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休無止的折磨終於暫時停止了。
唐銘水被簡單的處理了一下傷口,關進了一座由倉庫改臨時改造成的監獄中。
在這裡,時時刻刻都能聽到外面的槍炮聲。
上海之戰打的怎麼樣了?
國軍的弟兄們能夠守住上海嗎?
唐銘水一點情報也都無法收到。
現在,這些也不是他應該關心的事情。
櫻井康成的態度,非常出人意外。
他絕不是因爲惠子的原因纔出手救唐銘水的,而是他同樣希望得到唐瘋狗這座情報寶庫。
他甚至沒有給唐銘水任何爲自己辯解的機會,直接就用上了刑具。
然後呢?沒有然後了。
唐銘水在這個已經被關了兩天了。每天都會有專人送來兩頓飯。
除此之外,沒有任何人來找他。
彷彿櫻井康成已經將他遺忘了。
傷口無時無刻不在作疼,尤其是被鐵塊烙過的地方,身子只要做一些比較大的動作,立刻便會撕心裂肺的疼痛。
潛伏?
唐銘水苦笑。
在很多人看來,潛伏很簡單,安排一次行動,說上幾句假話,敵人就能相信了,接着就能順利的潛伏了。
沒人是傻瓜。
尤其像櫻井康成或者吉田木翔這樣長期進行情報工作的,他們的警惕性和嗅覺,比絕大多數的人都高。
唐銘水平躺在鋪滿稻草的地上,仔細的想着自己在受刑時候,有沒有哪句話出現問題,櫻井康成爲什麼要這麼做。
櫻井康成不相信自己,但他同樣也弄不清自己到底是真投降還是假投降。
所以,自己還有機會。
那麼櫻井康成下一步會怎麼做?
自己應該怎樣取得他的信任?
戴處長那裡呢?
他還在等待着自己的情報吧?
唐銘水手裡拿過身邊的一塊從屋頂掉下來的木片,一邊在手裡把玩着,一邊不斷的在腦海裡做出各式各樣的設想。
牢房的門打開了。
唐銘水以爲到吃飯時間了,但沒有想到的是,兩名日本士兵,拖着一個遍體鱗傷的犯人進來,然後往地上一扔,隨即離開。
牢房的門又被關上了。
這個新進來犯人身形看起來好熟悉?
唐銘水不顧身上疼痛,來到新犯人的身邊,掰過他的臉只看了一眼,立刻失聲叫出:“老鮑!”
鮑殷亮!
這個犯人,竟然是自從自己失勢後,一直渺無音訊的鮑殷亮!
鮑殷亮睜開了眼睛,虛弱的叫了一聲:“大哥……”
一聲“大哥”,讓從來都沒有什麼感情的唐銘水,眼淚差點奪眶而出。
當一個人孤身和敵人周旋,彷徨無助,卻忽然遇到了一個故友,那種心情,現在的唐銘水完全能夠理解了。
他拿來自己的水,給鮑殷亮餵了幾口:“老鮑,你怎麼被日本人抓住了?”
鮑殷亮的精神稍稍振作了一些:“大哥,你落難的時候,我正帶着弟兄們和小日本玩命,一直沒有機會去看你……前幾天,我帶着我的分隊,去襲擊日本人的一個車隊,結果我們的情報出現了失誤,日本人把我們包圍了……
弟兄們打的都很勇敢,沒人投降,一個接着一個的兄弟,在我邊上死了。就剩我一個人了,就剩我一個人了啊……我準備殺身成仁,可是一枚手榴彈在我附近爆炸,我暈了過去,等我醒來,我就落到了日本人的手裡。
櫻井康成審問了我,他要我交代出我知道的情報,對我用刑。我沒說,大哥,我什麼情報都沒給他。爲了那些死去的弟兄們,爲了咱們軍統,我不能說,不能說。”
唐銘水默默的點了點頭。
“大哥。”鮑殷亮掙扎着爬了起來:“沒想到咱們弟兄在這裡見面了。也好,大家手拉着手,結伴到黃泉路上去吧。”
“我爲什麼要死?”唐銘水居然笑了笑:“我活的好好的,而且還想要活下去。”
鮑殷亮苦笑:“大哥,咱們落到日本人的手裡,難道還想活着嗎?”
“你不想,我想。”唐銘水坐在了鮑殷亮的身邊:“我不光要活下去,而且還要報復那些趁我落難落井下石的人。老鮑啊,我已經向日本人投降了。”
“什麼,你向日本人投降了?”鮑殷亮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大哥,過了一會,纔好像明白了一些什麼,刻意壓低了聲音:
“大哥,你是不是身上有什麼任務?我們是拜把子兄弟,告訴我,我能夠協助你的。”
唐銘水默默的點了點頭,然後輕輕的嘆息了一聲。
鮑殷亮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也不敢多問。
就這麼沉默了十幾分鍾,唐銘水忽然看了看鮑殷亮:“你還不走?”
“走?”鮑殷亮怔住了:“我走到哪裡去?”
唐銘水又笑了:“櫻井康成那裡啊。”
“大哥。”鮑殷亮變得手足無措起來:“你這是什麼意思?”
“啪!”
一個巴掌落到了鮑殷亮的臉上。
鮑殷亮完全被打蒙了,捂着臉,卻一個字也不敢發出來。
“老鮑啊,我看你是無法無天了,連我都敢騙。”唐銘水淡淡說道:“現在雖然我成了犯人,可要殺你還是易如反掌,在外面的日本人聽到聲音進來之前,我保證可以殺了你。”
“大哥……”
“不要叫我大哥。”唐銘水打斷了對方的話:“你有什麼資格,讓櫻井康成親自來審問你?在軍統上海站,你只是個小人物,你掌握的情報,不會比小孫多多少。你的錯誤,是不該直接在我面前說出櫻井康成這個名字。”
“大哥,你聽我說……”
鮑殷亮想要爲自己辯解,可是他再也無法說話了。
唐銘水的手忽然猛力朝前一遞,一塊木片,已經深深插進了鮑殷亮的咽喉裡。
鮑殷亮捂着咽喉,血,不斷的順着他的手指縫裡流出,他的嘴裡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我說了,我要殺你,易如反掌。”唐銘水卻好像什麼也都沒有看到,無動於衷:“軍統上海站,沒有人敢騙我。你的破綻實在是太多了,你居然不問我爲什麼會在這裡?你是早就已經知道了對嗎?”
鮑殷亮倒在了地上,痛苦的抽搐着。
“看在兄弟一場,我幫你上路吧。”唐銘水死死的捂住了鮑殷亮的口鼻,然後附在他的耳邊低聲說道:
“很多人會死的,很多人,而你是第一個!”
鮑殷亮到死都沒有明白這句話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