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上午。
天下第一莊的管事來到了任以誠的院中。
“任公子,莊主有請。”
任以誠點點頭,道:“煩請帶路吧。”
天下第一莊很大,至今他也不曾窺見全貌。
跟着管家一路腳步不停,經過花園、長廊、假山、湖泊,走了差不多半盞茶的時間,兩人最終來到了一處比他院子還大的石屋前。
上官海棠正站在門口,面帶微笑的看着他。
任以誠仰了仰頭,側目望着她,問道:“搞得這麼神秘,不會又有事情找我幫忙吧?
我可跟你說,我內傷還沒好利落,勸你最好打消這個念頭。”
上官海棠看着他一臉抗拒之色,不禁失笑道:“放心,我好歹也是堂堂大內密探,還不至於那麼不濟,事事都需要讓人幫忙。
而且,請你任公子出手的代價也實在太貴了點,要是再多請你幾次,就算是天下第一莊的財力,也要負擔不起了。”
任以誠好奇道:“那你這葫蘆裡買的什麼藥?”
“跟我來吧。”
上官海棠轉身推開了石門,兩人邁步而入。
屋子裡不透光,顯得有些陰冷,四周擺滿了架子,上面分門別類的堆放着各種各樣的藥材,散發出一股若有若無的獨特味道。
聞習慣了的人,稱之爲“藥香”。
正中間的位置,還擺放着一尊古銅色的鼎爐,是按照任以誠的要求,專門打造的。
上官海棠道:“你的院子太小了,放不下這麼多藥材,所以專門給你安排了這間丹房。”
任以誠拊掌稱讚道:“好地方!不愧是天下第一莊,準備的就是周到。”
上官海棠道:“本莊志在收攬天下能人異士,這其中自然包括醫道中人。
天下第一神醫賽華佗和他師弟賽神農兩位老前輩,就住在附近的藥廬中。”
任以誠饒有興致道:“天下第一神醫?看來有機會應該去拜訪一下。”
他尋思着去交流一下,說不定能對自己煉製亡命水有所幫主。
熟料,上官海棠卻是擺了擺手,阻攔道:“我勸你最好還是別去的爲妙。”
“爲什麼?”任以誠不由有些詫異。
上官海棠嘆了口氣,緩緩道:“兩位前輩癡迷醫道,你一下子要了這麼多藥材,搶佔了他們的資源,你猜他們會不會給你好臉色?”
“好像也是。”任以誠撓了撓後腦勺,恍然大悟。
上官海棠道:“你清單上列的藥材大部分都在這裡了。
只有少數幾種,像毒心草、渡命花之類的毒物,實在太過罕見,可能還需要再等一等。”
任以誠笑道:“不礙事,藥材處理也需要時間,我可以自己再想想辦法。”
這吃人家的嘴軟,拿人家的手短,自己現在就等於是空手套白狼,要是還不知足就有些過分了。
上官海棠道:“之後還有什麼需要的你直接吩咐管事,我要離開一段時間。”
任以誠問道:“有任務?”
上官海棠點了點頭,正色道:“曹閹狗的手下無意中發下了真正的烏丸和利秀公主的屍體。
這兩人是死在東瀛特有的暗器——流星鏢之下的。
東廠的探子查到,福建的巨鯨幫跟東瀛人有密切來往,懷疑假扮出雲國使者的人是他們派來的,有不軌之心,意圖造反。”
任以誠道:“曹正淳手底下掌管着東廠和錦衣衛,他們既然查到了這些,想必應該確有其事。”
上官海棠道:“但是根據護龍山莊的情報,巨鯨幫歷代幫主都忠於朝廷,在沿海一帶替朝廷抵禦倭寇,保土安民,深得當地百姓愛戴。
但是曹正淳一口咬定,他們既然跟東瀛人有來往,那就必定大有陰謀,想要請旨讓皇上出兵,直接將巨鯨幫剿滅。
幸好有義父在,極力阻止了他,並爭取了一個月的時間,讓我和段大哥前往巨鯨幫查明真相。
最可恨的是那曹閹狗,居然向皇上進言,若是一個月查不出真相,便要義父解散護龍山莊。”
任以誠呵呵一笑:“段兄爲人沉着冷靜,見識過人,再加上你這個智計無雙的玄字第一號,這趟任務定然是難不住你們的。”
上官海棠展顏道:“借你吉言,另外,曹正淳一直對天下第一莊虎視眈眈。
我不在的這些日子,莊裡的事情就勞你替我照看一二了。”
任以誠道:“不是還有那位歸海老兄嗎,爲什麼不找他幫忙?你就這麼信任我?”
