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就是一出並不好看的戲。】——壓低帽檐
夥計快步跟上,成焰幾個空滑出了後堂,他飛身跟上,後堂之後是一條依山而建的狹長迂迴的長廊,這是一座拔地而起的險山,在四方城內除了宗政明宮後的入雲峰之外這便是城裡唯一的一座險峰,經過上百年的改造,幾乎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能夠看出這座險峰。
黑光箭影帶起一陣風,將打落在地的花瓣帶得飛起,大家循光看去,套子裡的人已經離去,他是專程爲送錢來的,老闆已經收下了錢,他放心地離去。
乘着大家的注意力被離去的身影所吸引,各人迅速撿起自己的佩劍,形象很是狼狽。
一淡黃袍道人上步到霜晨月成前,“此劍邪氣甚戾,還請姑娘帶其移步。”
蘇顏臉色微微一變,此人正是名門之首的正道人,中州樓只怕要遇到前所未有的劫難。
“正道人既然怕被劍氣所傷,爲何不自移尊駕在?難道是自居名門欺壓他人不麼。”說話的是一個十五六歲的黑衣少年,劍眉星目,戾氣逼人,氣勢壓人,小小年紀,修爲過人,其後跟着五個黑衣隨從,大有來頭。
蘇顏甚至已經猜到他的來頭,魔族少主,宿淵。
少年坐在霜晨月的對面,其隨從站在他身後。
首先到的那羣少年中,那個俏生生的少女站在正道人身邊對少年道:“血魔乃魔族妖物,害人無數,狠毒之至,天地不容,大家聚集於此就是要除掉它,替天行道。正道人士之首,豈能移步。”理直氣壯,振振有詞,氣語鏗鏘,再加上一副天生的好噪音,頗有正派風範。
花衣女子跟上一步,“在下也奉勸姑娘一句,飲恨乃妖邪之物,天地難容,若姑娘不加以控制,只怕飲恨積怨,無法自拔,自毀其身。”她的眼中充滿了諷恨之意,大家看着霜晨月,靜了一會兒,她繼續道:“我倒有個建議,姑娘不如投身於正道人門下,南山靈氣育人,”她輕柔地微微擡手指着劍繼續道:“定能化盡劍的鴉邪氣,正道人一定會盡全力帶姑娘入正道的,”霜晨月擡頭看着這個女子,她咄咄逼人的樣子讓她有些惱怒,“正道人絕不會因爲你是邪女而而不幫你的。”
她的話結束了,霜晨月的手緊緊抓在劍柄上,勢必要將其拔出,她十五歲的時候曾在南山小住,因爲飲恨,險些這被正道人一掌打死,提及此事,她恨不得大打出手,以泄心中不快。
對面的少年邪笑着,“如果是我,這番話閻王一定聽得到的。”
“你——”旁邊一少年伸起手指向他的頭,“是誰”二字還沒吐出口,一道黑光已經進了他的喉嚨,他一倒下地,身邊幾個同伴迅速拔出劍指向他,他們當中沒有人看到那道黑光是怎麼進入傷者的喉嚨裡的,舉劍的手抖動着,發出聲響。
“怎麼,幾位好像不太懂禮貌,我可不怎麼喜歡別人對我指指點點。”少年舉起手阻止他身後的人對身邊這些不禮貌的人出手。
正道人擡手扶下身邊少年手中的劍,大家見狀紛紛收回兵器,“這位姑娘說的有理,你曾在南山呆過,若你肯回去大家還會視你爲同門。”
霜晨月用力收縮了一下眼皮,一聲厲鳴從她手中的劍中刺出,飲恨之嘯非同凡響,她恨他們,恨他們認爲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對的,恨他們自居甚高卻不分是非黑白,恨他們心狠手辣卻自以爲慈悲爲懷……
所有的人都後退了幾步,宿淵笑着看着霜晨月,他想要一睹此劍久矣。
“姑娘喝無香嗎?”那個一直在喝酒的人說道,在這種情況說這樣的話吸引了所有的人,大家看着他,資歷深的自然看得出他的劍的來歷,傷心劍,江湖上成名久遠的劍。
他倒滿一杯無香,端起走向霜晨月,動作舉止很是優雅,宿淵看着他,在他眼裡,這裡真正算得上高手的也只有此公子了。
霜晨月站起來,他將酒杯遞給她。
霜晨月看着他,良久,霜晨月擡起手,公子看着她,目光溫柔,微風一直都在吹着,在很平靜的時候,即使是再微弱的風也會被覺察到。
霜晨月手猛地往杯口上一伸,纖指力道十足,大家均是一驚,她的指尖已經夾了一片紅色的杜鵑花瓣,是被劍刺落的。
“我還是喜歡燒刀子。”霜晨月彎下身擡起烈香燒刀子一飲而盡,看得蘇顏及她帶來的夥計們神色肅然。
男子微微搖頭一笑,喝完杯中的酒,轉身向圍攻的這羣年輕人,“看樣子你們一定不知飲恨剛成之時一舉擊敗蒼野暗煞的傭兵,明宮才得以保全,四方城才得以保全,中州才得以保全,其功不可沒,”男子頓了頓繼續道:“不要因爲自己功力淺薄,抵擋不了劍氣一時間很沒面子而遷怒於他人吧。”
霜晨月吃驚地看着他,飲恨給她帶來的苦難就像自己的身世所決定了自己時常四面楚歌的困境,她不太清楚手中的劍的來歷,類似這樣的說法雖有所耳聞,卻只知大概。
此話正中他們心中所想,一少年氣勢洶洶地站出,“斗轉星移,此一時彼一時,飲恨還未出鞘就已傷人於無形,此等妖物功不抵過,應當毀以祭天以除魔衛道。”
