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這麼做。是正確的吧?這樣,除了我在痛,誰也不會痛苦。”慕瑾曦轉過身,望向夫人的照片。
夫人那麼寧靜,似乎不願意管他的事。
“媽,你真是一點也沒變。”脣角抹上一抹自嘲。
從小,媽便對他說:“你現在的生活很幸福,但是有很多同你一樣大的孩子,過着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日子。所以你要乖乖的,更多的人需要媽媽去幫助。”
“你總自以爲是,自認爲自己多偉大,多了不起。你一世都在養別人家的小孩,獨獨不肯分一點愛給自己的小孩。你多偉大啊,你多受人愛戴。你永遠都在愛別人,卻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不管不顧!你是這個世界最偉大的好人,卻是最失敗的母親!”
慕瑾曦將對夫人所有的抱怨如數數落出來。
但他永遠也不會知道。夫人是在旅遊期間很知了他被襲擊的消息,才發病的。雖然事後知道了被一位姑娘救起。在住院治療的期間,總會擔心他會再渡被襲擊。越來越擔心,身體就越來越虛弱。直到死之前,也不想通知他去看看。因爲她覺得自己一生唯一愧對的,就是她的兒子。
在這顆愧疚的心的折磨下,終是發病死去。
慕瑾曦半彎身體,抓着墓碑兩邊的手越來越緊。冰雪森寒的眸光轉爲悲憤:“我痛恨自己的無能爲力!你該恨!你該恨!”
可是,他怎麼也恨不起來!面朝地面,一把卷起地面的花朵,將它們甩得七零八碎。
“全世界都說你好,都覺得你仁慈。你當年爲什麼就不肯分一點點給我?哪怕一點點?”
怒得幾乎想撕掉她那張春風得意的照片,手伸到跟前,遲遲動不了手。握緊拳頭,一拳咂在地上。地面正巧放有玫瑰花,一拳擊在枝根上。玫瑰花上的刺,深深刺進他的手刃。
他並不覺得痛,因爲他的心裡更痛!
墨色夜空下,獨留他憂傷的身影。
夜,兩旁的枝葉肆意的向顧千淺張牙舞爪。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下山的。想到慕瑾曦所說的話。坐在山下的草上,肆無忌憚的笑着。分明在笑,眼淚卻落了出來。原來眼前慕瑾曦癡情的模樣,是自己幻想出來!
不…他本癡情,但這份情,在夏茹筠身上
!慕瑾曦,你夠狠!你灑脫得輕鬆,卻將她往萬丈深淵推了一把!
顧千淺深邃的眼眸猶如夜空般悲傷。許久沒痛的背,又開始發作了。
她揪起心口,將身體曲壓在膝蓋上。也許是因爲這個姿勢,所以她的呼吸很是緩重,需要靠着嘴巴,才能呼吸上來。
明明一直以來自以爲是的是自己,到了這刻,最痛苦的卻也是自己!
顧千淺,你活該!將自己痛罵了遍,仍不覺得好受。
背後的痛猶如野豹鋒利的瓜子,一點點撕開她的痛,然後取骨。這離骨之痛,每次發作,都讓她痛不欲生。
這次,卻讓她有種被折磨的快感!
不是她成了被虐狂,而是她想用這次的痛,來銘記今晚!
指甲深陷肉裡,另一隻則抓着身邊的草,借力將痛移輕。全身在這冰寒的黑暗中顫抖。
“你幹什麼這麼折磨自己!就算你痛死在這裡,他連睜一下眼,都不會爲你辦到!”
有人脫下外套包在她發抖的身上。
“顧千淺,你沒覺得爲了他,你已經變得不像自己了嗎?”尹皓熙強制性的擡起她的腦袋,逼她看着自己。
她曾對自己說過,在她痛苦難受或者想事情的時候,都不要出現在她的視線範圍內。因爲這句,所以才遠遠的看着她被慕瑾曦傷害,才站得遠遠的任她獨自傷痛。但是,他實在是受不住了。想抱住她,想給她依靠。想讓她清醒點!
“顧千淺,曾經那樣高傲的你去哪裡了?曾經不管發生什麼,都一幅與你無關的淡然去哪了?你那與世無爭,猶如天仙般不識人間煙火的無所謂又去哪了?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成了什麼樣子?像一隻被主人拋棄的可憐狗。明明被主人拋棄,還想着去討好,以爲這樣就可以挽回主人的心意。顧千淺,我爲這樣的你感到可悲!現在的你根本就不配頂着顧千淺這個名字的光環活着!你根本就不是顧千淺。你就是一個乞丐,等着人來施捨的無能人士!”
他每一個字都很用力的去說,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傳進她那已經殘廢的腦袋裡。還打算說些什麼,被顧千淺犀利的眸光一掃。
顧千淺強忍着痛,咬牙切齒的說:“你真不是一個東西!小心眼男人!沒有接受你就找這種機會數落報復!”
她心知他是爲了將自己罵醒,但被他一頓臭罵,心裡怎麼也不爽!
正如他所說,自己該是一幅不是人類的模樣,幹什麼要裝出受感情重傷的樣子?這麼想,好受了些。好吧。
見她這麼快恢復,尹皓熙才鬆懈了口氣。方纔的一臉嚴肅從臉上消失,換上寵溺:“背後的傷又發作了?你這個女人可真是騙人高手。說什麼回家了就不會痛了。”雖然這麼說着,心中卻竊喜。
“來,我揹你回家。”正是因爲在乎,怕他會難受,所以才編出這段謊讓他安心。
“背什麼背,滾!”
“那我扶你?”
兩人的身影越走越遠,漸漸消失在迷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