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愛之旅兼落跑中的兩人

社會型態的形成自有其演化的軌跡,不是變得更好,就是變得更壞。而不管是更好還是更壞,至少演變出的結果,是大多數人默許同意的。

天性激烈點的人不安於現狀,對現狀永遠不滿。於是崇尚改革,掀起濤天波浪,將一切墨守成規的秩序淹沒,企圖將人世種種重新組合分配,讓所有人被這大浪顛得七葷八素,日子也跟着不斷改變,慢慢的也就習慣了改變,生活過得驚險顛簸些也就是了。

物以類聚,人以羣分,有人生性激烈,自然也就會有人是平和中庸,希望日子太平無波的性子。溫和的人過得苟且,只要事態仍在可以忍受的範圍內,寧願得過且過;他們雲淡風輕,禁不起改變,也承受不住改變。所以縱使物換星移,人類不斷進步,他們仍然安之若素地過着自己的日子,對別人的變動無動於衷,並相信那些離經叛道的人總有一天會爲自己的衝動付出代價。

以上的論調,出現在華國首都裡最大最豪華的酒樓裡,一場名爲「菁英羣聚論當今社會型態」的大型研討會中,會議主席最後的結語。

然後是一陣「啪啪啪……」的拍手聲,不管支持不支持,給個面子總是應該。然後吃茶的繼續吃茶,談天的接着談天,天下仍是太平。

「看看這個國家,都是好發議論的男男女女,口水多過茶啊。雖然論點不見得有什麼了不起的創見,但顯得非常有生氣。回頭看看咱們盛蓮國,唉,無疑是個壓抑過度、拒絕進步的國家啊……」花靈沉浸在感動中,覺得終於在這個異世界找到了一個正常的地方,彷彿回到了二十一世紀的地球,那可是個人人好發高論的年代呢,親切得讓人好感動。

李格非沉默地吃飯喝酒,沒搭理她的讚歎。意外來到華國已非他所願,偏偏不幸的是剛巧碰着了華國三年一度的大考,全華國的考生都在首都聚集,致使每一間客棧酒樓都成了考生的表演臺,不是這邊舉辦以文會友,就是那邊在開論壇研討會的,再不然就是詩文歌唱大賽等等,都在爲了大考衝刺,並趁機大鳴大放,藉此吸引首都知名文人的青睞,看能不能一舉成名天下知。

別的國家大考當然與李格非無關,偏偏遇到這個沒事找事的花靈,被她拉着四處聽人大發高論不說,還四處與那些男女考生結交,動不動就稱兄道妹的,花錢如流水不打緊,可是這傢伙壓根忘了他們兩人如今算是逃亡海外的身分,居然好意思把日子過得這麼高調,這象話嗎?那他這些日子以來費盡心思佈局、在各國亂竄,爲了打亂蓮膧的判斷力,讓她沒辦法準確地猜到他們的去向,又是爲了什麼?!

悶,超悶,悶得他每天跟在花靈身邊就像個背後靈,給人沉重的壓迫感,卻又完全的不搭理人。當然,雖然李格非沒理花靈,也不代表花靈這話是自說自樂,因爲跟着他們一同吃飯喝酒的,正是一個華國準考生,這人叫向梅。兩人總是一搭一唱,配合良好,現在聽到花靈發出這樣的感嘆,連忙問道:

「咦?難不成花姐兒是盛蓮國人嗎?」語氣不無詫異。

「是盛蓮國的人又怎樣了?」花靈顧着吃菜,沒看向梅。

「啊?怎麼可能?你們真的是盛蓮國人?」問得更驚訝了。惹得花靈頻頻看着她,覺得華國的人好喜歡大驚小怪喔。

這向梅,正是花靈來到華國後第一個認識的人,身分正好也是個考生,所以具備了華國人兼考生該有的特色——好發議論、熱愛研討會、四處聽演講。

她因爲盤纏在赴京趕考的途中丟失,又尚未與京城的友人聯絡上,所以險些餓死在街頭,幸好被花靈一時好心的搭救,兩人因而成爲酒肉朋友,成天沒事上館子喝喝酒、吃吃肉、聊聊八卦。