此言一出,四下皆驚,霜晨月猛地轉頭看着他,目光如劍,手抓在劍柄上,“小丫別動怒,我老頭子可擋不了你的劍氣。”
一個衣着破爛,而且還散發出一陣油膩的氣味,花白的頭髮亂蓬蓬的頂在頭上,遮了大半的臉,這身裝扮是很正式的乞丐扮相,只是他的樣子在乞丐中已經算是落迫的了。
霜晨月的眼中閃過一絲喜悅,老頭子閃到她的身邊,衆人臉上閃過一絲不解,在中州樓這種地方是不會看到這樣的人的。
“口出狂言,簡直無知得可憐。”宿淵鄙視地看了一眼被霜晨月的眼神逼得後退的少年。
“什麼,你竟敢說我們無知?”俏生生的少女扶着她的同伴,她對這位黑衣少年很來氣。
“也不是,青蛙坐在井裡看到的天空就只有井口那麼大。”少年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乞丐老頭看着他,烈香燒刀子辛辣如刀,他竟沒皺一下眉頭,更何況在這種情況下以他的身份還敢出現在這裡,又豈只是膽識過人,再看看這羣圍攻的少年,烏合之衆,不禁搖了搖頭。
“你竟敢說我們是井底之蛙。”少女家世顯赫,從小養尊處優,這樣大不敬的話一時之間如何接受得了。
“倒也不笨。”少年口氣更加硬生,彷彿與此間少年們仇恨很深,勢不兩立。
“竟敢對本小姐出言不遜。”少女一把掌打向少年,手還沒打到少年便覺一陣劇痛,她手一縮,卻動彈不了。
只聽得一聲轟隆的巨響,四周的牆動了起來,大家驚慌之下那些牆很快遁入地下,此舉如另開天闢地,原本窄小的庭院大了數幾倍,格局優美,氣勢開闊,大有大宴賓客之勢。
“各位稍安勿躁,請坐。”大家看着正在說話的蘇顏,才知剛纔發生的事,小小的一個庭閣竟格局萬變,機關精妙,中州樓的佈局實在讓人難以想象。
“放開我——”少女大聲對宿淵道。
“我又沒拉着你,怎麼放啊。”少女氣急敗壞,“提個醒,姑娘應該知道很多人是不能得罪的,比如說這位霜晨月姐姐,比如說我,要除魔衛道還是請戚連香自己來。”
“你竟敢直呼我爹名諱,假以時日,我爹一定會將你碎屍萬段。”少年對他旁邊的一人使了一個眼色,少女大“啊——”了一聲往地上摔去,她的同夥忙扶住她,要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櫃檯處,站在蘇顏後面的高大師說道:“看他的樣子還真是唯恐天下不亂,繼續下去只怕他會大打出手。”
“那倒未必,他年紀雖輕,品性也狂,做事倒很有分寸,他不會在這個時候節外生枝,”蘇顏看着宿淵,自語道:“不知他們來了多少人?”
“我在這裡看着,高前輩,你帶小刀和小志兩人到長廊去,顧老闆的人手可能不夠。”
高大師點了點頭,走向站在他們後面的小刀和小志,兩人向他點了點頭跟上他往後堂走去。
“那你可一定別忘了告訴你爹啊。”宿淵將目光移向走來的女夥計。
一個少女託着一個盤子向老頭走來,滷香牛肉片,引開了大家的注意力。
“記不得前輩,您是要在這裡吃了還是另換一個安靜……?”
還沒等她把話說完,老頭已經接過盤子,“謝謝,”說着拉上霜晨月便往一旁去,“你不是說你的願望就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嘛,這裡的肉很好吃的。”說着他又回身來提上桌上的烈香燒刀子,傷心劍的主人盯着老頭看,要從他的身上看到那個傳奇般的人物,可是他怎麼看都覺得這老頭行爲很普通,甚至有些幼稚,唯一讓他不能確定他不是那個人的就是他能和霜晨月走得這麼近,普通的人是做不到的。
老頭拉霜晨月坐下,從盤子裡拿起一片肉遞給她,“嚐嚐,我特約你到此就是想請你嘗這個的。”霜晨月伸手接過,也不在乎老人髒兮兮的手,她將肉放在嘴裡,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眼眶微微一熱,想起自己一生受人迫害指責,只有這個名爲記不得的前輩對自己關愛有加。
“很好吃哦……”她滿嘴含肉地說道,老頭又笑眯眯地遞給她一片,同時倒了一小半杯酒,“給。”霜晨月接過酒,全部倒入滿是肉的嘴裡,老頭也拿起肉片,倒了酒,開始享受起來。
大家看着他們兩人,一個是貌美之至的邪魔女,一個是神精兮兮的老頭子,實在匪夷所思。
傷心劍的主人看了一下自己空空的杯子,笑了笑,宿淵看着他,他一直關注他,因爲他只知道他的劍而不知道他的人,傷心劍的主人絕對值得自己關注,他更想知道他來的目的,除了血魔珠似乎這裡已經沒有什麼有那麼大的吸引力能夠讓這把劍出現在這裡。
發現大家正在用不解地眼神看着他們,老頭猛地側過頭對着他們,很是生氣,“還在這裡看啊,再看血魔珠就快要被那個什麼中州衛的那個頭領給拿去了。”
聽此,大家如夢初醒,看向蘇顏,中州樓的地形複雜,高枕閣無疑是一個禁地,看着他們的神情,蘇顏微微皺了一下眉頭,他們要去緝拿血魔,她又得大費周張地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