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澤家族僻靜的小院中,一襲素色長裙的白蓮小心翼翼的端着一碗湯,輕手輕腳的來到庭院中樹下的石桌旁,那裡,正有一個穿着小羊皮襖的瘦削少年。
“姐,你來了?我看完這一段,馬上就好。”
少年頭也不回的說道,隨後便沉浸在書中的世界。對於這一幕,白蓮已經見怪不怪,多年來,自己這個弟弟一直都是如此。身體虛弱,根本修煉不得武技,也沒有魔法的天賦,唯一的樂趣就是看書寫字了。不過這樣也好,遠離了打打殺殺,總可以當一個平安富貴的人。
只是,白蓮有些納悶,自己過來時,輕手輕腳,根本沒有發出半點聲音,就連那些修煉有成的武者也未必能察覺到自己,弟弟這個不同武技的普通人又怎麼知道自己來了呢。畢竟他是背對着自己的,既不能聽到,也不可能看得到。
緩緩合上書,少年慢慢轉過身來,一張病態的俊美面龐映入眼簾。畢竟是姐弟,所以他的長相和白蓮有幾分相似,那種純粹的東方美感在他身上凸顯的更加濃厚。比起白蓮,他少了一份實力襯托的英武之氣,卻多了一份柔美的書卷之氣,再配上那一張蒼白中略帶病態的俊朗面孔,足以碾壓各種韓流明星。
“不是知道你來了,而是聞到藥來了。”
說到藥,少年臉上頓時浮現出一抹苦澀,纖美的雙眉微微挑起,白淨的臉頰也像包子一樣皺了起來。看到他那一副可憐的樣子,白蓮心中頓時浮現出一絲同情,不過緊接着就堅定地搖了搖頭。
“喝藥!”
藥,是龍血熬製的,並不是治病救人的藥,而是強身健體固本培元的藥。少年的體質太單薄了,常年病弱纏身,能活到今天都是無數真氣藥品堆出來的結果,不過,以他那身板,想要像正常人那樣娶妻生子繁衍子嗣,就有點不現實了。
“好吧好吧,我知道,就算不爲了我自己的身子,也爲了咱們白家着想,行了,我喝就是。”
不等白蓮開口說教,少年便接過湯碗,入手並不覺滾燙,反而只是溫熱,少年便知道,這是姐姐熬好了之後放涼了纔給自己端過來,看到姐姐鬢角那一點細碎的草木灰,頓時一股暖流劃過心間。
忍着那令人作嘔的腥氣,少年一皺眉頭將整碗湯藥都灌了下去,頓時,如飲烈酒般,火辣辣的藥力從腹中化開,瞬間充斥四肢百骸,下至足底涌泉,上到頭頂天靈,全都被那蒸騰的熱力充斥,原本蒼白的臉色也變得通紅,直欲滴血。許久許久,藥力緩緩化散,少年這才恢復正常,只是他那原本蒼白的面頰多了一絲血色,看上去氣色好了很多。
“你把調查的資料給家主送去了?你決定了?”
少年點了點頭,“是的,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我覺得,雷澤家族具有成大事的資格和實力,無論是眼下安身立命也好,將來回歸故土也罷,都能給我們提供不少的幫助。遠的不說,就說這每天一碗的龍血湯藥,恐怕連那些大帝國的皇室也無法供應,這種待遇,無功不受,必須得出力纔是。”
這時候,白蓮秀氣的耳廓微微動了動,隨後菱角般的嘴脣微微挑起,說道:“他來了。”
少年轉頭向院門看去,卻空無一人,可是幾個眨眼之後,嶽川的身形出現在院子入口處,伸着頭向裡面張望,瞧見自己二人,這才笑着走了過來。
如果是以往,嶽川的眼睛絕對會像金屬遇到磁石一樣,被白蓮吸引着挪不開,可是今天,嶽川的眼睛出奇的離開了白蓮,更多的停留在了少年身上。
“你叫什麼名字?”
