的牡丹好看。
我抓着他的手,“那以後可以經常出來玩嗎?”
他得意洋洋的一笑,“你求我,我就考慮一下。”
我咬咬牙,抱着他的胳膊使勁搖晃,“求你了,好不好……好不好嘛……”
他低頭在我臉上輕輕啄了一下,“我也想你開心一點,我答應你,只要有時間,就帶你出來,好嗎?”
“好。”我對他露出一個甜的發膩的笑,他摸摸我的頭,“難得你這麼開心,明日我陪你在這裡玩賞一日,隔日再回宮。”
“陪我?不用了,洛寒桐來找你,看上去是有要緊的事情呢,我們還是趕緊回去吧,國事重要。”
他猶豫了一下,目光有點呆滯,喃喃的說:“回了宮,就看不見你這樣開心的笑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哪有那麼任性啊。”
“是我從覺得虧欠與你,我口口聲聲說自己的是君王,可以給你一切,但是我給你的並不是你想要的,柒月,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我拉過他的手,“我真的沒事,其實我現在已經很滿足了。”
他愣了一下,“你說的是真的嗎?”
其實這句話說出口的時候,我自己心裡也怔了一下,我有點搞不清楚自己對於洛鴻影究竟是什麼樣的感情,難道我真的喜歡上他了?那另一個在我心裡隱隱作痛的人……又是怎樣的存在呢?
但是我已經告訴過自己了,洛鴻影這樣的好人,不應該如我一樣受傷了,這樣的人,我不應該負了他,於是我側過身,輕輕靠近他懷裡。
可能我這樣的行爲實在太出乎他的意料,他還木木的怔着,眼睛睜的大大的,眨也不眨的低頭看我。我被他這樣看着有些不自在,值得閉上眼睛。
他木了好一會兒,突然好像一下子回過神,長臂把我抱緊,幔帳落下,我無處可逃,聽他在耳邊輕喚我的名字。
我心裡依然害羞着,輕輕推他的肩膀,用蚊子一樣的聲音哼哼:“你應該……去和容兼睡一個房間……”
“我就喜歡睡這裡。”
“我不要……”
“由不得你。”
……
次日天明,我已經只剩下半條命了,走路的時候腿軟軟的,腳像踩在棉花上一樣。
我和芝嬸坐一輛馬車,一上車,我就靠在芝嬸的肩膀上打盹,也顧不上理會芝嬸的偷笑,整個人都睏乏的要命。
這樣趕了幾日的路,我每天都只能睡在馬車上,洛鴻影這個混蛋卻是一直神清氣爽的,騎在前面的馬上威風凜凜,偶爾還要和羌遙將軍賽上一賽。
我心裡偷偷的咬牙切齒,卻對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洛寒桐早就先行離開了,洛鴻影和羌遙遷就着我們的馬車,又一路走走停停,看查民情,就稍微落後了一些,等到我們終於回到了那深宮大院,我心裡還是不自覺的一緊。
回到怡馨閣,芝嬸東看西看,歡喜的很,我讓青松和水漪帶她去安頓,柳心陪我沐浴更衣之後,我就斜靠在榻上睡了。
迷迷糊糊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似乎是在戰場上,到處都是屍體,我一個人在屍體堆裡跑來跑去,翻動着屍體,看他們的臉,好像在找一個人,卻不知道自己在找誰。
我找了一個又一個的人,終於,當我把一個臉朝下趴着的人翻轉過來的時候,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安大哥!他的臉上都是血,面色灰白,沒有一絲血色,看起來已經死了。
我哆哆嗦嗦去試探他的鼻息,突然,他睜開眼睛,嘴角流着血對我笑……
我尖叫一聲醒過來,滿頭大汗。
一雙手扶住我,“怎麼了?做惡夢了?”
我回過神來,發現天已經黑了,洛鴻影正在身旁滿臉擔心的看着我,我驚魂未定的搖搖頭,他擡手給我擦汗,問我怎麼了。
我靠在他肩上,喘着氣。我怎麼會突然夢到安大哥呢,爲什麼會夢到他死了,又活過來對我笑……他的笑容爲什麼那麼悽慘,甚至還帶着一點可怕,和以前那個讓人如沐春風的安大哥完全不一樣。
洛鴻影輕輕的拍着我的背,我緩了好久,擡頭問他,“最近,有戰事?”
他的眼神有一點閃躲,又故作輕鬆的笑笑,“你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真的有嗎?”
他遲疑了一下,還是點頭了。
“新君繼位,總會有些地方想趁機得到點什麼,不過沒關係,我已經都安排好了,邊關將軍都是我最得力的人選,寒桐也去了,不會有事的。”
我張了張嘴,猶豫好久,還是開口問:“那和……和中原……也有戰事嗎?”
他低頭看着我,眼神裡是滿滿的寵愛,輕輕搖頭,“沒有,都是些小國。”然後他又問:“想家了?”
我聽他說沒事,心裡像一塊石頭落了地,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沒事就好。”
他伸手抱着我,眼睛看着窗外,喃喃的說:“中原……還有柒月牽念的人嗎?”
“不是的……我……只是有點想念安大哥了,你別誤會……”
他又沉吟了一下,“其實,安神醫給你寫過信。”
我一下子精神了,扯着他的手滿臉興奮,“真的嗎?在哪?快給我看看,安大哥什麼時候給我寫的,你怎麼沒告訴我啊,是在我們出宮的這幾天嗎?”
他搖搖頭,表情很壓抑,“不,不是最近,準確的說,是在你來錫戎後的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