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陵端的一聲炸喝,衆天墉城弟子衆口一聲“是”,劍出鞘,人如劍,氣勢氣機直衝雲霄,周遭狂風大作,塵沙席捲輻散,林中樹木劇烈顫動,不遠處一條溪流曲水更是宛如燒開了一般劇烈起伏。
此等威勢,當真非凡人所能爲之。
雖常言道“外行看熱鬧”,但此刻縱然是竇天力,吳子彤這些修真煉仙一途的外行人也看出,周圍二十二個天墉城男女弟子已經融爲一體,氣機相連,隱隱呈現某種陣勢。
陵端卻是站在一圈兒天墉城弟子之外,分明沒有要動手的意思。
作爲內行人,辛途和秦堯慧瞭解的自然更多。二十二個天墉城弟子,看似不符合道家天罡數地煞數,縱然結成陣法也上下不接,可事實上天墉城劍陣卻有別於其他修仙門派的陣法,無論是一人還是多人皆可成陣,可一人駕馭數劍成陣,亦可多人駕馭一劍成陣,如此詭異神奇,全出自那一位宛如地上神仙般的人物,紫胤真人之手!
此刻天墉成弟子做布劍陣,正是“千方碎光劍陣”。此劍陣不動則已,一動便恍如有千萬支劍自千萬方向刺來,便是光都能劈碎。而更加糟糕的是,由於此劍陣不講究任何玄理方位,只在一個氣機相連,所以根本沒有所謂的“陣眼”一說,唯一破陣之法便是擊潰每一個人,使之氣機潰散不能成鏈。
秦堯慧臉色慘白,悄悄的捏了一個逃命卷軸在手中。這是她最後一個傳送卷軸了。撕碎了它,便意味着在這個浮屠界再無性命保障,只剩下撤離一途。
一手促成眼前境況的宋升旭和楚辭兩人也被周圍的凜然劍氣劍意逼的心神驚顫,下意識的就望向蔡銀鈴,心中驚恐:可別自掘墳墓啊!
蔡銀鈴額頭也滲出了冷汗,只不過這是她的身體面對危險時的自然反應,她的臉上卻是掛着微笑,雙眼直勾勾的看着陵端,彷彿有千言萬語匯成目光投射過去。
陵端自然時候存了將除歐陽少恭一行人以外的人一網打盡的心思。可是當看到蔡銀鈴那一雙彷彿會說話的眼睛,陵端卻莫名心頭一緊,暗想莫非對方還有依仗的底牌?
陵端瞥了一眼真正殺死陵越的秦堯慧,到底有些心虛,暗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有的是時間,不急於一時。哼!”說完,陵端便長劍點了辛途,秦堯慧,百里屠蘇,風晴雪四人,“速將這四人拿下!”
辛途與風晴雪自不用說,之前叫他吃了大虧。而秦堯慧這個殺害陵越的真兇更是必須得死,沒得商量。
百里屠蘇兩手空空,見周圍同門就要發難,便道:“我不想與你們動手,你們不要逼我!讓開!”一天墉城弟子道:“百里屠蘇,事到如今你還執迷不悟,真是無可救藥到了極點。紫胤長老也不知道……竟然收你爲徒!你簡直就是我天墉城的恥辱!”他本想說“紫胤長老是不是瞎了眼”,但又想如此實在是對紫胤長老大不敬,便及時住口。
另一個愛慕陵越日久的俏麗女弟子道:“百里屠蘇你這個禽獸,有本事你連我們也殺啊!連大師兄你都殺害,那你豈不是連紫胤長老也不放過!像你這等禽獸賊子,萬死不足以贖罪!”
這女弟子話一落,大喊一聲“閒雜人滾開”,便徑直披砍出一劍,一道水冰色的三尺彎月劍氣刃便激射而出,劈向百里屠蘇。這含怒復仇的一劍,便是已經晉升到第五層的辛途都不敢去硬接。
這羣天墉城弟子平均都有第六層的實力,陵端的實力更是連時好時壞的塞拉夫鏡片都檢測不出來,也就是說比第七層的陵祿還高,第八層?還是更高!?
