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時年和榮文彥把話說開,也就沒有了許多顧忌,封時年輕咳了一聲,臉色一正,指着前面的那個賣香菸的商販,說道:“榮隊長,姜偉成的履歷上顯示,他之前可是在南京總部經過訓練的特工,我們要想監視他,在工作上還要作細,有些問題要糾正一下。
你看,這個監視點選擇的就不好,姜偉成在這裡居住的時間不短了,像他們這種人,會刻意的把身邊熟悉的事物都記憶下來,周圍的鄰居,附近的地形等等,這個賣香菸的商販就出現的太突兀了,他很可能對這個人有記憶,我建議最好把監視點放到他看不見的附近民居或者商鋪裡,不要和他直接照面。
還有,這裡的住戶都是平民,沒有幾家富戶,這輛轎車停在這裡,還是有些顯眼了,我建議換掉。
而且對這種老牌特工,還是要把距離放遠一些,不然只要一個反跟蹤動作,就可以察覺出來……”
封時年一口氣指出了好幾處問題,他是情報處時期的老特工,經驗方面是足夠的,潛伏上海後一直沒有出過紕漏,要不是王漢民的出賣,還有家室的拖累,他也不會輕易被捕,現在接手工作後,一眼就看出這些外勤人員的疏漏之處,馬上提出了異議。
聽完封時年的話,榮文彥不禁有些尷尬,臉色一窘,忙點頭答應道:“是疏忽了,我之前在附近沒有找到合適的民居作監視點,只能這麼將就着,確實有些問題,我這就重新安排。”
封時年看到榮文彥沒有半點爭辯,痛快地接受了自己的提議,暗自點了點頭,看來這個搭檔還是很好相處的,於是擺手笑道:“我只是一家之言,防患於未然,對了,我看剛纔那個黃包車伕?”
“也是我們的人,不過你放心,這個兄弟以前就是拉黃包車的,不會被看出來!”
封時年點了點頭,說道:“這樣,由我來負責跟蹤監視姜偉成,榮隊長你就在這裡蹲守,怎麼樣?”
從剛纔漏洞百出的佈置,封時年從心底裡就有些輕視這些外勤人員,決定還是親自來監視姜偉成。
可是榮文彥搖了搖頭,說道:“這裡留守的人員我安排其他人負責,我也好向封隊長你好好學一學,封隊長,不會不給我這個機會吧?”
“哪裡,言重了,言重了!”
看到榮文彥執意如此,封時年也不能再多說,於是兩個人下了車,揮手召來附近的黃包車,一路跟蹤了下去。
兩天後,下午時分,姜偉成坐着黃包車回到了家門口附近,下了車,掏出一張零鈔打發走了車伕,左右看了看,這才取出鑰匙,打開家門,走了進去。
轉身關上房門,有些疲憊的在客廳沙發上坐下,突然眼神一凝,一下子直起了身子,然後俯身低頭,仔細觀察着面前茶桌上的茶壺,好半天才緩緩地拿起,又檢查了一會,這才放回原位。
壺嘴的方向有改變,這個茶壺被人動過!
姜偉成心中一沉,又趕緊查看了一下其它幾處標記,果然都有移動的痕跡,查驗一番之後,他又緩緩地坐回沙發上,仔細思考着這一變化到底意味着什麼?
因爲今天他發現,自己的辦公室也被人搜查過,抽屜裡的物品一樣不少,可是都有被移動過的痕跡,雖然對方做的仔細,但還是讓姜偉成察覺到了。
現在住所也有人進來搜查,對方的動作越來越大,看來自己的暴露已經可以確定了!
這段時間以來,他一直舉棋不定,不知道對方對自己只是懷疑?還是在進行小範圍的篩查?一直爲自己的去留遲疑不決,到這個時候,姜偉成反而有些釋然了,必須要撤離,再存僥倖心理,就只能束手待斃了!
決定一下,他就不再遲疑,簡單的收拾了一下,檢查了一下槍支,然後來到窗口處,站在側面向外觀察一段時間。
他知道在暗處一定有人在監視,之前幾天,對方的痕跡還算明顯,可是這兩天就沒有發現什麼異常,原本以爲自己是安全應對過去了調查,現在看來,自己是太樂觀了。
姜偉成再次和往常一樣出了門,揮手招了一輛黃包車,上了車,吩咐道:“萬國賭場!”
