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天來，巴斯克重新回到了泛翰電子廠裡。看他今天的樣子，倒是很有些胸有成竹的意思。
這兩天時間裡，巴斯克帶着telfort公司的考察團，已經完成了十多項技術和設備的考察。但距離總體的考察進度，仍然是連5%都沒有完成。
泛翰電子廠實在是太大了，哪怕是老牌發達國家的荷蘭，也極少能夠看到這樣大的企業。
一線生產人數隨時有六七千人，三班倒工人數量肯定要在一萬四五以上。幸虧這是在中國，才能找到這樣多的低廉勞動力供應。相同的工作，如果放到荷蘭，僱用荷蘭人進行操作，人力成本上升一百倍都毫不奇怪。
爲了安排這些人同時就餐，泛翰電子廠光是五百人的大食堂就有十個，廠外還有密密麻麻興起的私人飯店。
爲了容納這些工人同時進行工作，一公里長的生產車間就有五個，配套設施更是遍佈兩平方公里的廠區。當然，這麼點員工數量和廠區佔地，肯定是不能與後世富士康的工廠相媲美的。
但是話又說回來，以oem爲主的富士康，在技術上恐怕也無法直視泛翰集團。泛翰集團無意去走富士康的道路，也不可能走這樣的道路。
當然，鴻海精工作爲未來的世界五百強第三十二，作爲富士康的母公司，還是有其過人之處的。
面對如此龐大的泛翰電子廠，巴斯克也有些老鼠拉龜無從下口的感覺。他們一個考察團隊幾十號人，昨天分成了六組，同時多線程的進行考察測試。結果進度卻不如人意。面對這樣的效率，巴斯克竟然還能笑的出來，這讓其他的組員也都有些奇怪。
“劉先生，我們今天想專門考察一個項目。”
劉剛看向巴斯克略微愣了一下，整個考察團要考察的項目他心裡有數。雖然也有一些需要耗時比較多的。或者重要性很高的，但並沒有哪一項需要特別花費一天時間，讓考察團專門考察的項目。
總的來說，整個考察都是以泛翰電子廠爲主的。巴斯克帶來的人畢竟不多，親自去獲取測試數據不現實，肯定是這些人作爲監督。由泛翰電子廠的職工操作設備獲取數據。
是什麼考察項目，要所有考察團人員共同來監督的？
不過劉剛沒有多想，隨即點頭道：“沒問題，我們泛翰集團完全配合telfort公司的考察。只要是考察範圍內的項目，您儘管說就是了。”
“嗯。實際上我想考察的是不在清單上的項目。”巴斯克呵呵乾笑了一聲，說道：“經過昨天一天的考察，以及對泛翰集團提供的清單文件的分析，我認爲貴公司生產線負載能力可能無法滿足我們telfort公司的要求。”
“所以，我想進行一次試驗，對你們的自動化生產線進行高負載生產試驗。”
劉剛皺了皺眉頭，搖頭道：“巴斯克先生，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生產線負載能力的考察應該是通過計算得出的吧？”
他攤着手，表示着自己的無能爲力道：“非常抱歉，我們泛翰電子廠有早就已經制定好的生產計劃。不可能突然調整生產模式。”
巴斯克傲慢的背起手，正色道：“劉剛先生，我們有證據說明你們已經調整了生產線的負載條件。說實話吧，我懷疑你們無法再提高產量。”
“那你們可以通過對設備數據的計算，得出我們是否已經調整了生產線的負載……”
“不不不，那說明不了什麼。”巴斯克打斷了劉剛的話。強硬的說道：“操作設備的都是你們中國人，我無法保證採集到的設備數據是可信的。”
“你們考察團的人。可是全程監督的！”
劉剛有些憤怒了，巴斯克這樣的話分明是在指責泛翰電子廠在欺詐了。這對一家工廠來說是極爲嚴厲的指控。要知道在整個工業化生產過程中，所有的工廠都像一個齒輪一樣，大家互相配合的嚴絲合縫，才能推動整個產業往前走。
一旦一家工廠的信譽除了問題，那它就像是缺了一道齒的齒輪一樣，無法再與其他工廠和諧的運作下去。所以對於工廠來說，剩餘是非常重要的。有的時候工廠甚至願意爲了聲譽，而不願意打官司。吃點小虧維護名聲，是每個工廠都遇到過的事情。