之前能夠將其擊傷,也就是憑着不怕死拼命的架勢,與關鍵出反應及時,還有兩柄黃金明火槍,再有可能之前一戰陵端根本就沒有將自己和風晴雪放在眼裡,從頭到尾就只用了一招“三才劍”,輕敵輕心可見一斑。然而此刻,別說殺死他,便是重創只怕都不太可能了。
百里屠蘇凝氣於指尖一劃而出,一道更粗的劍氣刃迎了過去,與那水冰色的劍氣刃交叉相撞,一聲悶響一陣衝擊,辛途與秦堯慧各退一兩步。
“我要去尋大師兄,你們不要逼我出手!讓開!”百里屠蘇面部僵硬,說話只動嘴巴,簡直就好像是木偶一樣。
那女弟子喝道:“百里屠蘇你少在這裡假惺惺。今日我葙莙便就要替大師兄殺了你這個無情無義的畜生!”飛劍“嗡嗡”作響,如靈身一般飄逸在她身體周圍繞了幾圈,纏上並食指中指屈無名小指的手,直指百里屠蘇,那飛劍便“嗖”的一聲筆直飛射出去。
她一動手,其餘天墉城弟子也氣機如狂風巨浪一般旋轉周身,一柄柄飛劍與空中飛旋,鋒芒劍氣四射。
蔡銀鈴等人連忙壓低了腰身,飛快的從劍陣縫隙之中穿出。宋升旭和楚辭兩人臉上滿是幸災樂禍。竇天力,吳子彤也悄然撤出包圍圈。就算是要賣人情也得看時候,此時此刻,倘若還出手協助辛途,分明就是找死。彼此的關係還遠達不到生死與共。樑幼蔓也低下頭,猶豫了一呼吸的時間,也跟着逃出包圍圈。
“還清了!我已經還清了!辛途,我樑幼蔓不欠你什麼了!”樑幼蔓不去勾着頭不去看辛途,因爲她心中仍然有愧,她不由的想,如果是以前出手狠辣毫無人性可言又瘋狂不懼死的辛途,怎麼也不至於會陷入如此絕境。在她看來這一路上辛途又太多太多的機會扭轉諸多不利,但是現在的辛途終究不是以前的辛途。
至於被揍破膽之後便怕辛途怕的要死的孫小龍卻愣愣的站在原地,滿頭大汗,顯然不知道是該走還是該留。一柄柄飛劍從他的身體周圍穿過,拖曳出來的強風吹的他的身體搖搖欲墜,便孫小龍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還能夠站着不倒。
倒是襄鈴,方蘭生,紅玉,乃至歐陽少恭都沒有走。歐陽少恭依舊是那樣以一個讀書人文雅的姿勢站着,大袖衣襬飄舞,在亂劍飛舞之中很是怪異。
襄鈴,方蘭生,紅玉三人卻已經武器在手!
在這方圓不過二十幾米的地方,羣劍飛舞旋轉,除了最初女弟子葙莙的一劍飛射,其餘飛劍都繞成一個大圓環,將辛途等一羣人圍在中間。利劍破空的呼嘯不絕於耳,簡直好似有千萬只大蜂在齊飛。
凌厲的御劍飛射眼看着就要刺到百里屠蘇面前,襄鈴一聲“屠蘇哥哥小心”都還沒有說完,就更別說衝過攔截。其餘人全都被周圍的利劍與氣機鎖定,似乎動上一動就會引來萬千絞殺。這種情況,卻不是誰想動就能動的。
“蘇蘇!”風晴雪似要不顧一切的解救百里屠蘇,便果真有一併飛劍射向風晴雪。幸好紅玉僅靠風晴雪,手中短劍斬出,“鏘”的一聲卻是將那飛劍撞開了。
嗡!!
葙莙御出的飛劍並沒有刺到百里屠蘇。而是停在了百里屠蘇眉心一點紅之前,似有一堵看不見的屏障將那柄飛劍攔住,使其難再寸進。
百里屠蘇眼中突然紅光妖焰一閃,那柄飛劍就倒彈出去。御劍的葙莙悶“哼”一聲,嘴角滲出一絲血線,“好凶煞妖戾的力量,百里屠蘇莫不是已經墜入魔道!?”
驟然一道清藍色的光淋在女弟子的身上,清氣驅濁氣,葙莙立刻感覺一陣舒坦清涼,被煞氣衝撞的內傷卻已經好了七七八八。葙莙便超旁邊的一個男弟子投去感激的目光,那男弟子回以憨憨一笑。
圈內一羣人緊張萬分,唯獨百里屠蘇視周圍一羣人一羣劍爲無物,“我最後說一次:讓開!”
“開”字一殘音未落,百里屠蘇體內的煞氣已經將吐而未吐,隱隱有一縷縷的煞氣溢散出來。
無論是周圍一羣天墉城弟子,還是辛途等人,都感覺到了不妙。辛途忙道:“屠蘇,穩住心神,千萬不要被煞氣控制!你師兄未必就遭遇不測,倘若你在這裡失控,不但會真的傷及同門,甚至還會危及無辜百姓,到時候你可就真的成了殺人魔王了!我知道你絕對不想成爲那樣的人,對不對?!”
百里屠蘇身子輕輕一顫,眼中妖異煞火隱隱有收斂之勢。
可偏偏在這個時候,叫葙莙的女弟子突然“噗”的一聲噴出一口血,然後直挺挺的後仰。距離葙莙最近的男弟子陵域大吼一聲“不”,便不顧氣機斷鏈衝了過去,將葙莙接住。但此刻葙莙又噴出一口血,目光暗淡柔弱的看着陵域,“大師兄……”然後頭一歪,徹底沒了生機。
“百里屠蘇!!”陵域撕心裂肺的大吼一聲,凌空攝過掉在地上的飛劍,一個滑步衝入劍環之內,“啊”的一聲叫,長劍一刺而出,瞬間就出現十二道真元凝劍旋繞着飛劍,一劍接着一劍飛射而出,好似管狀機關槍似的。
這是“空明劍”的起手劍式:十二追星矢!恰如其名,十二道劍光閃電飛射,恍如追星疾矢。
葙莙的死太過突然,周圍一羣人愣是遲鈍了片刻在反應過來。其中同樣包括了百里屠蘇,他根本就不知道葙莙爲何會突然暴斃。但葙莙的死,就好像是臨淵的一覺猛踹,徹底將百里屠蘇踹入深淵,徹底將他踹成了天墉城衆弟子的死敵。
陵域“十二追星矢”攻到眼前,百里屠蘇卻仍舊杵着,等死一般。
周圍一羣天墉城弟子紛紛吶喊怒吼,不再御劍環繞,一柄柄飛劍順勢旋轉着刺入圈內衆人,盡是凜冽殺機!
也就在這個時候,一道燦黃色嬌小的身影突然衝到百里屠蘇面前。
噗!
鮮血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