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不停的流,頭髮都溼透了,她想擡手擦一擦汗,但是,手卻麻木得不聽使喚。
只覺眼前一片恍惚,夜瑾風模糊不清的臉,一直在眼前晃動,晃得她頭昏目眩,想開口叫他滾開,可是,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朦朧中,夜瑾風貼在她的耳邊,深切的喚道:“輕兒,輕兒,快醒醒……”
蘇輕語胸口疼痛難當,她拼命地吸着氣,腥熱的血,還是從喉間涌了出來……
然後,她很清晰地看見了,夜瑾風眼中的心疼與擔憂,那一刻,蘇輕語竟恍惚的想笑,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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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夜漫漫,卻在無數的煎熬中流逝,天漸漸亮了——
耳邊傳來悉悉索索的着衣聲,蘇輕語半睜開眼眸,看見夜瑾風正準備起身,似乎察覺到身後的人兒醒來,他驀地回首,眸中閃過如釋重負的神情。
微微俯身,緊緊的摟住了她,那樣的迫切,彷彿有種失而復得的珍惜,柔聲道:“你總算是醒了,這一整夜,我都沒敢睡,就怕……”
說到這,他停了下來,注視着蘇輕語的臉色,她眼波微轉,避開了他的視線。
侍女們在紫銅薰爐裡,添了一種新的香料,漸漸地,淺淺淡淡的花香,從空氣中瀰漫開來,像是初春早晨的那一抹曦光,溫香中含着輕寒。
香霧緩緩地從鏤空的爐蓋溢出,漸漸飄散,絲絲縷縷,在透明的空氣中流轉着,半濃半淺,朦朦朧朧地,在眼前幻成一幕煙紗。
寢宮裡的燈都熄滅了,怕擾了蘇輕語的休息,只有夜瑾風的案上,還燃着一支紅燭。
蘇輕語半躺着倚在榻上,靜靜的地看着夜瑾風,伏在案前埋頭認真審閱。
透過夢幻般的香霧,昏黃的燭光,也顯得有些暗淡了,漾起一圈一圈的光暈,微微搖曳着,柔和得像是灑下了黃絨的網。
夜瑾風偶爾擡起頭來,發現蘇輕語在望着他,淡淡的笑了起來,看着這笑,蘇輕語先是微微驚詫,隨即,漠然的的轉開了視線,一室無語。
侍女熬好了藥,小心翼翼的端了進來,夜瑾風見狀,忙放下手中的卷軸,接過瓷碗,一手扶起蘇輕語,輕聲道:“來,喝藥!”
蘇輕語接過碗,低着頭,慢慢地喝着,藥的味道含在口中,很苦……
夜瑾風擔憂的目光,一直在望着她,澀澀的苦味,攪得她胸口悶堵得很,每一口藥,都咽得那麼艱難,可是,她知道,自己必須要堅持下去。
蘇輕語喝完了藥,夜瑾風憐惜地爲她拭了試嘴角,輕笑着道:“很苦?”
語畢,從侍女手中接過一碟冰糖,拈起一顆,笑着放入她的口中。
蘇輕語緩緩擡眸,用冷傲而悲哀的目光,怔怔地看着夜瑾風,黑色琉璃一般的眼眸,彷彿浸在清澈的寒水中,染上了水一樣的迷離,卻還含着幽深婉約的光澤。
眼波微微一轉,那水,變成了冰,湛着刺骨的寒氣。
夜瑾風嘆了一口氣,低喃道:“爲什麼這樣看着我,你恨到想殺了我嗎?”
蘇輕語漠然的將目光收回,垂着眼簾,看着兩人十指相扣的手,眸中只餘下一片厭惡。
夜瑾風心中一沉,眸中閃過一絲受傷的情緒,低低道:“你連話都不願對我說,或者說,你的眼中根本就沒有我,連恨都不願恨了?”
蘇輕語恍惚般地輕笑,冷冷開口:“你想要我怎麼回答,你告訴我好了!”
蘇輕語淡若煙沙的笑容,剎那間,刺疼了夜瑾風的心,他猛然將她摟進懷中,搖着頭,痛苦地道:“你明明知道我想要的答案,你覺得很可笑嗎?”
蘇輕語的笑容漸漸悽迷,低低道:“是的!我覺的很可笑,你到底想要我怎麼樣,是想讓我愛上強暴自己的人嗎?要想從我口中,聽到愛這個字眼嗎,呵……我沒這麼賤!”
夜瑾風心中一痛,臉上浮現出不知所措的表情,只是不斷的重複道:“輕兒,對不起,對不起,我只是,只是想愛你……”
蘇輕語的聲音突地揚高,冷厲的望着他,怒道:“不要說了,我不想聽!”
夜瑾風將蘇輕語的髮絲貼到脣邊,輕吻着,然後,緊緊握住她消瘦的手,低喃道:“沒關係,沒關係,我可以等……”
蘇輕語眸中泛起一絲嘲諷,幽幽地道:“我快要死了,夜瑾風……”
夜瑾風慌亂地掩住了蘇輕語的嘴,冷聲喝斥道:“胡說!我不會讓你死的!”
蘇輕語撥開夜瑾風的手,冷冷一笑,道:“那麼,你願意放我走麼?”
“不行!”夜瑾風毫不遲疑的回拒,他擡起蘇輕語的小臉,用堅毅的目光望着她,沉聲道:“除了這個要求,別的事,我都可以答應你,這一輩子,我都不會讓你離開我!”
蘇輕語的胸口一絞,咯地吐出了一口血,淌上了夜瑾風的手,那一刻,她不解,爲什麼那血的顏色,看上去竟是如此蒼白。
蘇輕語的血一直止不住,溼了一條又一條毛巾,看得夜瑾風的心發顫,他憤怒地轉過身,臉色黑沉如鐵,對着御醫們厲聲吼道:“你們這羣庸醫!拖了這麼久,都沒有把王妃的病治好,宮裡養着你們是幹什麼的?”
御醫們都跪在地上,不敢擡頭,其中一個壯着膽子,戰戰兢兢地道:“殿下明鑑,臣等所開的藥方,皆是針對風寒之症,以王妃的病況來看,若是按時服用,斷然沒有不愈的道理,微臣以爲,是否另有什麼原因,延誤了醫治的療效……”
“閉嘴!”夜瑾風臉色鐵青,手死死的攥着,喝令道:“一羣飯桶,還敢狡辯!來人啊,把這羣廢物統統拖下去,仗斃!”
侍衛們上前照辦,其他的御醫,更是嚇得面如土色,伏在地上噤若寒蟬。
蘇輕語頗有幾分不忍,她久病不愈,是因爲天天偷偷服用,李御醫所給的清熱散所至,本想開口替御醫們求情,可是,卻不停地咳嗽,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夜瑾風見狀,連忙過來,輕撫着她的胸口,柔聲安慰道:“輕兒,你別急!我再爲你換幾個大夫看看,你很快就會好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