由於花靈對別人的身家來歷毫無興趣,也對別人可能有着可歌可泣的考生血淚史也沒了解的打算,所以她搭救向梅,並資助其食宿等,都只是順手爲之,沒怎麼放在心上。反正過沒多久就要離開華國,繼續過着跑路的日子,就算向梅是世家子出身或日後成了華國狀元,那都與她無關。

雖然這人看起來依稀彷彿是個世家子弟,從她在吃穿上面的講究便可見一斑——一點也沒有落難人的自覺,把花靈他們的錢花得好安心自在。花靈一度生怕會被向梅吃垮,後來問過李格非,確定錢很夠用之後,纔打消了把向梅神不知、鬼不覺蓋布袋丟回到大街上繼續去落魄,就當大家沒認識過的念頭。

花靈並不知道「向」是華國大姓,當然更不知道向梅可能有着顯赫的家世,而常年四處經商的李格非心底清楚,卻不打算對花靈說,因爲這一點也不重要。

「妳幹嘛這麼驚訝的樣子?盛蓮國人又怎樣了?向姐兒。」花靈沒正面回答向梅,只是興味地問着。華國對女子的稱呼是「姐兒」、對男子的稱呼是「哥兒」,等同二十一世紀的人稱「小姐」、「先生」一樣。雖然還聽不習慣,但倒是有趣。

「不對,你們不像。你不像……」望了眼李格非的長相身形,然後再看向花靈:「妳也不像。我見過許多盛蓮人,都沒你們這樣子的。所以你們應該是去過盛蓮,但並非盛蓮國人吧。」向梅點點頭,一副此事就是這樣,無須再論的模樣。

花靈覺得好笑,而李格非臉色則冷了三分——但因爲他的臉一直都很冷,所以就算再冷個十分,別人也感受不出來。這臉色算是白擺了。

還不待花靈有所反應,向梅又開口了:

「唉,我說那盛蓮國呀,實在是個奇怪的國家。男人身上長蓮花也就算了,女人懷個孕還會在臉上長花瓣,不得不懷疑他們是被他們的蓮花神保佑了還是詛咒了。」

華國人拜的是火神,不信蓮花神那一套。膜拜花朵對其他國家的人是難以想象的。拜託,那種軟趴趴的東西,不實用又不神氣,有啥好拜的?!向梅邊說還邊擺出嘲弄的表情,一點也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然受到威脅。

李格非雙拳在桌子下悄悄握緊,花靈無奈地探過去一手安撫,不讓這隻紙老虎有暴衝成真惡虎的機會,將他一隻拳頭給舒張開來,在他手心輕輕揉着,調情得面不改色,也不讓紙老虎害羞地逃開。

然後笑笑地對白目的向梅道:

「這是盛蓮國人專有的記號,不管是來自神的恩賜或其他什麼的,倒也不該拿出來批評議論是吧?」心中暗自陶醉:好堅硬的手,有力又溫暖,手形長得又好,摸起好有安全感啊。

「……也是。」向梅望了他們一眼,形勢比人強,威勢不如人,只好識時務地點點頭。又道:「好,不說他們這天生的毛病了,就說他們的保守落後吧!您瞧,放眼現今千炫大陸,有哪個國家像他們這樣實行鎖國主義的?外國人想進入他們國家是千難萬難,至少要辦幾十道手續不說,辦完了還要等上一年,搞得大家都不想去盛蓮了,更別說去過的人都暈船暈得幾乎沒死掉!真可怕!整個國家建立在水面上,人民大多住在船屋中,像是無根的浮萍似的,真難想象這日子要怎麼過。更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是他們國家的男人根本沒地位!要知道我堂堂華國在一千年前就把男人列爲平等公民了,現在你看放眼我華國天朝,男性官員佔了快一半,男人只要經濟能力許可,是可以娶妻回家的,跟女人一樣呢。我華國可說是全千炫大陸最重視男女平權的國家了。」說完還要大大的稱讚自己國家一下,並深深陶醉着。

花靈覺得好笑,道:

「我對華國的情況不太瞭解,不過我發現這塊千炫大陸上的人都有一個相同的特點。」

「哦?什麼特點?」向梅好奇直問。

「都很愛自己國家。」

「有誰不愛自己國家嗎?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向梅覺得花靈這個發現好奇怪。

「當然奇怪啊,愛到只願意看自己國家的優點,也只願意看到別人國家的缺點。」花靈搖搖頭。隨口哼了幾句早上在街口學來的華國國歌:「唯我華國,崇尚平權。唯我華國,國富民安。女男共治,世享昌隆,千炫第一,四方來朝。偉哉我華國,光耀全宇宙。」

向梅感動得抓住花靈的手:

「天籟啊!沒想到妳已經學會我國的國歌了,是不是很好聽?歌詞是不是很實在?是不是恨不得可以當我華國的人?雖然我國移民的條件很嚴苛,不是最優秀的人是進不來的,但只要有合適的人作保,妳想要歸化爲華國人的話,也不是什麼大問題!花姐兒,妳幫助過在下,在下一定會幫助妳完成這個畢生最大的心願的——」

花靈很努力不讓自己在別人愛國心如此激動時翻白眼,畢竟她沒有被圍毆的嗜好,所以她閉閉眼,好一會才睜開,讓自己看起來可以誠懇一點:

「向姐兒,我只是隨便唱唱,妳別當真。如果妳覺得我唱得很好聽的話,那我也不介意接着唱一下盛蓮國歌給妳聽一下。咳咳——」清清喉嚨,開唱:「歌詠我大盛蓮,蓮神最驕傲的孩子。優雅卓越冠四方,物阜民豐,國盛勢強,無與倫比,巍巍大盛蓮……」

「夠了夠了,這是什麼詞?什麼調?果然是個只會種花划船的地方,沒什麼本事,也就只能在國歌裡杜撰來自我欺騙,我可憐他們。好了好了,花姐兒,求妳別唱了。」向梅一臉痛苦嫌惡,拿筷子敲打碗沿,以表示對這首歌的不支持,就差沒撲過去搗住花靈的嘴了。

「那,換一首怎樣?」花靈對自己的歌喉一向很有信心,所以清清喉嚨,決定來個k歌大放送。「我還去過飛揚國,還有那個火山部族也滿有意思的。我都有把他們的國歌學起來,既然妳覺得我唱得很好聽,比某個不識貨的人……」眼睛唾棄地瞄了下李格非。「強多了。人家說酒逢知己千杯少,我說歌逢知音萬首唱啊,來吧,來吧,我——」

愈說愈興奮,一手拿盤子一手拿筷子敲起來了,在她正要扯喉發射音波神功將全客棧裡的人給毒死時,就見李格非很有經驗的閃身、搗嘴、滅口,姿態流暢優美,動作一氣呵成。

「唔唔唔——」被李格非挾在胳膊彎裡無法動彈的人,只能如此抗議。

向梅看得目瞪口呆,直到好一晌才能說話,然而她說出來的話,卻讓李格非兩人爲之一怔,就見她道:

「我現在可以確定你們真的不是盛蓮國的人了。我猜李哥兒肯定是『原野部族』的人吧?我看着你的長相模樣就能確定。至於花姐兒嘛,妳八成是『弱嫋部族』的人是吧?放眼全千炫大陸,也就只有那兒的女人沒什麼骨氣,世代都是男人當族王,女人都不工作,被男人飼養而不引以爲恥,甚至沾沾自喜。」

花靈本來只覺得向梅這個女人的缺點只有揮別人的金如土、好發高論、自以爲是高尚的知識分子,還沒高中狀元,便把自己當成狀元娘看了等等等,可現在又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快下結論了,有的人,身上具備的特質之多之廣,絕非凡人如她能在短時間之內看出來的。向梅這人的個性特色,恐怕還有很大的發揮空間。

「也真是有趣,來自這兩個部族的你們,居然會湊在一塊兒,照理說,咱這千炫大陸上的人,通常不與外國人通婚的,因爲各地的風俗實在太不相同,所以一旦與外國人通婚,都沒聽過有好結局的。不過,要是嫁來我華國就不同了,我華國有容乃大,民風兼容幷蓄。啊!真是每一個外國人都渴望來歸化的天堂聖地啊……咦,怎麼?要回去了嗎?等一會還有一場演講可以聽呢!」

