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村能等的起,方不爲卻等不起。
現在離馬春風給他的期限,滿打滿算還不到兩個月了……
方不爲估計,川島也應該等不起。
這個女人不會允許中村在那裡優柔寡斷,反覆權衡的,
所以方不爲索性來個釜底抽薪。
齊希聲都已經回南洋了,你中村還有什麼可權衡的?
難道不應該是抓緊時間對胡山進行特訓,好讓他早成爲齊希聲的好助手麼?
方不爲一走,川島芳子肯定會這樣質問中村……
諒爲的目的,就是儘快讓胡山動起來。
離開上海後,金懷玉肯定要帶着胡山去見川島,只要確定了這個女人的具體位置,剩下的事情就好辦了……
方不爲買了三天後到南洋的船票,到那天,他登上船,想辦處理了中村安排給他的助手,會悄悄下船,易容前往北平,在那裡等金懷玉和胡山。
不過在這之前,他還有點事情要處理。
這一個月以來,通過特定頻道,李澤田已發十多份電報,每份都標註着最高等級,最爲緊急的代碼。
但方不爲一直沒有回覆。
不用猜,那邊明顯已經得到他是“齊希聲”,以及“自己人”的身份信息了。
看電報內容就知道了:今悉,軍統方面已令東南特區,上海特區,全力查尋你的動向……請儘快回電!
最後,李澤田還留了一個位置在浦東的地址。
消息是從哪裡泄露出去的?
應該是袁殊吧。
馬春風能通知東南特區,能通知上海站,自然也能通知袁殊。
方不爲早就想到了這一點,所以這一次到了上海之後,他一直深居簡出,極其的低調。
一方面是在躲馬春風的人,另一方面,也是不想給袁殊,以及馬春風和李澤田的人找麻煩。
既然知道自己回了上海,但又找不到自己的時候,這兩方勢力就會分析自己會和什麼人聯繫。
他們第一個想到的肯這是中村。
一旦發現自己重新出現,還和中村在來往,這些人跟不住自己的表況下,就可能會想辦法跟蹤中村。
但中村可不是陳貓阿狗,這是個隨時都張着大嘴,準血吃人的大鱷。
他本就是老牌間諜,又依託森下商會,很是組織及培養了一批可靠且專業的間諜。
這些人的警惕性很高,對中村的保護力度也非常大,方不爲不想軍統和地下黨,爲了找到自己,一個一個的排着隊,給中村送人頭……
所以,還是儘可能的躲着吧。
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在上海,這些人的決心就會不一些,也不會輕易的跑去送死。
方不爲不回李澤田的電報,最大的原因,是他不知道怎麼解釋。
自己這兩三年來,在上海乾的這些事情,根本沒辦法用道理講清楚。
說是靠他一個人做到的?
根本沒有人會信?
說他組織了一個團隊?
那人呢?
拉出來看看……
更何況,不管是哪一方面,都不會允許他一直掌握着超出常人理解的力量……
所以,索性就不解釋了。
反正都已經準備好了,哪方都不靠了,身份自然就很超然了。
但即便以後不屬於哪一方了,但該合作的時候還是要合作的,所以該需要維持的關秒,還是要維持。
所以方不爲決定,去北平之前,先和袁殊見一面。
就處不用解釋,至少也要表明自己的態度:自己不準備和任何一方爲敵,只想抗日。
等到勝利的那一天,他自然會離開這個國度,不給任何人制造麻煩……
……
三天後,在中村的陪同下,方不爲來到碼頭,準備登船。
除了他之外,還有兩個隨從,其中之一,就是之前的那個保鏢兼司機。
中村美名其曰,說是派來保護方不爲的,其實他和方不爲都心知肚明,就是來監視方不爲的。
方不爲也不在意,大不了就在船上多走兩天,等到了香港後再下船。
客輪到香港後,他會找個機會,把這兩個特務處理了,等下次回來的時候,給中村隨便編個理由就行了。
即然是派來保護自己的,就算出點意外,那也是人之常情……
幹這樣的事情,方不爲有的是辦法。
船是美國人的,由橫濱開往洛杉機,第二站是上海,第三站是香港。
親眼看着方不爲上了船,中村纔在幾個手下的簇擁下,坐上小車離開了碼頭。
他還要忙着去和川島談判。
……
“先生,你的行李放好了,有什麼需要,你隨時叫我們!”兩個日本特務把方不爲送進了房間。
“好!”方不爲點了點頭。
船票是以日本人的名義買的,方不爲自然也就成了日本人,有資格住上等艙了。
他住的是一個小套間,兩個隨從就住的他的隔壁。
等手下走了以後,方不爲懶洋洋的躺在牀上,開始給馬春風發電報。
這一發,就是半個小時……
南洋商團北遷,到現在執行了三個多月,已接盡尾聲,早就不用馬春風盯着了。
方不爲離開南洋不久,安排好了後續事宜,馬春風就回了重慶。
通知上海站和華南特區,即時監控方不爲的動向的命令,就是馬春風從重慶親自下發的。
但他沒想到,兩個特區幾百號特務,竟然跟不住一個方不爲?