“白展寒。”
嶽川聽到這個名字,仔細品味了一下,這才點着頭說道:“牆角數枝梅,凌寒獨自開。遙知不是雪,爲有暗香來。你這名字,可是寓意的梅花?”
聽到嶽川一口道出自己名字的含義,更是詠出那一首令人驚豔叫絕的詩句,白展寒一直古井不波的臉色頓時變得精彩起來。有驚訝,有佩服,有難以置信。
能揣摩出他名字的含義並不算難,畢竟只要對東方的文化有所瞭解即可,可是即便那些東方土生土長的文人才子,也不可能隨隨便便就作出這種優美的詩句。別說白展寒,就連和嶽川接觸了數月之久的白蓮也一臉狐疑的看着嶽川,這還是自己認識的那個人麼。
看自己成功鎮住了白展寒,嶽川不由得意一笑,隨後目光轉向白展寒放在桌上的書籍,書名的每一個字嶽川都認識,可是幾個字串連在一起,嶽川就有些滿頭霧水了。可是看到白展寒一臉敬佩的望着自己,一種卓然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咳咳,你給我的情報整合我看過了,恩,很詳盡,看得出,你對這方面十分有天賦。如果不介意的話,今後你姐姐手中的情報網就移交給你了,怎麼樣?”
這,正是白展寒期望的。畢竟他文不成武不就,唯一有點用處也就是一顆腦瓜子了,而且,隱藏幕後操縱棋子,正是他擅長和喜歡的,這份工作,他求之不得。
“說說你對光明教會和其他教派衝突的看法吧。”
白展寒知道,這是嶽川對自己的考驗,畢竟想要獲得權力,就必須展現出自己的過人之處,不過這方面,他已經做了很多準備,已經有了詳細的對策。
“這個衝突,是必然會發生的,而且不會是小規模的衝突,亞力克西斯大主教親自坐鎮,非但無益,反而有害。此舉雖然震懾了那些教派,可是並不能從根底上避免這次衝突,而有了這段時間的積蓄和醞釀,衝突的規模反而會升級擴大。原本只是斯塔恩城周邊的衝突,可是有了亞力克西斯的加入,就會波及整個慕尼郡,甚至巴伐行省,動搖到光明教會在巴伐教區的統治。”
嶽川微微挑了挑眉梢,他心中有些驚訝,沒想到亞力克西斯親自坐鎮,在白展寒的分析中成了一記昏招,“爲什麼會這麼說呢?”
雖然嶽川沒有指明,可是白展寒知道,嶽川說的是亞力克西斯,“這次衝突的根本原因是實力和地盤的不均衡導致的,除非巴伐教區所有的教堂都能像我們斯塔恩城一樣以驚人的速度發展壯大,否則,實力弱小,卻偏偏佔據了那麼大的資源,其他教派可以忍一天兩天,可是長久之下,他們勢必會有所動作。而依照亞力克西斯的秉性,和光明教會光明神唯一的宗旨,必然不會和那些教派妥協,雙方的衝突是註定的。亞力克西斯親自坐鎮,只會讓這種衝突升級,使得那些教派也紛紛請求高手高戰支援,眼下衆多高手向這裡匯聚就是很好的說明。”
嶽川點了點頭,的確像白展寒所說的那樣,光明教會積弱,實力並不算強大,上次趕走了自然女神教,留下了太多的勢力真空。光明教會雖然佔據了這些區域,卻沒有實力去消化,如此一來自然引得衆多其他教派眼紅。而這次那幾個教堂的騷亂,正是一個導火索,使得那些小教派將計劃變成行動,明目張膽的搶地盤。
原本,這種搶地盤只是小地方上的衝突,可亞力克西斯插手,就讓這件事情發生了本質變化。就像兩個小孩打架,誰吃虧了誰佔便宜了都沒什麼,可要是一邊的家長站出來,訓斥了或者打了另一個孩子,無論是不是在理,都會惹得對方的家長不快。
那些小教派不是沒爹沒媽的可憐孩子,受到了亞力克西斯的壓迫,他們自然向自己的靠山後臺求助,所以,亞力克西斯的舉動非但沒能平息這次的事情,反而使得這次事情激化和升級。
“只是,近段時間內,他們還是以對峙爲主,雖然有小小的摩擦,可是並不會爆發出巨大的戰鬥。”
“哦,爲什麼這麼說?依你之見,等他們打起來,得多久?”