就在向梅又在忙着對自己的國家大力宣傳順便陶醉時,瞥見花靈兩人正默默地往門口走去,連忙回神,奔過去叫住他們。

花靈雖不知道李格非怎麼會突然一聲不吭地轉身走人,但因爲自己也實在不想再聽向梅說這些自吹自擂五四三的,所以沒有異議地任李格非挾走。回頭對向梅道:

「演講我們不聽了,妳自便吧。」

向梅有些急:「別走!那可是華國知名的學者的演說呢,錯過多可惜,妳會後悔一輩子的!」

真敢講!花靈懶懶淡淡地對她道:

「包廂費與茶資都已經付了。」

向梅人也爽快,擺擺手:「那,不送了。」轉身悠哉踱回。

花靈暗自翻白眼,與李格非走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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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是不是有人追來了?還是有誰在暗中盯我們,然後又被你發現了?在哪裡?在哪裡?呼呼呼——」左顧右盼,大口喘氣。

被李格非一路抓着走好久,本來花靈對此是沒什麼意見啦,反正他的手掌又暖又厚實,觸感超好,好到讓她想高歌一首「牽阮的手」來表達自己感動得一塌糊塗的心境,唱完後還可以跟他說那句臺灣經典的廣告臺詞:「老耶啊,明啊在呷菜喔。」可這傢伙一出客棧後就不分天南地北的亂走,看起來也不像在躲人,就這樣一直競走,讓苦苦追在他身後的她好幾次跟步不及,差點就像只風箏被放起來,變成一個空中飛人。

她決定不可以再這樣下去了,所以用力抓住他,趁他一頓的瞬間,跳到他身前看他的臉,想知道他是以什麼表情在暴走。兩人相處這麼久,他臉上的表情代表着什麼心情,她通常可以猜出六七分。

「你臉色不太好耶,不過這臉色不像是有人追來的樣子,那你走這麼快是怎麼了?向梅說了哪句話讓你生氣了?」她歪着頭打量他,還不忘把兩人相連的手甩來晃去着玩。

李格非這才發現他一直抓着她的手,而且還是在大街上呢!臉色馬上變得不自在,快速將她手甩開,力道一時忘了控制好,險些沒將花靈順便甩飛。還好花靈早有準備,身爲一個常常被不小心甩飛的人,對此狀況自然是很有應對經驗的。臉色變也不變的,就及時以另一隻手勾住他胳膊,渾然當作沒那回事,開口繼續與他談下去:

「是她批評盛蓮的話讓你覺得生氣?還是說你像那個什麼原野部落的人讓你感到被侮辱?或者是你也跟這塊大陸上的所有人一樣,聽不得別國的人說自己國家的好話?」

不理會她,轉身想繼續走,但她像只水蛭似的掛在他身上,一點也不在乎此刻是在大街上,有多少人正在對她側目搖頭,充滿不贊同的眼色正從四面八方刺來,如利箭一般。

華國雖然提倡女男平等,也以此自認爲文明進步,領先其他國家,可是實際上,大女人主義仍無所不在。即使在家裡是個懼丈夫的,出門在外也會強撐出不可一世的樣子,斷不容許有一絲絲窩囊的卑弱相出現,尤其又是在男人面前,那可是會讓所有國人瞧不起的。

「妳別這樣!」低斥。不喜歡別人以輕視的眼光看待花靈——雖然從相識以來,他也沒少給她冷眼排頭吃,但別人不行!他厭惡別人對花靈如此看待。

「我哪有怎樣?」花靈無辜問。

「這是大街上,妳莊重點。」他提醒她。

「我哪不莊重了?我又沒親你摸你什麼的!」只是牽手而已算什麼?幹嘛一副她當衆猥褻男人的樣子?她已經很剋制了好不好!

