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野人山(1)

駛出不歸湖後,在吉普車燈的照射下,能看到前方出現了一條狹窄的河道,河岸的兩邊全是黑壓壓一望無際的森林,大家都知道,他們已經進入了野人山。出現在視野中的這條陰森森的山谷,就是令世人恐懼和躲避的鬼谷。

大家神色嚴峻地審視着河岸兩邊一棵棵筆直矗立着的參天大樹,彷彿是一個個威武的勇士,而在大樹的後面是黑漆漆的原始雨林,裡面隱藏着無窮無盡的陷阱,白天進入裡面都兇險異常,更何況是晚上,這個時候就是神仙也不敢踏入一步這片被黑暗和邪惡籠罩住的地方。

東方焜引導着幾個人把船停靠到了岸邊,讓霍雄飛把吉普車的發動機熄火,隨後對大家說:“折騰了一天了,大家都累了,咱們就這裡休息一個晚上,天亮後再根據情況行動。留下兩個人在船頭和船尾警戒,其他人都擠到吉普車裡休息,誰也不準在甲板上睡覺。”

話音剛落,大家就都爭搶着留在執勤警戒,東方焜見狀對大家說:“不要爭了,咱們還剩下七個人,就分成三個組,兩個小時輪一次。天虎和白大哥一組,霍大哥和阿強一起,剩下的我們三個先站第一班崗,你們抓緊時間休息吧。”

聽東方焜佈置完任務,夢薇和天嬌抓起衝鋒槍從吉普車裡下來,東方焜好像想起了什麼,又叮囑大家說:“站崗的時候,每個人都要特別注意,無論是坐下還是來回走動,都要在船的中間位置,千萬不能靠近船舷,都聽明白了沒有?”

大家都知道東方焜的意思,防止河裡的鱷魚之類的野獸襲擊,都答應了一聲,四個男人爬進吉普車裡準備睡覺,這個時候只要有個地方能蜷縮一下就能睡的很香。

東方焜對兩個姑娘說:“你們倆在前面,我在船尾,森林裡空氣潮溼,儘量活動着點對身體有好處。”

雖然天黑什麼也看不見,夢薇能感覺東方焜一定是在看着自己,聽起來好像是對她們倆人在說,這些關切的話肯定是對自己講的,想到這裡一股暖流瞬間流遍了夢薇的全身,心裡像揣了一隻小兔,急忙拉着天嬌的胳膊走到船前部。

關閉了吉普車的車燈後,整條船上漆黑一團,只有霍雄飛的菸頭在一亮一亮的發出微弱紅光,可能是抽完了,剩下的菸頭被彈了出去,在漆黑的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然後墜入河水裡。與此同時車廂裡響起了此起彼伏的鼾聲,四個大男人彷彿是在比賽,鼾聲一個比一個響亮。

東方焜將帶消音器的斯登衝鋒槍挎在肩膀上,這還是霍雄飛爲了解救沐天嬌她們特意準備的。他把後背靠在吉普車的後擋板上,車廂的這個部位被巨蟒的尾巴橫掃了一下,凹進了一塊去,所以靠在上面很舒服。他在靜靜地思考後面會遇到什麼情況,應該說現在已經進入野人山了,真正的尋寶從明天就要開始了。

從昆明出發來到這裡經過了近一個月的時間,這一路遇到了太多波折,經歷了數次生死考驗,這段時間東方焜都有些淡忘了來野人山的目的,東方焜的心裡忽然產生了一個奇異的感覺,大明寶藏能不能找到都無所謂了,因爲在這個尋寶的過程中他已經得到了很多,找到霍雄飛,如果父親聽到了這個消息一定非常高興。還認識了很多朋友,特別是夢薇,這個神秘而有聰慧的女孩,應該說是第一個讓他動心的姑娘,想到夢薇,他的心裡就有一種特別的感覺,所有的這一切相比寶藏要重要多了……