聽到嶽川的詢問,白展寒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打,琢磨許久,才伸出三根手指頭。
“三天?太短了吧,難道是三個月?”
白展寒搖頭,“三年!或許會更短一些,但是至少一年內不會爆發出大戰。”
嶽川皺眉。雖然難以接受,可是,他知道,白展寒的計算應該比自己更加精準,三年雖然有點誇張,可這也說明,短時間內絕對不會爆發出大戰。只是,三個月嶽川都嫌長,三年,嶽川根本沒有耐心去等。
“爲什麼這麼說呢?兩邊的人馬都聚集起來,隨時都可能打起來纔對吧。”
白展寒自信一笑,“家主你也說了,是兩邊,可是這兩邊之中,一邊是光明教會,另一邊則是衆多小教派的聯盟。這些小教派有着共同的目的,那就是搶奪光明教會的的地盤,正是這個共同的目的把他們聚集了起來,可是,雖然有着共同的目的,卻沒有具體的任務劃分和戰利品分配。比如,如果今天開打,誰當前鋒,誰當中鋒,誰負責掩護斷後,誰負責後勤,傷亡撫卹又應該怎麼攤派,打輸了,那就各回各家,要是打贏了,怎麼分配地盤呢?”
聽到白展寒的話,嶽川終於明白自己疏忽的地方了,那就是這些小教派魚龍混雜,一盤散沙,或許戰鬥力可圈可點,可是團隊協作上根本沒法跟光明教會相比。誰都知道,前鋒是炮灰的命,那些小教派爲了避免傷筋動骨甚至全軍覆沒,肯定不會願意打頭陣,而那些實力稍強的教派,也不會白白損傷自己的實力,陰險一點的甚至會藉着光明教會之手削弱異己。所以,那些小教派聯軍雖然看似聲勢浩大,可要真幹起來,絕對一個個逃得比衝的快。
所以,在沒有選出一個大哥,制定出一個章程之前,他們是不可能打起來的。如果這時候亞力克西斯主動求戰,肯定能畢其功於一役,將這些一盤散沙的小教派們擊潰。但亞力克西斯真的沒有什麼戰略眼光,他一到地方,立刻着手安穩人心,修復神像,消除負面影響,佈置防禦倒是十分積極,卻從來沒有半點進攻的意思。歸根究底,他是一個宗教人士,不是一個沙場老兵。讓他行軍打仗,真是太難爲了。
也正因爲雙方都沒有立刻決戰的意思,所以,大戰的時間被向後拖延,短時間內也只是互相張牙舞爪的對峙,絕對不可能打起來。
“有沒有辦法讓他們鬥起來呢?比如我們製造點事端?”
