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便坐吧,這裡的人不歡迎我來,我也不在這裡常住,連個水杯都沒有,招待不週,不要介意啊。”
進到屋裡,艾珀爾十分隨和的向嶽川招呼,言語中透着一種平凡普通的親近,沒有絲毫的矯揉造作,又不顯得曲意奉承,讓人不由自主生出一種回家的感覺。對,就是那種回家的感覺,艾珀爾就像那個給丈夫脫掉皮鞋,換上拖鞋,並且柔聲詢問工作累不累的賢妻一樣。
嶽川不知道艾珀爾是本性如此,還是故意如此,但是嶽川覺得這種感覺十分舒服。單是一句話就能讓人渾身暢快,如果能再進一步,來一些萬衆期待的節目,豈不是爽上天?
可惜,艾珀爾並沒有像嶽川想象的那樣輕解羅裳,反而用纖細的手指拈了拈衣角,將衣服上幾個褶皺撫平,把肩膀胸口等處的皮膚遮掩起來。不過,嶽川總覺得有些欲拒還迎的意思,但是想到艾珀爾手腕上的力道,頓時掐滅了撲上去以身試法的念頭。
“烏蒙特……你不介意我這麼稱呼吧,如果不合適的話,我也像外面那些人稱呼你烏蒙特少爺好了。”
簡簡單單一句話,就拉近了許多距離,更是從初次見面變得好像相知多年的老朋友一樣,雖然明知道這是艾珀爾的交際手段,可是嶽川並不因此而反感或者厭惡,說實話,面對艾珀爾這個美貌與智慧並存的女人,嶽川只有喜歡和親近,絕對沒有迴避和抗拒。
艾珀爾和嶽川輕鬆隨意的談話,說的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或者對於某些奇聞趣事的看法,不着痕跡的打聽着嶽川的喜好和志趣,而對於拍賣,只是輕描淡寫的提了一下。
最後,還是嶽川將話題一引,提起那個接待員的事情,“斯塔恩城是一個剛發展起來城市,金蘋果拍賣行入駐這裡也就是短短几十年,可是在這幾十年裡,藍湖商會已經從各個方面滲透到了金蘋果拍賣行中。金蘋果拍賣行雖然一直恪守中立原則,不參與外界紛爭,可是總有人想要借金蘋果謀一己之私,不知艾珀爾小姐會怎麼處理這件事情呢?”
說起這個話題,艾珀爾緩緩收起了臉上的笑意,低聲說道:“一個組織想要延續,就必須一代代不斷傳承,無論人手的招募還是管理層的選拔,都不可避免的涉及到本地人,涉及到婚喪嫁娶,很容易被當地勢力融入甚至同化。這樣的事情不是第一次出現在金蘋果拍賣行,也不會是最後一次出現在金蘋果拍賣行。我們會用我們自己的方法處理這件事,多謝烏蒙特關心了。”
嶽川捏了捏下巴,呵呵笑着說道:“其實,這個問題是可以解決的,我有一些粗淺的建議,不知艾珀爾小姐願不願意聽呢?”
艾珀爾嫵媚的瞥了嶽川一眼,微嗔道:“還叫我艾珀爾小姐,你都坐在人家的閨房中了,用得着這個疏遠麼?”
嶽川感到鼻孔下有些癢癢的,連忙用手摸了一下,還好沒有流鼻血。在這個房間坐的越久,嶽川越覺得自己的定力薄弱,這個女人總是在不經意間說一些模棱兩可的話,給人以無限的遐想,卻又不敢付諸行動,真是迷死人不償命的狐狸精啊。可是偏偏她又那麼清冷高貴,讓人不敢生出褻玩之心。
“咳咳……金蘋果拍賣行歷史久遠,規模龐大,是大陸上各個種族稱譽的商業機構。但是,龐大的規模非但沒有給金蘋果拍賣行帶來應有的收益,反而因爲分支太多,而無法精心管理,時常出一些敗壞聲譽的事情。我說的對麼,艾珀爾?”
艾珀爾點了點頭,嶽川的話讓他無法否認,那個接待員的事情剛過去沒多久,一切反駁都是蒼白無力的。而且,這只是被發現的,暗地裡還不知道有多少沒被發現的,而且這裡是斯塔恩城一個普通的分支,大陸其他城市還不知道有多少分支呢。
“你們金蘋果拍賣行和魔法公會、傭兵聯盟一樣,在各個城市中不斷增設分支,將金蘋果拍賣行開遍全大陸。在你們看來,好像只有這樣才能顯示出你們金蘋果拍賣行的手筆和魄力,纔對得起自己萬年的金字招牌,才配得上天下第一的拍賣行?”
