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千觴從來率性而爲,行事全憑喜好,不管善惡。今次若非風晴雪,尹千觴纔不管眼前這檔子破事兒的。暫且不說他與歐陽少恭情誼不淺,歐陽少恭的恐怖實力與無情本性也讓尹千觴深深忌憚。不過既然已經決定要管了,尹千觴便無怨無懟,全力以赴!
門板寬的黑色巨劍被尹千觴揮舞起來,輕如鴻毛,但劍鋒所過之處卻沉嘯聲聲,低吟陣陣。一個眨眼都不到的功夫,根本看不清尹千觴是如何起勢如何動手,那柄巨劍便已經斬至了歐陽少恭面前。
不知怎的,隨着尹千觴一動,乍起一股凝沉的氣流,恍如與尹千觴一體,動靜皆隨他!
歐陽少恭終於沒有再如之前那般輕鬆寫意的撥絃抗敵,身如飛鴻一掠,便已經推開了數十步。那土黃色的殘影被黑色巨劍一劍劈作兩半。歐陽少恭道:“千觴,好霸道的一劍!”
“叫少恭見笑了!”尹千觴哈哈一笑。
歐陽少恭看似信手一撫,卻有漫天的音殺矢從琴絃處激射而出,暴雨夾梨花一般淋向尹千觴。在如此肅殺的場面中,偏偏琴音嘹亮悅耳,如山泉叮咚,似環佩叮噹。
竇天力等人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眼前盡是亮晶晶的一閃一閃。他們立即醒悟,這聲音能夠令人陷入暈眩不能自主的狀態。可糟糕的是,即便知道,他們也完全沒有抵抗的能力。就算僅僅的捂住耳朵,那聲音仍舊在腦海中迴盪不止。
“少恭,你這一曲‘蒼茫幽夜’彈奏的着實不錯!只是現在聽來,卻全然無一絲安神入眠之效果,可惜啦!”尹千觴身法靈動如魅,左縱右跳,一柄門板巨劍上下翻飛,將一道道音殺矢彈開。
被尹千觴這一吼,凡是頭暈目眩的衆人就好像被當頭潑了一盆涼水似的,瞬間就清醒了過來。衆人擡眼望去,就看到一個又一個的尹千觴殘影在平地上挪來轉去,一柄巨劍大開大合又兼有靈動輕悄,看的人眼花繚亂。
竇天力和吳子彤對望一眼,就算不用開口也知道對方要說什麼: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瞬間就取出傳送卷軸,用力撕碎!隨着兩道白光一閃,竇天力和吳子彤兩人便消失不見了。這兩人運氣不算太壞,沒有踩到“傳送5米”這種狗屎。
“奶奶的,下次堅決不玩越級挑戰,踏踏實實的一步步來吧!”竇天力如此想着。
楚辭緊跟着撕碎傳送卷軸離去。這個歐陽少恭實在是太恐怖了,以至於楚辭此刻連一丁點渾水摸魚的心都沒了。魚太大,別到時候魚沒摸着反而叫魚給吃了。
孫小龍手磨腳亂的取出卷軸,剛要撕碎,一道漏射過來的音殺矢便擊穿了他的身體,將他撞飛出去。“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孫小龍鼻涕眼淚直流,連滾帶爬的重新抓住卷軸,用牙齒咬碎,便被一道白光帶走了。
不過孫小龍的運氣顯然要比別人差了太多。他竟然只被傳送到了三十米開外的地方。意識到這一點的孫小龍竟然連逃跑的膽子都沒有了,死人一樣趴在地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倒是蔡銀鈴一張極醜的臉上興致濃濃的看着戰團。
轟!!
突然一聲巨響,尹千觴一劍劈入地面,一道裂口徑直延伸開去。緊接着尹千觴用力將巨劍從地底拔出,便有一道匹練自裂口噴射而出,緊接着大地一塊塊龜裂,起伏不止,呈不規則網狀的霸道劍氣從地面狂涌而出,彷彿地底又一頭遠古兇蠻居首,就要破土而出。
一劍氣吞山河!
歐陽少恭赫然被一道道自地底噴射而出的劍氣包圍住了。
但見歐陽少恭與縱橫交錯的劍氣之間巋然不動,而衣袖裙襬髮絲齊飄,面色冷漠偏偏嘴角帶着一絲微笑,竟有種風聲瀟灑之態。
歐陽少恭忽然將古琴一轉,雙手如同幻影來回撩撥,這又是一首新的曲子。隨着這首樂章的流淌,歐陽少恭周圍的空間都泛起了一陣陣的漣漪波紋。
“還不快走!等死不成!?”尹千觴大喝道。
愣愣看着這一幕的風晴雪瞬間回神。紅玉也來到她的身邊,兩人再轉到百里屠蘇身邊。風晴雪說道:“蘇蘇,我們快走!”百里屠蘇卻一搖頭,“不,你們走吧。我不能走。我一走,歐陽少恭不知道會如何對待江都城的無辜百姓!”
風晴雪和紅玉默然。
樑幼蔓本來也打算一走了之,但終究對辛途存有愧疚,便咬着牙來到辛途身邊將一卷傳送卷軸交到辛途的手上,“辛途,我們也走吧!這次的挑戰就算了,先保住性命要緊!”
辛途卻看向樑幼蔓,“你剛纔叫我什麼?”樑幼蔓神色微便,隨即便有些慘然,可在辛途銳利的目光注視下,心頭卻又涌起一陣解脫的輕鬆,說道:“其實,我早就知道你是誰。對不起,以前是我騙了你!但現在不是說這個時候。我們先離開這裡,出去之後我會將你想要知道的全都告訴你,好不好?”