方不爲只在上海碼頭露了一面後,就跟蒸發了一樣,再也沒有露過頭。
上海的局勢過於複雜,勢力盤根錯節,哪國人都有,就算明知道方不爲就在上海,特務也沒辦法推測,他具體藏在哪裡。
更何況,誰也說不準,這位齊老闆是不是已經離散開了上海。
正常馬春風一籌莫展,心急如焚的時候,方不爲卻主動聯繫了……
“局座……”齊振江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手裡拿着一份電碼紙。
一般出現這種的情況的時候,不是“自己人”的電報,就是袁珠的電報。
但不管是哪一種,都是馬春風迫切希望的。
因爲有很大有可能表明,方不爲有下落了。
馬春風站了起來,伸手接過了電報:
馬座,煩請香港王站長,於二月十日左右,到香多利亞港接貨,船號******……
這誰啊,沒頭沒尾的?
馬春風臉色一沉,盯着齊振江:“是從什麼渠道發過來的?”
“‘自己人’的特定頻道……”
果然是方不爲!
馬春風一聲冷笑,同樣也是一頭霧水。
方不爲什麼意思?
接什麼貨,到時候又應該找誰?
這王八蛋,也不是說一次性交待清楚。
“行,你先去忙!”
馬春風支走了齊振江,又是打電話,又是發電報,費了一番功夫才查到,方不爲所報船號的那艘客輪,剛剛纔從上海駛離,預計五天後到達香港。
到港時間正好與方不爲電報中所說的時間相吻合。
方不爲帶什麼東西了?
爲什麼又要帶給王新恆?
馬春風找來齊振江,按原頻道,又發了一份電文,意思是讓他說清楚,少故弄玄虛……
聽着馬春風口述着電文的內容,齊振江的心臟飛快的跳了一下。
局座這口氣,好像是在訓斥下屬一樣?
而且看他的模樣,好像對這個自己人已經不好奇了?
難道局座已經查到這個人是誰了?
齊振江壓下驚疑,按照馬春風的指示,發送着電文。
沒過幾分鐘,對面就有回覆了:“兩個日本特務!”
這回電的速度,真的像電一樣快,感覺就像是站在面對面說話一樣。
這也不是第一次這麼快了,幾乎次次如此,齊振江也已經見怪不怪了。
他就是好奇,馬春風是不是已經知道這是誰了。
看到方不爲的回覆,馬春風心裡也犯着疑:哪來的日本特務,這王八蛋又是搞什麼把戲?
馬春風皺着眉頭,又給齊振江下着命令:“問他,在哪?”
方不爲回覆:“船上……”
馬春風還沒怎麼着,齊振江先被震住了。
船上?
開什麼玩笑?
那可是美國人的船?
而馬春風剛剛纔問到,這艘船已經駛出上海港,到了海上了。
這離着幾千公里,這份電報肯定不是用便攜式電臺發過來的,因爲乾電池提供不了這麼大的功率,電波根本發不了這麼遠的距離。
那這個自己人使用電臺時,電是從哪來的?