「妳總是這樣……」開口又要說教。

花靈很快打斷他:

「別白費力氣了,你不嫌累,我還心疼你會說得口渴呢。」

「妳……」語氣輕而無奈。她總是可以三言兩語就輕易地把他滿肚子不悅化爲烏有,被熨服得半絲脾氣也揚不起來。怎麼有人可以用這麼漫不經心的口氣,把甜言蜜語輕易說出來而不覺得臉紅羞赧的?她到底是打哪來的?是怎麼被養成這樣的?李格非常常感到疑惑而不解。

「剛纔是怎麼了?快說啊,別讓我擔心。」

「沒事。」他悶聲應着。雖然還介意路人眼光,但卻捨不得再度把她的手甩開。

管他的!路人非議的眼光與他何干?!在盛蓮時,他白眼還吃得少嗎?心一定,開步走,但步子小了點,知道自己牽住的,是個懶得走懶得動懶到不可思議的傢伙,如果他走得太快,一定會害她跌跤。而她這個怪女人,卻是即使跌倒、即使被他拖在地上滑行,也不會放開他的手的。所以他要注意着點,別讓她傷着了。

「這樣叫沒事?那怎樣才叫有事?你的表情很陰沉耶,可惜我身上沒帶鏡子,不然可以馬上拿出來給你照一下,肯定會把你自己都嚇一跳。」

李格非這回沒再亂走,牽着她轉進一條行人較少的街道,紛亂的心思一定,目光微垂,暗中把四周的情況都關注了下,一心二用的與她閒扯。

「我的表情永遠都長得一樣,妳說過的。」

「對別人來說,當然是這樣沒錯。不過你我兩人是什麼關係?戀人耶!你只要眼睛多眨一下,我就知道你情緒變得不一樣了。」

李格非努力壓下臉上的熱度,不讓臊紅色澤爬上他執意保持冷然的臉。

「胡扯。」

「什麼胡扯?我說我們是戀人,你有異議?」警告地瞄他。

「妳別亂說。」不自在別開眼。

「說得太直白你還不習慣對吧?那這樣好了,我們那邊有個說法叫『友達以上,戀人未滿』,形容的是從朋友走向戀人那段時期的曖昧,明明心心相印了,卻還抵賴說兩人只是超級好朋友而已。套用在我們身上呢,就改一下,叫『知己以上,夫妻未滿』吧。你不喜歡我說『戀人』這兩個字,咱從善如流,就別說了。」好體貼的口氣,好委屈的表情。

「妳這個——」這種說法有更好一點嗎?這個女人!

「好啦,別扯遠了。你老愛東扯西扯,都差點把正事兒給扯飛了。快說吧,剛纔你是怎麼了?」

總是亂七八糟胡扯的人還敢以此指責別人?!無言地頓了頓,最後淡淡回道:「沒有。」

「你以爲說聲『沒有』就可以打發掉我?」

愛信不信,反正他就只有這回答。

「李格非,你別給我充啞巴!」她瞎纏不休,手來腳來,直往他身上蹭。讓李格非躲得好狼狽。

氣得他低斥着:

「妳真是我見過最糟糕的女人!放眼全千炫大陸,哪個女人會像妳這樣?既不莊重又沒有氣概,妳——」

花靈不以爲然地打斷他絲毫不具創意的指責:

「好了啦,我都會背了。下次要罵人前,先擬一下草稿好嗎?先說好了,不具創意、不具精采度的我可不接受。所以如果你草稿寫好了,先拿給我過目一下,等我批准了,纔可以開罵。」

說不過她!面對這種一皮天下無難事的女人,任誰都想一把掐死她了事吧!如果早知道她是這樣的女人,就應該在還沒對她動心前就把她給掐死,省得後患無窮。可惜,晚了,完了。

「喂,你這是什麼表情?這時候你應該表示出感動纔對吧?」

不理她!休說口頭上講不過她,眼下的情況委實也不該再跟她閒扯下去了。他全身力道暗聚,處於一觸即發的沉猛狀態。

而花靈卻對周遭的情況毫無所覺,滿心注意力都在他身上。

「喂,說真的啦,剛纔是什麼事惹你不開心了?」

「沒。」

又成悶葫蘆了!