就在這時,東方焜聽到有輕微的腳步從船頭方向走過來,他不用看僅憑直覺就知道過來的人是誰。

“東方大哥,現在已經來到野人山了,我必須履行自己的諾言,把事情的真相告訴你。”說話的果然是夢薇。

“爲什麼不等到天亮後再說。”東方焜溫柔地回答,連他自己都覺得奇怪,千方百計想知道的秘密,在即將解開的瞬間忽然有點擔心聽到了。

“正是因爲天黑我才能把這個秘密講出來,我……我……不敢面對東方大哥……”一向伶牙俐齒的夢薇忽然間變得吞吞吐吐了,似乎要講的秘密難以出口。

“好吧,我洗耳恭聽。”

接下來是長時間的沉默,夢薇好像難以下決心把藏在心裡的秘密講出來,漆黑的夜晚,倆人相距雖然不到一米,彼此卻看不清對面的表情。不過東方焜能聽到夢薇短促的呼吸聲,能感覺到她不安的情緒。

時間過的並不長,最多有一分鐘,只是兩個人感覺過了很長時間,最後夢薇費了好大力氣才張開嘴巴,張口結舌地說:“對……對不起,我給您的那封信中,提到的成吉思汗遺留下來的‘命運之箭’是我編造的……我……東方大哥,對不起……”

東方焜猛地站直了身體,用難以相信的口吻反問道:“你說什麼?命運之箭是你編造的?”

“嗯,大明寶藏中有命運之箭這件事的確是我編造出來的假話,我向您道歉,欺騙了東方大哥……”

“這怎麼可能?”東方焜似乎還不相信,“可是……可是……你爲什麼要這樣做?另外大明寶藏不是你能編造的出來得,許多人都知道這件事情……”

“整個事情除了‘命運之箭’其它都是真實的,只有大明寶藏中有神箭這件事情是我編造的。”

“我越聽越糊塗,既然寶藏是真正的存在,那你爲什麼要編制裡面有‘命運之箭’?”

“東方大哥,您能不能聽我從頭把事情的經過講一遍。”夢薇的情緒好像又恢復了平靜,當她把藏在心裡的秘密講出來後,有如釋重負的感覺,說話也變得流利了。

東方焜做夢也沒有想到事情會是這樣一個結果,自己冒着生命危險來到野人山,得到的解答竟然是個騙局,不過直覺告訴他事情不會這麼簡單,一定還有其他內情,他朝夢薇默默地點了點頭。

“整個事情的起因需要從兩年前,也就是日本人剛剛投降的時候說起……”夢薇開始向東方焜娓娓道來。

爲了保衛滇緬公路,1942年3月,國民政府抽調了10萬名精兵組成遠征軍奔赴緬甸,和英美盟軍攜手抗日。中國遠征軍千里揚戈,浴血奮戰,屢挫敵鋒,使日軍受到沉重的打擊。

但後來因爲盟軍配合不力,戰鬥失利,遠征軍不得不撤退。殘忍的日軍欲置遠征軍於死地,切斷了遠征軍的歸國通道。1942年6月,數萬名疲憊不堪的遠征軍戰土隨杜聿明將軍進入野人山的原始森林中,開始了二戰時期聞名於世的國際大逃亡。

爲了掩護數萬名將士安全撤退,夢薇的父親慈煜恆,遠征軍第六軍新編39師的副師長親率一個團的兵力阻擊追趕的日軍,與敵軍血戰一週,最後陷入日軍的重重包圍中,彈盡糧絕全軍覆沒,有數百名官兵被日軍俘虜。

慈煜恆的馬伕王富生因爲受重傷,昏迷數日後被當地一位那嘎族的獵戶救到家裡,僥倖存活下來,半年後老兵王福生才的身體才恢復來了,然後開始在緬北尋找和打聽慈煜恆和其他兄弟們的下落。王福生跟隨慈煜恆二十多年,情同手足,他心裡只有一個念頭,一定要找到慈煜恆,如果他陣亡了也要找到他的屍骨將他帶回家去。