而且回覆的還這麼快,搞的好像用的是船載電臺發送的一樣。
難道這艘船是他家的?
馬春風當然也奇怪,不過他沒有表現在臉上罷了。
他慢慢的眯起了眼睛,判斷着方不爲這句話的真假。
如果是真的,方不爲難道不是在向自己示威?
看,我連這樣的事情辦到,你拿什麼來控制我?
算了,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
方不爲是不是在船上,讓王新恆看一看就知道了。
也沒等馬春風再問,方不爲就告訴馬春風:老傢伙派它回老家一趟。
意思是他要回南洋。
想着滿打滿算還只有兩個月的時間,馬春風也再追問,他什麼時候回重慶……
……
五天後,客輪準時抵達維多利亞港。
要補齊食物,談水,燃料等,客輪會在維多利亞港停半天,船上的客人可以自由下船。
但要是玩過了頭錯過了開船的時間,那就只能乘下一班了……
兩個日本特務早被方不爲放倒了,這會正醉熏熏的躲在房間裡。
一個人拖兩個醉鬼有些惹人注目,方不爲用二十美分的小費,僱了兩個船員,把兩個特務背下了船。
“先生,請務必不要忘了開船的時間!”船員還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明白!”方不爲用日語回了一句。
把兩個特務放在了一輛雙人黃包車上,方不爲付了小費,打發走了兩個船員。
碼頭上人很多,暫時沒看到王新恆,但方不爲看到了王興恆的手下。
一個穿着汗衫的年青漢子,舉着一塊碩大的牌子,使勁的往船上張望着。
牌子上寫着兩個大字:接貨。
跑客輪上來接什麼貨?
周圍的人像看傻子一樣的看着大漢。
方不爲壓了壓帽檐,漫不經心的靠了過去,走到漢子的身邊的,輕輕的用胳膊肘碰了碰他:“兄弟貴姓!”
大漢像是觸了電一樣,猛的回過了頭。
“別慌!”方不爲笑吟吟的說着,又朝兩個特務躺着的黃包車指了一下,“貨在哪裡!”
漢子看了一眼,心裡鬆了一口氣:果然是兩個活人!
“王兄弟呢,來了沒有?”方不爲又說道,“要是沒來,那我說走了……”
“別!”漢子一聲低呼,放下牌子,舉着手,飛快的比劃了兩個手勢。
不遠的馬路邊上,一個五六十歲,脖子裡挎着香菸箱的老頭,不緊不慢的走了過來。
方不爲稍一打量,不由的笑了。
這不就是王新恆麼?
沒多過交道,但方不爲見過好幾次,認得這個人。
等到五新恆走過來,正緊緊的盯着他,使勁的在腦海馬裡搜刮的時候,方不爲輕輕一掀帽檐,又呲牙一笑:“王兄弟好!”
說着,他又把手裡的一個揹包遞給了王新恆:“一些小玩意,如果要把他們送到老家的話,你可能會用的到……”
其實就是吐真水和迷藥。
人自然好處理,但不能不給中村一個交待。
至少要知道,離開上海時,中村是怎麼給這兩個手下交待的……
比如讓他們監視自己的用意所在,多長時間向他彙報一次……
“代我向餘老闆問好……”
說完後,他便邁開大步,往碼頭走去。
這到底是誰?
感覺怎麼這麼熟悉?
王新恆緊緊的盯着方不爲的背影,卻怎麼都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其實他還真的是見過方不爲的,不過當時只是匆匆一眼,再加又過了快三年,王新恆記憶有些模糊了。
三年前,方不爲以齊希聲的身份,剛到上海,那時的王興恆還是上海特一區的區長,陳浩秋是二區區長。
當時的陳公樹赴河內刺殺汪精衛,惜敗而歸,乘坐虞洽卿的米船回了上海,就是他和陳浩秋一起去接的。
他們到蘇州河口的時候,方不爲正在日本憲兵的眼皮子底下,給淞滬會戰中犧牲的壯士燒紙……
算了,不糾結了,反正局坐義待,記住他的長相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