上官海棠道:“一刀他另有任務,就如你所預料的那般,成是非走了,雲羅郡主大發脾氣,差點把御書房給掀了。
皇上不勝其擾,無奈召見了義父,最終由一刀負責尋找成是非的下落。”
她頓了頓,又道:“至於你嘛,我掌管天下第一莊,也算是閱人無數,自問在看人這方面還沒出過差錯。”
任以誠撇了撇嘴,道:“我就知道你不會輕易饒過我,唉——”
上官海棠鄭重其事道:“拜託了,看在這些藥材的份兒上。”
任以誠沒說話,而是上下打量起了眼前之人。
“你爲什麼突然這麼看着我?”上官海棠眉頭微蹙,被他的目光弄得有些茫然。
任以誠淡淡道:“沒什麼,就是發現你好像挺高興的樣子。”
上官海棠訝然道:“有嗎?”
任以誠道:“把那個‘嗎’字去了,我也就是現在手裡沒鏡子,不然一定讓你好好看看自己。
剛纔在你說要跟段天涯一起去福建的時候,臉上明明白白的寫着‘期待’這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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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好兄弟,難得有機會一起出任務,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上官海棠的眼神有些飄忽,耳根隱隱泛起了紅暈卻不自知。
任以誠見狀,不禁嘴角微揚,揶揄道:“吶!現在兩個字變四成個字了,‘口是心非’。”
“無聊,事情交待完了,我先走了。”
上官海棠心中暗自羞惱,言罷便轉身走出了丹房。
“上官,若是有需要幫忙的地方,該張嘴就張嘴,千萬別客氣。”
“哼!算了吧,我可請不起你。”
“這次免費。”
黃昏,又見黃昏!
自上官海棠離開後,任以誠便一直在丹房裡處理那些藥材。
這是個極其龐大的工程,時間在專心致志中悄然而逝,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太陽已經落山了。
伸了個懶腰,任以誠走出了丹房,準備明天再繼續。
回去的路上,他悠哉遊哉的欣賞着莊子裡的各色景緻,在途經一處小院的時候,突然聞到了一股獨屬於食物的香味兒。
任以誠在院門口停住腳步,皺了皺鼻尖,使勁吸了幾口氣。
香!真香!
不但香,還很鮮美,光用聞的就能感覺到,這要是吃到嘴裡……
任以誠不自覺的嚥了下口水,兩隻腳已自覺的走向了小院的門口。
院門開着,裡面的佈置也很獨特,上面搭着幾乎覆蓋住整個院子的頂棚。
下面則是四個爐竈,周圍擺滿了鍋碗瓢盆和各種各樣的食材。
這是一間廚房。
爐竈上坐着一口大鍋,裡面煮着湯,白皙濃稠,“咕嘟咕嘟”的不住翻滾着。
伴隨着蒸騰的水汽,將香味散發了出去,也將任以誠勾引了過來。
竈前守着兩名中年人,一高一矮。
高個子的認真的盯着鍋裡的湯,不時的添減柴火,調整着火候。
而那矮個子的,則是在旁邊全神貫注的盯着一個木盆,手裡拿着菜刀。
就任以誠到來的這一會兒工夫,他已數次將菜刀舉起又放下,似是猶豫,又似是無從下手。
“咚咚咚。”
任以誠敲了敲門,示意自己的到來。
兩人聞聲,同時轉頭看了過來。
“嗯?這位……”
高個中年怔了怔,隨即恍然道:“原來是任公子。”
他一邊說着,一邊迎了出來。
而那矮個子的中年,卻是在看了任以誠一眼後,就又轉回頭接着對木盆發起呆來。
“任公子大駕光臨,蓬蓽生輝,蓬蓽生輝啊……”高個中年的臉色洋溢着出奇熱情的笑容。
任以誠訝異道:“前輩認識我?”
對方這個表現,讓他感覺有些摸不着頭腦。
高個中年哈哈大笑道:“當日任公子將那囂張跋扈的陳寒石擊敗時我是在場的,那一拳看着實在解氣,痛快。”
任以誠挑了挑眉,彷彿明白了什麼。
“看兩位的做派,相比該是天下第一神廚了?不知兩位如何稱呼?”
“都是虛名,讓公子見笑了,在下姓唐,名少許,那個是我師弟,姓嚴,名適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