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 安心
原本雲宇樹只是過來取個手機,若是引起誤會,可就不妙了。我在林悅激動的質問聲中匆匆出門,正看見披頭散髮的林悅正抓着雲宇樹的胳膊,眼中全是忿忿。
我慌忙解釋:“林悅,雲宇樹只是把手機落在了我這裡,回來取一下而已,你別誤會了。”
林悅的語氣絲毫未軟,看向雲宇樹:“那爲什麼要騙我說你已經回去了?爲什麼撒謊?”
雲宇樹嘆息一聲,語重心長地同林悅解釋道:“悅悅,我如果說我回來了一趟,怕你來找我,又得磨一陣,我明天一早要上班,你也要上課。那麼跟你說,只是想讓你放心,早點休息。”言罷,他走上前,攬過林悅的肩,輕聲說:“好了,事情就是這樣,相信我,你快回去休息。”
雲宇樹一邊說,一邊試圖將她摟回房間,可林悅的身體卻一動不動。她緩緩擡起頭,盯着雲宇樹的眼睛,字正腔圓地說:“如果是別人,我完全相信。”她的目光充滿懷疑,對着雲宇樹咄咄逼問:“但是閔汐汐和你,總是有人把你們兩個連在一起考慮。在我來之前,你們是不是有過故事?”
聞言,雲宇樹愣了一瞬,就是這一瞬,讓林悅的眼神眯成了一條線,情緒再次浮脹,眼圈也變得紅紅的:“我就知道你們之間有什麼事,我就知道……”她一邊唸叨,眼淚一邊掉下來,話語卻是尖銳起來:“是不是閔汐汐以前本來跟你好,結果後來投靠了一個白袍,就把你給甩了?於是你找我做替代品,現在又想跟她重歸於好?”
“林悅!”雲宇樹被她的猜測激怒,呵斥道,“你說得太過分了!根本沒有的事!”
林悅面色不善,斜睨着我:“閔汐汐,之前聽說你勾搭了一個白袍,就知道你有問題。現在又勾三搭四到了宇樹身上,你小心報應!”
雲宇樹一臉勃怒,吼叫着上前捂住林悅的嘴。我被她的話弄得哭笑不得,覺得很可笑,卻笑不出來。
腦海中曾經設想過這樣的情景,卻沒想到,居然是從林悅口中說出的。萊米絲見我的時候,我曾以爲她會說這番話,可是她沒有。在別處種下的惡果,竟陰差陽錯地在此時得到報應。果然,老天不會叫我一直安生。
我轉過身,準備回自己的房間,林悅的話語又不依不饒地竄了出來:“你走什麼?你給我說清楚!”
這話衝進耳膜,我停住了腳步,慢慢地轉回身,走到她面前,指了指腦袋的位置,輕輕地說:“拜託你想清楚,如果我要勾搭雲宇樹,哪需要等到你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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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這個想法同辛格說了,他半認真半玩笑地說:“這大概是因爲,我們的經歷相似。”
我知道,辛格指的是從前他同一個穆斯林女孩朦朧的愛戀,想起他之前對我的種種勸說和告誡,深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我現在明白了,你當時說的,都是對的。”
辛格擺擺手:“話不能這麼說,其實當時,我雖然在勸告你,可心底卻隱隱希望你和穆薩能夠成功,也算圓了我心中的遺憾。”
我的脣畔勾起一絲苦澀的笑,目光黯淡下來,低頭用劉海掩住眼中的失落和自嘲:“但還是,成爲遺憾了。”
辛格伸手拍拍我的肩,想要安撫我,卻意外瞥見了我脖子上的項鍊,好奇地問:“這串着的是什麼?能看看嗎?”
我猶豫了一下,覺得沒什麼關係,便把項鍊從衣領裡拿出,露出那枚閃閃發亮的戒指。
“這戒指,花了不少錢吧。”他隨口說道。
我舔了舔脣,繞開不答:“你一個男人,哪懂這些。”
“印度人,無論男女,都喜歡戴首飾的,我怎麼不懂?”他饒有興致的回問,“項鍊上掛着戒指,你知道着意味着什麼嗎?”
我只覺得這是個紀念,並未想太多,愣愣地問他:“代表什麼?”
“兩種含義,一種是代表着失落的愛情,這枚戒指永遠不會戴在手上,卻又無法忘記;另一種理解,便是等待的愛情,當你找到你的另一半時,就把項鍊上的戒指給他,兩個人便會深愛一世。”
失落的愛情,等待的愛情。
我的心臟猛地一跳,不知道穆薩送我的時候,可曾想過這些?我是他的失落,還是他的等待?亦或是,他在祝福我早日找到深愛一世的另一半?