正是因爲如此，對打開歐洲的第一單生意的重視，劉剛纔更不能容忍來自telfort公司的這種指責。如果被人以這種方式拿掉競標資格，那泛翰集團在歐洲的名聲可就徹底臭了。
“反正泛翰電子廠的廠區很大，我們分開測試的時候你們完全可以把設備的負載調回原值。”巴斯克卻沒有在乎劉剛的憤怒，擺明了就是要不信任中方的操守了。他蔑視道：“除非同時對一條生產線進行檢測，否則這樣的測試結果，我們telfort公司不會承認。”
“這是telfort公司的正式通告嗎？”劉剛寒聲問道。
如果一家發標方無端的對競標方有這種猜測，劉剛拼了直接建議泛翰集團推出競標算了。像這種沒有合作誠意的發標方，這種事情傳出去恐怕就不會有公司願意再與telfort公司合作了。
巴斯克也明白這裡面的道理，說到底第一線工人的工資支出，只能作爲一個間接證據，解釋起來理由會有很多。
而從官方角度來講，telfort公司也不可能出具這樣的通告，否則名聲就臭了。起碼在這種“小”事情上，大公司還是會要點臉面的。
“不，這是我的個人判斷。”巴斯克黑着臉說道。
“那恐怕不行。”劉剛一口回絕，不容置疑道：“極限負載生產對設備的影響不提，打亂我們的生產計劃怎麼辦？別看只是一天的實驗性生產，但在我們的erp系統的管理下，泛翰電子廠早就實現了零庫存生產。想要突然增加生產量不是不行，涉及到的成本和產出怎麼辦？telfort公司是否能夠提供補償，並且收購多餘的產品？”
劉剛這一問，可真的是將了巴斯克的軍。這些年由於erp系統在世界範圍內的普及，正在掀起一場關於erp系統的管理改革。
零庫存和產業鏈整合，也逐漸爲人們所熟知。泛翰集團董事長周碩作爲erp系統的發明者，誰敢說泛翰集團沒有實現erp系統？
不過，泛翰集團自身雖然實現了erp管理，但整個供應鏈還真是沒有完全erp化。沒辦法，中國國情在此啊，沒有那麼多erp人才！erp好是好，但要求企業改造自身去適應erp系統，哪怕是泛翰集團持續推進，仍然有一部分供應商沒有完成改造。
所以說，劉剛所謂無法改變生產計劃——純粹是晃點巴斯克而已。泛翰集團零庫存，不代表周圍供應商是零庫存，不代表沒有提供彈性生產的餘量。而突然增加生產量的成本，也根本沒有他說的那麼誇張。
巴斯克當然不知道這些事情，但他也找不到反駁劉剛這些話的辦法，只能強硬道：“如果你們的生產線無法提供更高的產量，那我也有理由將泛星公司從這次招標中剔除，這種情況的話你們也要什麼所謂的‘補償’嗎？”
劉剛猶豫了一下，看起來有些慌張，只是不停的說道：“telfort公司也只是發標方而已，標的還沒有落到我們的手裡，沒有干涉我們生產計劃的道理！要想更改計劃，就必須收購多餘的產品！”
巴斯克看着激動的劉剛，心下有些疑惑。劉剛的這個態度，究竟是真的因爲不願意提高產量，還是在用“收購多餘的產品”來嚇唬我？
巴斯克的壓力，其實並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麼輕鬆。在telfort公司裡不滿意他上位的人不少，如果這次競標結果不是愛立信獲得標的，那走了愛立信路子上位的自己，肯定是做不下去的。同時，他這種“半跛腳”的狀態，也影響了他的權威。
如果收購了泛翰電子廠多餘的產品——這些產品在後續工程中肯定都是有用的，倒也說不上是浪費。但既然手裡有了泛星公司的產品，那後面的競標泛星公司就要佔了不小的便宜了，自己屁股底下的位置就會越發的不穩。
怎麼辦，究竟要不要同意這樣的要求？關鍵是，泛翰電子廠是否真的已經無法提高生產線的極限產能……
就在他遊移不定的時候，突然他身上的手機響了起來。這是他到中國之前就託人辦理的手機號碼，至於託的是什麼人，反正不是telfort公司提供的就對了。
“不好意思，我要先接個電話。”巴斯克賓暫時鬆了口氣，拿出電話就向着旁邊無人的地方走了過去。
“巴斯克先生嗎？我是愛立信中國的副總裁，我叫許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