在那個那嘎獵人的陪伴下,老兵王福生在緬北找尋了整整兩年時間,就在日本人投降前夕,他最終確定了慈煜恆還沒有死,在一個日軍的秘密戰俘營裡。

日本是一個資源貧乏的國家,所以日軍每佔領一個地方就拼命地掠奪當地的資源。緬甸的兩項國寶就是柚木和翡翠。特別是翡翠,無論是產量還是質量都是世界第一,而這兩項國寶主要蘊藏在緬北地區,日軍佔領緬北後,就開始秘密尋找寶石礦,其中在野人山的一個大峽谷中探測到了一個高品位的寶石礦,日軍組織專門人員開始秘密開採寶石,因爲沒有那麼多礦工,日軍就把戰俘都秘密轉移進野人山的玉礦,逼迫戰俘爲他們開採寶石。

老兵王福生經過兩年多的追蹤調查,瞭解到日軍利用戰俘在野人山中開採寶石礦的情況,同時也瞭解到夢薇的父親慈煜恆被俘的情況,猜測到慈煜恆和其他被俘的兄弟很可能就被隱藏在野人山中,於是返回國內向軍隊反應情況,但是沒有人聽信他的話,都認爲他講的事情不存在而不予理睬,事實上關鍵的問題在於民國政府顧不上老兵提到的事情。

王福生被迫找到了在聯大上學的夢薇,把她父親留下來的東西交給她,其中就包括那份大明藏寶圖,同時把自己瞭解到的情況詳細地向夢薇講述了一遍。

夢薇也堅信自己的父親沒有犧牲,她開始向南京政府和國防部寫信反應情況,但是都石沉大海沒有一點消息,在看到富伯帶回來的藏寶圖後,夢薇終於想出了一個辦法,只要能讓政府派人去野人山尋找寶藏,那麼就很有可能發現仍然隱藏在那裡的戰俘營。

夢薇知道如果僅僅是提供寶藏的信息可能引不起南京政府的興趣,她想到了曾經在學校圖書館看到的一份歷史資料,上面專門記錄了成吉思汗遺留下來的“命運之箭”的事情。聰明的夢薇感覺可以利用這個東西做文章,她知道作爲統治者最想得到的是什麼,當然是可以控制世界的力量,於是就編造出了大明寶藏中藏有“命運之箭”的故事,把這封信寄到了南京,果然一下子就引起了老蔣的注意,很快派人進行調查。

聽夢薇說到這裡,東方焜不解地問:“那緬甸的殖民總督府的匿名信又是怎麼回事?”

“事情很簡單,我擔心不會引起南京的注意,所以寫了相同的一封信寄給緬甸的大英總督府,如果他們能派人進入野人山尋找寶藏,也許能發現戰俘的蹤跡。我當時根本沒有考慮很多,只想到有人能進入野人山就可以,我一個弱女子能有什麼辦法?爲了營救父親,富伯把能想到的辦法都想了,可是沒有人理睬我們……”夢薇的話語裡流露着無奈和痛苦。

“你給南京和殖民總督府的書信要比給我的早很多是不是?那後來爲什麼又想起給我這樣的匿名信?”

“不錯,我把兩封匿名信發出一年後,一直在焦急地打探着各方的反應,就在這時我從報紙上看到了關於東方大哥的消息,最初引起我注意的是你竟然真的在海島發現了一隻成吉思汗的‘命運之箭’,這一切真的是那麼巧合,我想這也許是上天給我的機會,於是我迫不及待地給東方大哥寫了那封匿名信,我真的無意要欺騙您……”

東方焜沉默了好久,最後輕聲說:“夢薇,如果我瞭解到野人山有這麼多中國戰俘,不論什麼情況我都會來,他們可比任何寶藏都重要。如果你能告訴我實情,也不用費這麼多的心機了……”

聽東方焜如此說,夢薇噗通一聲跪在了甲板上,聲淚俱下地說:“謝謝,我替父親和他的那些兄弟們謝謝您……謝謝東方大哥能原諒我……”

東方焜慌忙把夢薇抱了起來,夢薇藉機趴在東方焜的懷裡暢快地大哭了一場,把悶在心中的悲傷和委屈都釋放出來,東方焜沒有安慰夢薇,只是輕輕撫摸着她的後背,任由她把內心的情緒都流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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