辛途已經足夠強了。而自己也已經是第四層的實力。更重要的是,樑幼蔓此刻已經受夠了對辛途愧疚之情的折磨了!尤其看到之前辛途被歐陽少恭折磨的慘狀,被他說成是“三魂不全七魄殘缺”的廢物的時候,樑幼蔓不知怎的就有一種被萬針穿心的難受。所以,哪怕是冒着被辛蔓菁殺死的危險,冒着被知道真相之後恢復本性的辛途折磨的可能,樑幼蔓依舊做出了決定。
我果然……還是更喜歡之前那個邪惡,冷漠,無情,瘋狂的辛途嗎?如果是之前的辛途,又怎麼可能會落到如此田地?
“你走吧!”辛途神情決然的說道,“我是不會走的!”
也許……不,不是也許,此刻離開無疑是最明智最恰當的選擇!帶着一身的實力,天墉城的修煉功法與劍術,這些天積攢下來的鉅額紅石幣獎勵,再順手抄到那柄陵端的清鴻寶劍,這完全稱得上是一次賺盆滿鉢滿的挑戰。就此瀟灑的離開這個浮屠界,以第六層的強勢姿態出現在巴別城中,豈不快哉?
不!辛途並不這樣想。他很清楚,如果自己就此一走了之,那麼歐陽少恭將永遠成爲自己心中的夢魘,成爲自己永遠也邁不過去的坎。
他不甘心!無論有多少合情合理的理由,都不足以說服辛途就此放棄。
被人像狗一樣的欺凌了一番,爲了活命便就此灰溜溜的離去,什麼也不做,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辛途做不到,也不想做到。既然是人,就要活出一個人樣來,否則死不足惜!
“你!”樑幼蔓道,“都這個時候了,你犯什麼糊塗?你這是找死你知道嗎?”
辛途道:“不用多言!時間不多,你若要走便儘快走吧。如果我能回去,你再把你知道的真相告訴我吧。”說完,辛途瞥了一眼遠處的孫小龍,“如果可以的話,順便也把他帶走吧。”
這時候,一股龍捲狂風一般的氣旋自戰團之中席捲開來,霎時間飛沙走石,濃塵滾滾。隱隱似乎能夠聽到龍吟之聲。又傳來了尹千觴的大笑:“少恭,終於要彈奏‘滄海龍吟’了嗎?再接我一劍‘氣吞山河’如何?”
話一落,便有一道劍光自龍捲沙塵之中刺破而出,直指雲霄。
這分明是在給還沒有來得及遠離的衆人示警。
辛途不理樑幼蔓來到百里屠蘇面前,道:“屠蘇,你信我嗎?”風晴雪和紅玉正又急又無可奈何,不知如何時候。此刻辛途走來,不由得便將之視作救星。
百里屠蘇看向辛途。
辛途道:“如果你信我就跟我來!你不必擔心江都城的百姓,歐陽少恭的目標是你,只要讓他以爲他隨時可以抓到你,江都城的百姓便沒有危險。”
紅玉問道:“不知道屠公子欲前往何方?”
辛途道:“來不及多解釋了,快跟我來!”百里屠蘇也不優柔寡斷,道:“好!我跟你走!”
這時候,突然一條沙塵組成的龍翻騰而出,張須撐口的朝着百里屠蘇衝來,氣勢洶洶。就在風晴雪與紅玉準備應對的時候,突然一柄飛劍一掠而過,竟然就將那條沙龍給斬首了。
出手之人赫然就是陵域!
自“十方斬魔陣”破之後,十名天墉城弟子便一蹶不振,現在經過了短暫的調息,終究還是恢復了一些精氣神。陵域不去看百里屠蘇,聲音卻穿了過來:“百里屠蘇,之前是我們誤會你了,對不住了!好好活下去,來年別忘了到‘藏劍閣’爲我拭劍!”說完便大喝一聲:“天墉弟子何在?”
“在!”其餘九個弟子高聲喝道。
“結陣,斬妖除魔!”
“斬妖除魔!”
一瞬間,十個人再組“十方斬魔陣”,陵域再居於陣頭,舉劍高呼:殺!
殺!
氣機相融,十合爲一,“十方斬魔陣”以陣化劍,以身化劍,結出一柄青銅斬魔劍,直插入斬團之中!
百里屠蘇,風晴雪,紅玉等人神情戚然,但此時此刻,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的跟在辛途的身後。
轟!!
戰團之中驟然炸開,一條染血狂龍翻騰扭轉,霸道恐怖。血沙之龍怒昂沖天,旋即俯衝撞地,迎頭而來的是一柄巨劍!
又是一陣撞擊的巨響。巨劍被淹沒,血沙龍也隨風飄灑。
撲通!
尹千觴跌坐在地上,滿臉苦澀。那柄巨劍此刻反而成了他的靠背。
“少恭好手段。本以爲能夠接下你十招,這才六招都不到吧?我還真是老了呢。”搖着頭,尹千觴摘下腰間盛酒的竹筒,仰頭灌了一大口。
歐陽少恭仍舊一副纖塵不染的模樣從沙塵中走出,不過他的胸前一副卻是裂開了一個口子,“千觴不僅酒量過人,劍氣也委實霸道。”歐陽少恭低頭看了一眼,道:“現在,千觴,你說我該如何處置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