十指翻絞來翻絞去,我可以剋制自己不再見穆薩,卻似乎無法剋制滋長萌發的思緒。過了一會兒,我深吸了一口氣,暗暗搖了搖頭,隨口應對道:“只不過是我隨意串着玩一玩而已,從來沒想過這麼多。”
聞言,辛格笑了兩聲,低頭觀察着岩石在顯微鏡裡的形態,再次恢復專注。
開學一個星期後,學校的郊遊活動開始報名了,地點在阿萊茵。
阿萊茵是阿聯酋最大的綠洲,隸屬於阿布扎比,離迪拜只有百餘公里的路程。不同於其他酋長國沙漠綿延的景象,阿萊茵被綠樹清泉環繞着,是沙漠中最天然的一抹綠色。
幾乎所有我們年級的中國留學生都迅速報了名,只有我一直拖着,遲遲不表態。
連翩瞪大了眼睛,有些詫異:“汐汐,你不會不去吧?整整一個星期呢,你要是不去,悶在學校多無聊。”
我安撫着她詫異的情緒,言道:“我不是不去,而是想等着最後再報名。我得先確定郊遊時沒有我不想看到的人……”
連翩看過我脖子上的戒指,嘆了一口氣。
“汐汐,你怎麼這樣傻呢……”
理智寬心如她,給的建議是取下項鍊,也免去了傷悲。
我搖搖頭,軟弱地拒絕,說服自己道:“只是一條項鍊,一個道別的紀念,一種好聚好散的禮節。說到底,其實也就是個飾品而已。”
她定定地看着我,心疼憐惜的目光。過了一會兒,那眼神越過我,看向我身後,露出詫異的表情。
“怎麼了?”我順着她的目光,也往回看去,竟是看到穆薩和嘉軼並行着,正有說有笑地從圖書館走了出來。
“這是怎麼一回事?現在可是大中午,上自習也不會這麼勤快吧。”連翩問我。
我聳聳肩,也是不解:“不清楚,可能是小組討論,剛好缺了一個人,就剩他倆了。”
連翩頓時露出同情的表情:“這纔剛開學,你們老師就佈置題目了?”
我仔細回憶了一番,最近的確沒有任何作業和資料需要討論,那他倆又是在幹什麼呢?據我所知,穆薩可不是鑽研學術的材料。
話剛說完,就見嘉軼和穆薩分開道別,兩個人向相反方向走去。而嘉軼,正迎面朝我和連翩走來。
“嗨。”嘉軼明顯意氣風發,相當高興,“你們倆杵在這兒幹嘛呢?”
“剛巧路過,就瞥見你了。”連翩撇撇嘴,最近嘉軼對她不冷不熱,沒了刻意的追逐,關係反倒比從前自然了許多。連翩不再故意躲着不見他,而是坦然相對,少了從前惶惶的芥蒂。
我躍動着好奇心,想要問問他同穆薩去做了什麼,可抿抿脣,又覺得自己不該再問,免得再生波瀾。
我這廂正猶豫不絕,連翩就徑直了當地替我問了出來:“你和那個白袍,大中午在圖書館上自習?”
嘉軼很是爽朗地哈哈大笑:“是啊,愛學習吧。”
“我纔不相信。”連翩揣起手,“以前汐汐和白袍們一個小組的時候,我可是看在眼裡的,從來不討論,怎麼犧牲大中午的時間去學習?笑話。”
“不騙你,真是去學習的。”嘉軼喜上眉梢,帶着點得意的炫耀:“只不過沒有討論,只是我單方面輔導他。當然嘛,這個報酬,也是很高的嘿!”
我終於忍不住心中的困惑,還是問了出來:“他現在,這麼刻苦?”
嘉軼擺擺手:“不是專業課啦,他也不知道是哪根筋錯亂了,偏偏要學習中文,還不讓我告訴別人。”他呵呵一樂,笑道,“不過,告訴你們應該沒事。他保密的目的,肯定不是針對你們倆。”
我癡癡怔住,脣抿成一線,不知不覺中,又掉入了思念的泥潭。想起了辛格告訴我戒指項鍊的寓意,不禁胡思亂想。
難道他,還在嘗試着努力嗎?
若不是如此,又怎會專門去查中國的地質概況,又怎會隱瞞着他人學習中文?在我一步步想要遠離他的時候,他還想要一點點地靠近我嗎?
眼底的光與心內的火剎那明滅,無法盡訴這紛擾雜陳的絕望。
想愛他,沒運氣;想恨他,沒借口。
想躲避,沒地方;想接納,沒勇氣。
無論哪一種方式,都無法滌盡內心深處盈盈一握的蠢蠢欲動。
只是這蠢蠢欲動,不能說、不可說、不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