白展寒想了想,“如果家主你說的是暗殺幾個重要人物什麼的,只會收到反效果。如果殺了光明教會的某個重要人物,恐怕亞力克西斯會疑神疑鬼,行事更加謹慎,甚至直接撤退。要是殺了聯盟的重要人物,即便他們想報仇,也沒有報仇的實力,叫嚷幾句之後,或者被吞併收編,或者就這麼回家種田。”
嶽川揉了揉鼻子,他心中的確是想的給刺客聯盟那些刺客搞幾個系統任務,發幾件紫裝什麼的,讓他們去神不知鬼不覺的暗殺幾個頭目。可是聽了白展寒的分析,嶽川才知道,這麼做非但沒有意義,還會有反效果。
“別說一年,一個月我都覺得太久,能不能弄點事情,讓他們打起來,立刻打起來。”
不是嶽川覺得時間少,而是變化太快,嶽川等不起一年三年。有《地下城與勇士》遊戲世界的幫助,幾乎每天都是翻天覆地的變化。嶽川從一無所有到現在,也就是幾個月的時間而已,如果再等個一兩年,嶽川的實力又不知道到什麼境界了,那個時候,一根手指頭都能碾死亞力克西斯。
時間真的太寶貴了,這一點嶽川是深有領悟,想當初一把流星落一兩千人民幣,嶽川存了一把,做夢都想着升值,可是誰想到,流星落跳水一樣變成三五百一根,嶽川咬了咬牙沒出手,再然後,流星落三五千萬都無人問津,嶽川只能默默地自己戴上了。
時間可以改變一切,這是血淋淋的教訓,所以,嶽川最討厭的就是等時間。
白展寒沒有說不可能,既然嶽川說出了要求,他就只能盡最大努力的去幫助實現。
“倒不是不可以,只是有點不現實。”
“哦?”嶽川好奇的看着白展寒。
“利益,只要有令人瘋狂的利益,讓他們今晚火併起來也不是不可以。”
生命受到威脅,很多人都會選擇退卻。可要是利益受到損傷,再懦弱的人也會爆發出驚人的力量。資本主義有句話叫做,只要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潤,他們就敢鋌而走險踐踏一切法律。可要是百分之三千,百分之三萬的利潤呢?
嶽川眯了眯眼,“你覺得,什麼樣的利益,能讓他們動心,以至於不顧一切,哪怕是拋出性命呢?”
“神!”
白展寒好似算命先生一樣,只說了一個字便緊緊地閉上了嘴巴,嘴角更是掛着一絲高深莫測的微笑。
嶽川無奈的嘆了口氣,“別賣關子了,有話就直說吧。”
呵呵一笑,白展寒繼續說道:“這些人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宗教信徒,所有的宗教,都有他們自己的神明,信徒對神明的虔誠,可以讓他們瘋狂,可以不顧一切。如果這周圍出現了神蹟,或者出現了神明留下的寶藏什麼的,相信他們一定會瘋狂的前往探索。地盤隨時都可以搶,可是寶藏什麼的,是失去了就再也得不到的,主人你覺得,他們會不會上鉤?”
嶽川點了點頭,地盤不會長腿,隨時都可以搶,所以,那些小教派聯盟可以和亞力克西斯對峙,但是寶藏不一樣,只要被某個勢力得到了,隨便一藏,再想奪回來,不知要付出多少倍的代價。
“什麼樣的寶藏才能做到這一點呢?”
白展寒聽到這話,不由詫異的看了一眼嶽川。在他想來,這種挑起事端的方法根本就是空想,畢竟神明寶藏什麼的不是說有就有的,就算捏造,也不是十天半個月就能弄出來的。可是他沒想到,嶽川直接詢問什麼樣的寶藏,這說明,嶽川有辦法將這個設想實現,或者他知道這周圍真的有一處寶藏,或者,他有能力假造一個。
原本,白展寒也只是隨便說說,根本不指望兩邊能立刻幹起來,可是感覺到嶽川那強烈的自信,他不由得慎重起來,因爲他知道,自己所說的每一句話,很可能都會變成現實。能不能挑起光明教會和那些小教派的大戰,都憑自己這張嘴了。
“呃……這個事情真的得好好合計合計。這個神物不能是有歸屬的,如果是光明神或者自然女神什麼的,只會引起某幾個勢力的注意,無法調動其他教派的興趣。其次,這個神物必須有用,最好是能夠直接提升人實力的逆天寶物,這樣才能引起他們的佔有。具體什麼樣的神物才能達到效果,我一時間也沒有好的想法,容我回去查查資料吧。”嶽川搖了搖頭,“不不不,我已經有計劃了,呵呵……”面對白展寒疑惑的求知眼神,嶽川嘿嘿一笑,向旁邊的白蓮點頭示意了一下,隨便便起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