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車裡又聊了一會,半個小時之後,紛紛下車,只是對視一笑,各自回了房間。我記住官名揚說的一句話:“能明白的人早明白,不能明白的人永遠不明白。”
一句很普通的話,對我來說,是那麼富有哲理,也打消了心中最大的困擾。
官嬸已經給我安排好了房間,當我進去的時候,炕上已經鋪好了被褥。
入秋多日,溫度大概在十度左右,鑽進被窩,身上的寒意慢慢被驅散。短暫的相處,我對官名揚有了新的認識,不能說他是難得一見的人才,但是對於事情的見解很獨特。讓我這樣沒什麼本事卻眼高過頂的人也不得不給他一個十分好的評價。
躺在牀上,關上燈,我卻睜着眼睛。還有很多問題等着我處理,值得慶幸的是,這些問題我相信我可以找到解決的辦法。
我將我回來的本意告訴了官名揚,後者給我簡單的分析了幾點因素。
第一,這個村裡,有太多值得人們紀念的東西。人老了,除了兒孫之外,剩下的就是回憶,就比如村口那顆百年老樹,村民們都當神靈一樣供奉。
第二,搬遷之後,前些年都會不習慣,畢竟樓房和平房之間有很大的區別。
第三,就是後山的那片墳地。對於這個問題,官名揚目前也沒有什麼好的解決方法,不過他說,困難的問題不如放到最後,所謂車到山前必有路。既然現在解決不了,何必在這一棵樹上吊死?既然這三條都需要解決,那就先找最好解決的來,我記得挑軟柿子捏好像就出自這裡。
話說回來,因素歸因素,到最後這塊地皮還是要以中奧地產的名義來收。所以最先做的,就是解決村民對中奧地產的反感。
……
回味着官名揚和我說的這些話,試着將它們融合到我的思路里面。官名揚很聰明,所有的問題都起了一個頭,至於怎麼處理,還是要看我自己。
好比我是一個憤怒的小鳥,官名揚替我調好了角度,至於用多大的力度,打死多少綠皮豬,就要看我自己的本事了。
相比較來說,我現在倒不想去思考山石村的項目,而是官名揚這個人。重點大學金融系畢業的高材生,爲什麼沒去工作,以他的能力,相比不難被大企業看重。
我也問過他這個問題,只是給答案並沒有讓我滿意。
……
當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睜開眼就看見一雙清澈的明眸,很好看,不過卻嚇了我一跳。
“啊!”我驚叫一聲,大腦原本慵散的神經瞬間緊繃起來,一個鯉魚打挺從炕上跳起來,警惕的看向那人。
官名揚不知道什麼時候那把凳子坐在我面前,正拄着腦袋看着我。
嚇死爹了!
我心中暗道,從新坐下,用手撫摸這胸口,生怕我脆弱的小心臟從嗓子眼裡跳出來,語氣有些埋怨的說道,“你來倒是說一聲,你說我這要是條件反射給你武功廢了,你不得恨我一輩子?”
“我父親說不讓我打擾你睡覺。”官名揚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說話間像個孩子。
“……”我無語,又坐一會,感覺頭腦完全情形,這才穿衣服下炕,四處看了一下,回頭問道:“官叔呢?”
“在客廳等你,讓我告訴你,你醒了之後去找他,看樣子有話和你說。”官名揚說着,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來一根黃瓜,咬了一口,認真的說道,“我可什麼都沒說。”
是的,我沒有看錯,是黃瓜。
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他說話,我就有一種想笑的衝動。也許是笑點不同,官名揚屬於那種說話特鄭重其事的人,這樣的感覺到了我眼裡便成了一種娛樂,聊天而已,那麼認真幹什麼?
經過簡單的洗漱,我進了客廳,官叔正坐在木沙發上喝茶,見我進來,笑着招招手,示意過去坐。
“昨晚睡得還好?”
“那是必須的。”我心中想着官叔找我的目的,嘴上回答道,“哪還能比得上家好?”
“哈哈……”官叔一笑,倒了一杯茶,遞給我,“昨天晚上狗蛋找你了吧?”
我點點頭,沒有說話,我猜不到官叔要和我說什麼,那就‘以靜制動’好了。
“以後你們多接觸接觸,這孩子從小不會來事,能力是有.,不過不討老闆喜歡。”官叔說道這裡,輕輕嘆了一口氣,“你看我想讓他跟着你,多見見世面,對他也是一種歷練,不知道你那卻不缺人手。”
“官叔言過了。”知道官叔找我的意思,我也放下心來,“昨天晚上和名揚哥說了不少,挺好的。”
官叔擺了擺手,低頭品着杯中的茶。我低頭看着自己杯中漂浮的茶葉,本想效仿,但轉念一想,就算學了也喝不出這茶中的味道,直接仰頭一口,當早上的潤喉水了。
許久,官叔才戀戀不捨的放下茶杯,臉上顯然還在回味,張了張溼潤的嘴角:“大侄啊,你這次回來,不是爲建廠房吧。”
我心頭一震,擡頭看着官叔,眼神有些波動。
“山石村要動遷的項目,幾乎人盡皆知,就算你身在外省,怎麼說也算同行,東嶽和中奧兩個公司爲了競爭這個項目各顯神通,你不可能沒有耳聞吧?”官叔說到這裡,眼睛閃過一絲精光,“就算你之前沒聽說,當你決定回來建設工廠,也要對這裡進行簡單的調查,我說得對吧?”
我呆呆的看着官叔,突然間發現我犯下了一個很大的錯誤。我只看見了官叔平易近人的一面,就像一個老實樸素的農民。我忘記了,他還是一村之長,爾虞我詐的職場,他也經歷過;官場的遊戲規則,他也懂的。
官名揚的那句話,我現在算是真的領悟了。明白的人早明白,說的就是官叔吧。
我將手中的茶喝乾淨,站起身,感覺我剛剛喝下的不是茶水,而是鎮定劑。
是啊,有什麼辦法?既然人家都把這層窗戶紙捅破了,我也只能硬着頭皮實話實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