「你這個傢伙——」花靈正要發難。

倏地,李格非一把將她圈住,拔地而起,瞬時跳上一間屋頂,接着就以之字形在一片片屋脊上跳躍,速度之快,像風掠過。

花靈連驚呼也來不及叫出口,就被李格非急速的左閃右避甩得頭昏眼花,別說什麼也看不清楚,沒有暈飛就算她很堅強了。耳邊傳來金屬撞擊的聲音「叮叮鏗鏗」的,情勢好驚險的樣子,雖然沒有任何東西傷害到被保護得很好的她,但花靈還是忍不住聽得一陣頭皮發麻。

是怎麼回事?到底是怎麼回事?莫非是那個抓狂的頌蓮王終於追上他們了?可不對啊,但就算追上他們,應該也是想要活捉,而不是將他們給狙殺吧?畢竟他們兩人對蓮膧的價值可不只是擁有子熙的遺物而已,有好多問題都是必須從他們身上問出來的。

對於子熙死亡的真相,以及子熙是否有留下什麼遺言等等的,都是頌蓮王急欲知道的——本來花靈百思不解那個負心的女人爲什麼還會對子熙這般在意,爲什麼會爲了子熙的死亡抓狂成這樣。

不過這些日子以來,從李格非緊閉的嘴裡敲出的隻字片語上來推測,子熙與那頌蓮王,甚至是那個雙胞胎壞弟弟之間,必然有很多別人不知道的糾葛在。因爲這些年來,孤身飄零於風塵中的子熙能好好地當他掛牌歌伎,而沒遭受任何女色狼的侵害,就是有頌蓮王在暗中保護的關係。

真是令人玩味的情況,如果不是子熙已經故去,她失去了在這件事上追究的興趣,決定就此把子熙與那些與他相關的人事物塵封在記憶中的話,也許她會千方百計把這件事弄個清楚明白,反正她就是個沒事找事的無聊人。

但現在,不了。子熙已經不在了,雖然已經過了七個月,但她與格非仍然不想去觸碰與子熙有關的種種事。他們要快樂,努力快樂,連子熙的快樂一起,帶着子熙給他們的祝福,好好地活下去,把一切不痛快的事都拋開。

他們離開得還不夠久,走得還不夠遠,記憶還太痛,憤怒只是被壓抑消磨,並沒有完全被撫平。李格非說到此爲止,但她不甘心,也不相信李格非會甘心,所以兩人只好離開,走得遠遠的。

雖然說,這樣的走法,是滿讓某人恨得牙癢癢沒錯,可是很爽。所以,儘量來追殺吧。她奉陪——

「喝!」一顆彈珠大的飛火石突然從她耳稍邊擦過,她瞪大眼低呼出聲,很沒種的立即埋首於李格非懷中,老天爺保佑!她全身上下能看的就這張臉了,如果不小心給毀了,害李格非從此移情別戀的話,那誰來賠她一個超級愛人?!

要知道處在這個奇怪的女強男弱世界,想找個符合她理想的男人可不容易呢!她身爲堂堂正正的地球人,對男性伴侶的要求可是很遵循着傳統。要有擔當、要孔武有力、要體貼、要能保護她……種種種種的,也不太多,大概就是一百零八樣而已。李格非的條件雖然沒有具備得那麼足,不過已經很不錯了。至少他沒犯了她的大忌——娘娘腔;當然,以這裡的說法,那叫小爺兒樣。

「李格非!你站住!不許跑了!」一聲尖銳的狂吼傳來,接着是胡亂砸來的飛火石,完全不在乎四周有沒有無辜路人。

「這附近沒有人吧?」花靈不得已擡頭,一邊閃着飛火石,一邊四下看着。發現李格非已將追兵引到無人的空曠處了。

「這裡是郊外亂葬崗,平常不會有人來。」李格非雖然很肯定自己沒讓花靈受傷,但在停住飛縱後,仍然仔細地掃視她全身上下。「妳沒事吧?」

「我沒事。啊!你的臉有擦傷!」她低叫。

李格非一聽,下意識要別開臉,但被花靈雙手定住。就見她雙眼冒紅心的大發花癡:

「哇!好酷、好帥!雖然追不上怪醫黑傑克,但有一點點像劍心就已經帥到一塌糊塗了。」

誰是黑傑克?誰又是劍心?李格非想想還是別問好了,他有預感,聽完她的講解後,他肯定還是一頭霧水。算了。

「李格非!把子熙的遺發還來!」這時追兵已至,閃身奔到他們面前,四名勁裝隨從很快將他們兩人包抄住。

花靈訝然低叫:

「這人、這人——」

李格非冷下眸光,盯向來人。

「這人是誰啊?」好疑惑的聲音。

李格非身子微乎其微地歪了下,以平板又帶着點無奈的口氣道:

「她是富裕琴。」

什麼!富裕琴?!

