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7章 秉燭夜談(三)

關羽話音剛落,諸葛亮整個人就變得嚴肅起來,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對關羽說道:“關將軍,你有爲將的自尊,不願接受外人庇護,我能理解。難道,我就沒有身爲一名謀士的自尊,就願意去接受外人的庇護嗎?將軍率兵突圍,若沒人爲將軍分江東兵力,難以成功。我願留下守城,牽制江東兵力,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關羽連忙解釋道:“孔明對於夏吟坊怎麼能算是外人呢?那是孔明的孃家!再說,我們在荊州已無尺寸之地,孔明無奈回家,天下誰人也說不出孔明半個不是。是大哥福薄,受不起孔明的這份忠誠。

死守麥城,沒有絲毫意義,孔明無需做此無謂犧牲,還是保住有用之身,將來在夏吟坊,爲漢家能做更多的事。”

諸葛亮說道:“將軍不要勸我了。我不瞞將軍,黃順早些日子三番五次派人來接我全家去襄陽,理由很充分。內人也有這個想法,認爲既然在這裡不得志,還不如回家做自己家的事。

只要我點頭,夏吟坊的位置,除卻黃順這個坊主的交椅,其他的都是任我挑選。這一點就算是外人如將軍,也看的明白。

但我依然堅決的拒絕,理由將軍也應該清楚。我二十七歲方出山入仕,就是擇主謹慎,但我一旦選定主公,就是誓死追隨,絕不相棄。如今不過暫時的閒居而已,我閒的住,也耐的住,主公有需要,我隨時可以站出來爲主分憂。

現在,將軍有難,正是我站出來的時候。將軍熟知軍事,目前情形,若沒人守麥城,牽制陸遜兵力,將軍即使得到援兵,也難回西川。

將軍也無需爲我的安危考慮。借給陸遜三個膽子,他也不敢把我怎麼樣,除非我自己不想活了。保的將軍安全回西川,就是我能爲主公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麥城守不住,一旦我落入江東手中,黃順肯定能想辦法把我要回。那時,我也只能向現實妥協,迴歸夏吟坊。

有我在夏吟坊,夏吟坊就一定不是主公的敵人,如果主公同意,我會勸說黃順歸劉,爲主公效力。這樣,藉助夏吟坊的力量,主公可以重新在荊州取得城池。”

關羽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笑,“孔明看來什麼都想到了。大哥能得孔明效忠,實在是他的福氣。只是,不是我潑孔明冷水,接納黃順,我大哥還沒那麼大的胸襟和魄力。

孔明應該自己能看出來吧,大哥之所以如此對你,就是因爲顧忌孔明身後的夏吟坊,怕駕馭不了夏吟坊的力量。夏吟坊還沒有歸屬大哥,大哥已是如此忌諱,若讓夏吟坊成爲自己人,大哥還不得寢食難安吶。”

諸葛亮嘆息道:“主公的想法,我無法左右。眼下,我能爲將軍做的,就是守住麥城,助將軍返回西川;我能爲主公做的,就是讓自己活下去。我太瞭解我那小舅子了,如果我死了,他頭一個報復的對象,就是主公!讓他動員起十姓的全部力量與主公作對,此時的主公,萬難抵禦。何況,黃順還可以調動河西的力量。這樣的夏吟坊,即使曹氏,應付起來也分外吃力,勿說剛剛在西川和漢中站穩腳跟的主公了。

我活着,雖然免去主公與黃順的矛盾衝突,卻讓我不能再爲主公效力了。我只能回到荊州,爲家族做事了。我與主公的緣分,怕是到此結束了。”

關羽一陣默然,諸葛亮所說,確實是目前唯一的出路。

“果真如此,我那幾個不肖子,倒是要託付孔明照顧了。”關羽強笑道,以此緩解沉重的氣氛。

諸葛亮說道:“這個將軍無需擔心。黃順不會放我回西川,對幾位小將軍,黃順一定會想辦法,送他們回西川,送到你的身邊的。這個我可以做擔保。”

關羽笑道:“那個黃順,當然有些手段。讓他屈居夏吟坊,實在有些大材小用。”

諸葛亮一臉的警惕,說道:“將軍不可小看夏吟坊。現在黃順不參與天下紛爭,不代表以後不參與。現在的夏吟坊,雖然基本在襄陽,但軍力卻集中在河西一帶。河西地偏一隅,無論曹氏還是主公,暫時都顧不上。一旦劉、孫、曹三家纏鬥,筋疲力盡,黃順極有可能就是那個螳螂捕蟬背後的黃雀。”

關羽一愣,說道:“孔明如此泄露夏吟坊的底細,對黃順可不怎麼友好哇。”

諸葛亮說道:“此時我還是主公的人,理當我主公謀劃,分憂。我勸主公,即使不能接納黃順,至少,也要與黃順確立盟友關係,否則,後事堪憂。”

關羽點頭道:“我記下了。如果我回到成都,孔明的話,我一定帶給大哥。”

……

諸葛亮與關羽,秉燭夜談,不覺天已大亮,二人均無絲毫睏意。簡單用作早飯,關羽直接去巡視城防,諸葛亮則來到衙門,調度民工與物資,全力協助守城。

援兵的情況,廖化一路,與黃順夢中情形一致,劉封與孟達自有小算盤,不同意出兵援救。廖化無奈,大罵出城,一路往西川而去。

關平一路,星夜兼程趕至襄陽,見到祖淵。祖淵沒有絲毫遲疑,火速調兵,往麥城進發。本來調兵是趕不及的。但祖淵早就預料到諸葛亮不會輕易順從回襄陽,所以早就做了安排,沔陽的六姓主力,早已悄悄離開沔陽,在距離江陵城五十里地駐紮,聽候調遣。現在,祖淵調動的兵力,就是黃霸率領的沔陽主力。

援兵正在調動中,陸遜那邊,對麥城的圍攻,也日益加強,眼看麥城就要守不住了,援兵卻只是不到。據關羽判斷,照此下去,不出三日,就要城破被擒。

沒奈何下,關羽與諸葛亮商量,不等援兵,由關羽帶兵城中殘餘兵力,星夜突圍,諸葛亮留駐空城,能拖得一天是一天。

諸葛亮似乎對此早有預料,當着關羽的面,推出兩具雕刻的惟妙惟肖的諸葛亮坐像,雕刻極爲精細,眉毛鬍子都依稀可辨。

關羽見到雕像,不解道:“孔明這是何意?”

諸葛亮說道:“陸遜不會爲難我,將軍帶兵突圍,可讓士兵載着其中一具雕像,隱約讓陸遜的士兵看到,讓陸遜誤以爲,突圍的是我,這樣,就可以麻痹陸遜,重兵圍困麥城,爲將軍突圍減輕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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