艾珀爾呆了呆,最後還是認同的點了點頭。因爲嶽川說的是事實,拍賣行的高層的確是這麼認爲的,因爲這是金蘋果拍賣行創始人的意志,是金蘋果家族歷代以來奉行的準則。無數年來,金蘋果拍賣行一直是這麼努力的,始終跟着魔法公會和傭兵聯盟的腳步,在人類足跡所及的城市設立分支,非但如此,更是將金蘋果拍賣行開到了異族的國度。
“但是,這些密密麻麻的分支能夠給你們金蘋果拍賣行帶來多少收益呢?”
收益?
以金蘋果拍賣行的信譽,只要開門做生意就能有收入,但是除去各種開支,又有多少收益呢?艾珀爾只是督察,雖然也會覈對賬目,但是應該有多少收益,真正有多少收益,她並不是一清二楚。
“拍賣,就是將一些獨一無二或者有價無市的珍奇物品公佈出來,讓衆多買家競價。所以,拍賣的物品,一者是新奇,二者是稀有,三者是符合大衆或者某一小衆的需求。可是,無論哪一條,都有一定的飽和度……唔,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飽和度這個詞,這麼說吧,就好像吃飯,連續十天半個月吃素,終於吃了一頓肉,一定會覺得很美味,可是如果天天吃肉,就不會再感覺美味,反而有一種厭倦。”
艾珀爾也是聰慧之輩,立刻理解了嶽川的意思。
“你是說,金蘋果拍賣行的拓展已經走上了歧途,單純以擴大規模,非但不能提高收益,反而埋下了衰落的隱患?金蘋果拍賣行的分支數量已經遠遠超出了大陸上各族的需求,已經慢慢從原來的美味變成了毒藥?而且,在利益損失之外還有信譽的損失?”
嶽川點了點頭,“就拿藍湖商會這些人來說吧……”
艾珀爾白了嶽川一眼,“金蘋果拍賣行不會參與任何紛爭,你和藍湖商會的事情不要牽扯進來好麼?”
嶽川攤了攤手,“可是藍湖商會已經把觸角深入到你們金蘋果拍賣行了,你們會坐視不理麼?”隨後,嶽川不容艾珀爾反駁,繼續說道:“現在,藍湖商會只是通過鄉土人情,往金蘋果拍賣行輸入一些成員,盜取金蘋果拍賣行的經營手段和管理經驗,而且很難說他們不會利用金蘋果拍賣行的關係網給藍湖商會謀私利,甚至可以嚴重一些,直接中飽私囊,挪用偷竊屬於金蘋果拍賣行的財產。而且,這種現象不會僅侷限於一城一地,時下,你們金蘋果拍賣行的高層還是比較強勢的,下面這些人不敢有什麼異動,可是萬一……我是說萬一,萬一你們高層出現什麼變故,無心或者無力管理這些分支,改旗易幟還不是一夜間的事情?”
看着艾珀爾緊緊糾結在一起的眉頭,嶽川指着自己說道:“我們雷澤家族就是一個很好地例子,家族衰落時,非但要面對那些管事的瓜分,還要面對合作伙伴和競爭對手的宰割。金蘋果拍賣行屹立萬年,誰知道積攢了多少財富,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你覺得會有多少組織和勢力參與到其中呢?”
艾珀爾似乎想到了那種可能,臉上的血色頓時消失,變得一片煞白。金蘋果拍賣行看似風光,可也正應對了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的話,暗地裡不知有多少勢力垂涎着金蘋果拍賣行的財富,他們或許在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或許正在創造一個合適的時機。
看着艾珀爾雙目失神心神搖盪的模樣,嶽川心中暗自嘀咕道:哥不過是嚇嚇你罷了,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嚴重,你用得着這麼緊張麼?而且,你也是一個打工的,雖然是高級打工仔,可也沒必要爲老闆杞人憂天吧,如果真有那一天,說不定你也能大撈一筆,搖身一變成爲身家億萬的大土豪,白富美呢。唔……莫非這小妞並不是打工仔,而是……
艾珀爾雙掌交疊放在小腹處,向着嶽川微微行了一禮,語聲柔軟的說道:“烏蒙特你目光如炬,能夠看到金蘋果拍賣行的不足之處,那一定有應對之策吧,還希望你能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