花靈當場楞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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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走得還不夠遠、離開得還不夠久,就這麼一下子,所有關於盛蓮的種種,又在眼前攤開來。因這個叫富裕琴的女人,便將那條連繫着他們與盛蓮永遠切割不斷的糾纏線給浮現出來。

「妳是富裕琴?」花靈喃喃開口,像是自言自語。

那是一個衣衫狼狽髒污似街頭遊民、容貌卻貴氣俊美的女子。可就算長着一張好看的臉,又因她那雙滿是血絲的猙獰大眼而可讓人警愓防備。這一個神智處於瘋狂邊緣的人,任誰看了都要心驚不已。

李格非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冷淡地看着富裕琴。花靈則微微凝眉,想不透爲什麼追上他們的居然會是這個人。

這個人,是害死子熙的兇手。曾經有一度,花靈非常渴望將她千刀萬剮、碎屍萬段,總之所有在古代典籍中看到過的種種酷刑都想挖出來招呼在她身上。她沒殺過人,也從不以爲自己會有親手宰掉一個人的機會,但那時她快瘋了,一個瘋了的人,還會記住什麼法律人權?滿心只想以最野蠻的方式痛快報仇!

她想,那時她掛在臉上的神情,大概與眼前這個人相同吧?瘋狂,卻自以爲冷靜。

爲什麼這個人會在這裡?頌蓮王在做什麼?不是應該將她追殺到底嗎?爲什麼沒有?還讓她有空閒來追殺他們?

她想,蜜月旅行結束了。

她與李格非又得回到那片糾纏裡了。

是有點煩人,但她想,最煩最惱最嘔最痛的也許不是他們,而是眼前這個瘋狂的女人、是鋪下天羅地網抓人的頌蓮王,甚至是——與子熙相同血脈相同長相的雙胞胎弟弟周夜蕭。

那是怎樣的愛恨糾葛呢?其實花靈並不想知道,可是不想知道並不表示可以不必知道。

這是她與李格非早就已經有的覺悟。

第四章 失蹤第四章 失蹤第二章 夜鶯不唱歇第八章 結第八章 結第八章 結第一章 愛之旅兼落跑中的兩人第九章 離情第二章 夜鶯不唱歇第六章 迷·惑第五章 易第七章 我是誰?第四章 失蹤第三章 真相?第七章 我是誰?第一章 愛之旅兼落跑中的兩人第六章 迷·惑第二章 夜鶯不唱歇第八章 結第五章 易第三章 真相?第十章 未來,也許……第七章 我是誰?第二章 夜鶯不唱歇第七章 我是誰?第七章 我是誰?第十章 未來,也許……第三章 真相?第十章 未來,也許……第七章 我是誰?第七章 我是誰?第五章 易第六章 迷·惑第十章 未來,也許……第三章 真相?第九章 離情第五章 易第八章 結第六章 迷·惑第五章 易第三章 真相?第八章 結第六章 迷·惑第六章 迷·惑第六章 迷·惑第一章 愛之旅兼落跑中的兩人第六章 迷·惑第九章 離情第二章 夜鶯不唱歇第一章 愛之旅兼落跑中的兩人第三章 真相?第六章 迷·惑第二章 夜鶯不唱歇第十章 未來,也許……第三章 真相?第一章 愛之旅兼落跑中的兩人第二章 夜鶯不唱歇第十章 未來,也許……第三章 真相?第三章 真相?第三章 真相?第八章 結第三章 真相?第七章 我是誰?第十章 未來,也許……第二章 夜鶯不唱歇第六章 迷·惑第二章 夜鶯不唱歇第十章 未來,也許……第四章 失蹤第十章 未來,也許……第四章 失蹤第七章 我是誰?第九章 離情第九章 離情第四章 失蹤第一章 愛之旅兼落跑中的兩人第二章 夜鶯不唱歇第九章 離情第五章 易第七章 我是誰?第二章 夜鶯不唱歇第三章 真相?第八章 結第五章 易第七章 我是誰?第四章 失蹤第七章 我是誰?第四章 失蹤第四章 失蹤第四章 失蹤第十章 未來,也許……第五章 易第十章 未來,也許……第七章 我是誰?第三章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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