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管制下的倫敦,就像是濃墨重彩的一幅畫,到處都是一團團濃郁的黑暗陰影,康斯坦丁追出門外,大街上寥寥一些相隔甚遠的路燈,頑強地散發出微弱的橘黃色光亮,在黑暗陰影的擠壓下,只能照亮那麼一點點的範圍。
安吉拉雙手環抱,內心十分受傷,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結果卻發現這根稻草不但救不了人,反而還很刺手傷人的心!
她開的是一輛沒有警燈的警車,還沒走到車門前,身後傳來康斯坦丁的聲音:“嘿,警探!”
安吉拉沒好氣地眨轉過身,問道:“你想幹嘛?”
康斯坦丁疾步走到她的身邊,擡頭看了看四周的空中,黑暗中傳來噗噗的聲響,答道:“如果我告訴你,上帝和撒旦打了個賭,賭注就是所有人類的靈魂,你會感覺怎麼樣?”
“我會讓你住進洛克哈德教會醫院!好好看看醫生!”
康斯坦丁一邊緊張地看着四周的黑暗,一邊往左手上纏着一條布巾,答道:“別跟我爭,警探,祂們的約定是不能直接涉足這個世界,只能影響,看看最終誰會贏!”
“好吧,我不跟你爭!”安吉拉答道,“只是爲什麼?”
“誰知道呢,也許只是爲了好玩!”康斯坦丁答道,四周的黑暗中,噗噗聲越來越近,越來越響亮。
安吉拉站定,很不以爲然地奚落道:“歐,這可真是太好玩了!那些丈夫殺掉妻子,強姦殺人犯連環殺人,好玩嗎?都是因爲惡魔的蠱惑?不!康斯坦丁先生,你錯了!人,人才是魔鬼!康斯坦丁先生!”
“你說得很對!”康斯坦丁答道,“人性本惡,再加上其他某種東西的引導!”
“謝謝你給我上的一課!康斯坦丁先生,但是我不相信什麼魔鬼!”安吉拉很認真地答道。
遠處的路燈,逐一熄滅,康斯坦丁很淡然地看了一眼,同樣很認真地回答道:“你應該相信惡魔的存在,就如同它們相信你的存在一樣!你看,它們來了,我可不認爲它們是衝着我來的!”
“這是什麼?”安吉拉有注意到黑暗中的噗噗聲響,只是沒在意,可是現在長街兩邊的路燈,本來就十分昏暗,現在更是逐一熄滅,昏暗的街道,立時陷入到一片黑暗中。
康斯坦丁拿出打火機,答道:“翅膀扇動的聲音,還有魔爪,它們是地獄受到詛咒的食腐怪,不應該也不能出現在這裡,可是它們就是出現了,某個恪守中立的傢伙,真該來這裡睜大眼睛,好好看看!這就是他所謂的平衡?”
兩人頭頂上的一盞路燈也啪的一聲熄滅,四周完全一片黑暗,安吉拉下意識地靠近康斯坦丁,黑暗中的噗噗聲蜂擁而來,康斯坦丁沉聲說道:“閉上眼睛!這是爲你好!”
這一次,安吉拉沒有再因爲對康斯坦丁的不佳印象而抗拒,而是下意識地選擇了聽從,啪的一聲響,然後是嗤的一聲,應該是康斯坦丁點燃了左手纏着的布條。
橘黃色的火光以康斯坦丁高高舉起的左手爲中心,形如火炬一般,散發出來,密密麻麻蜂擁而上的食腐怪,在火光中燃燒起來,垂死嘶叫着,化作灰燼,只餘下點點火星飄零在空中。
外圍的食腐怪見勢不妙,立即振翅逃入黑暗之中,再也不敢現身。
康斯坦丁撲滅左手上的火焰,熄滅的路燈,又逐一亮了起來,空中除了飄揚的灰燼和點點火星,什麼都沒有,只有刺鼻的氣味,提醒這裡剛纔發生了什麼事。
安吉拉劇烈咳嗽起來,康斯坦丁對她說道:“第一次都會這樣!你還不相信她是跳樓自殺的嗎?我們可以去確認一下,看看她是不是在地獄!”
“什麼?”安吉拉艱難地擡起頭來,皺眉問道。
康斯坦丁答道:“確認她是不是在地獄!如果她是自殺的,那麼她的靈魂,就是在地獄!明白了嗎?”
這下子安吉拉聽明白了,反過來說,如果能確定伊莎貝爾身在地獄,那麼她就是跳樓自殺的。
倫敦的街頭,冷冷清清的,安吉拉開車帶着康斯坦丁,來到自己住的公寓,距離洛克哈德教會醫院並不遠,也就幾個街區而已,公寓位於三樓走廊的盡頭,周圍很安靜,康斯坦丁前前後後查看了一圈,然後讓安吉拉接上一盆水,放在客廳裡的椅子前。
他正在翻看伊莎貝爾的遺物,一隻大黑貓跳上來,圍着安吉拉轉,喵喵叫着。
“這也是她的貓?”康斯坦丁眼前一亮,問道。
“什麼?”安吉拉問道,“哦,是的,伊莎貝爾很喜歡貓,我剛把它帶回來的。”
康斯坦丁一把抱起貓,走向客廳正中擺好的椅子上坐好,解釋道:“貓是很有靈性的動物,一半在這裡,一半在別的什麼地方。”
就在他把雙腳放進水盆中時,安吉拉有些好奇地問道:“既然要通靈,你不需要蠟燭五芒星之類的嗎?”
“你有嗎?”康斯坦丁反問道,“安吉拉,我需要你離開這裡,我的意思是公寓!”
安吉拉心裡真是覺得自己是不是瘋了,竟然請人回來做這種亂七八糟的事,請神,通靈,我的上帝啊,我這是怎麼了?她如此在心裡感慨着,走出門外,順手關上門,就在門合上的一剎那,水盆裡的水憑空冒着氣泡,詭異地沸騰起來,時間,就在這一瞬間凝固。
康斯坦丁保持着凝視大黑貓的雙眼的姿勢,仍舊坐在椅子上,只是整個世界,已經不再是他所處的世界。
天空鉛雲密佈,血紅色的天光透過雲縫照射下來,大地一片荒涼,只有坍塌得只剩下框架的高樓,街道兩旁燒蝕得只剩下鐵架子的汽車,以及依稀可以辨認的指示牌,顯示這裡就是倫敦!
但不是那個世界的倫敦,而是地獄!
勁風無休止地吹拂,從一切東西上面吹起無窮無盡的灰燼,整個世界在勁風和灰燼中扭曲着,在腳底下,康斯坦丁都能感受到那裡傳來的絕望的哭嚎,還有惡魔們的狂歡!
這就是地獄!
康斯坦丁緊緊衣領,往前邁步而行,在前方不遠處,有一點白色,在整個世界的死灰色中,顯得格外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