黃包車伕答應了一聲,起步快速離開。
守在暗處的封時年和榮文彥也隨之顯出身形,榮文彥說道:“應該又是去萬國賭場了,這個傢伙沒有別的嗜好,可就是賭癮不小。”
封時年卻是搖了搖頭,他這兩天跟在姜偉成的後面,觀察到了不少情況。
“我調查過,他以前雖然也賭錢,但是去賭場的次數並不多,而且輸贏都不大,這說明他很有自制力,就是這半年去賭場的次數明顯有些多,我倒覺得更像是一種掩飾,既然已經可以確定他的身份,那這種現象就不正常,我懷疑萬國賭場是他的一個聯絡點,他需要造成經常去賭錢的假象,爲他去賭場提供方便。”
榮文彥看了看封時年,心中暗自思忖,這個傢伙頭腦清楚,思維嚴密,確實稱得上是一個情報老手,這麼不起眼的情況都能夠察覺到。
“我們跟上去,我有預感,今天也許就有大收穫。”封時年有些興奮說道。
說完,他向暗處一揮手,率先跟了下去,榮文彥緊隨其後,附近的幾個隊員也跟着行動。
姜偉成來到萬國賭場,進入大廳後,找了一張賭檯開始下注,不多時又輸了些錢,就轉身離開,來到附近酒吧檯休息一會。
這裡的環境複雜,人員衆多,要想擺脫身後的尾巴,還是比較容易的,他暗中觀察了一番,之前發現的那些面孔,這兩天已經不見了,這讓他反而有些遲疑了。
就在他準備做假動作,迷惑對方的時候,突然一道身影出現,讓姜偉成一驚,剛剛站起的身形又坐了下來,身子順勢一轉,背對着來人。
就是這點異常動作,也沒有躲過封時年的觀察,他和姜偉成一直在角落裡監視着姜偉成的一舉一動,看到姜偉成這個動作,馬上順着姜偉成剛纔的視線方向看去。
此時賭廳裡的人很多,來來往往,如織如流,可是封時年還是把目光集中到了一個穿西服的青壯男子。
只見這名男子容貌雖然普通,但一臉精幹,而且身形健壯,一身普通的西服穿在身上,頗有幾分氣質。
原本他是走向姜偉成的,可是看到姜偉成突然轉身,背對他的時候,身形隨之也是一頓,然後很快轉向一旁,從姜偉成的身旁走過。
“這個人有問題!”封時年低聲說道。
“誰?”榮文彥有些摸不着頭腦,顯然他並沒有察覺出不對,聽到封時年的話,趕緊四下掃視,卻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也不過如此!
封時年暗自腹誹了一句,對於榮文彥的能力評估又降了一個檔次,在這兩天的合作裡,他對榮文彥以及他的手下很是無語,這些人要不是靠着主場優勢,佔據天時地利,根本不是重慶特工的對手。
他微微示意,對榮文彥說道:“穿淺色西裝的,這個人一定有問題,兩個人目光一對,就同時有反應,他和姜偉成很大概率是相識的,估計就是姜偉成的接頭人,不過姜偉成好像是驚了,他拒絕接頭!”
封時年的眼光犀利,一下子就準確的判斷出了問題所在。
這個身穿淺色西裝的男子,正是姜偉成的上線,軍統上海站行動隊長農正浩。
正如封時年判斷的那樣,自從姜偉成反正之後,楊文博選擇的接頭地點就是萬國賭場,因爲姜偉成本人就有賭博的習慣,頻繁出現在這裡不會引起他人的注意,而且這裡的環境也適合接觸。
楊文博犧牲後,農正浩就成爲了姜偉成的上線,原本在近期內是不打算啓用姜偉成的,可是因爲上海站損失過重,準備從蘇南救國軍調一批人員,而現在因爲現在局勢緊張,七十六號對上海市區管理甚嚴,運輸行動中需要姜偉成的配合,所以他才前來接頭,準備給姜偉成交代任務。
前一段時間,兩個人在萬國賭場剛剛接觸過一次,這一次的接觸並不是約定好的,所以農正浩的出現,讓姜偉成措手不及,現在正是打算撤離之時,身邊又有人跟蹤,自然不肯和農正浩接頭。
農正浩也是反應極快,只是看姜偉成的動作,就知道一定是出了問題,趕緊閃過一旁,
只是他不明白具體情況,所以離開一段距離,暗中四下觀察,可是因爲封時年和榮文彥把監視距離放的比較遠,結果農正浩一時也看不出異常。
姜偉成知道不能再等了,如果再拖下去,就很可能把農正浩也搭進來,他沒有看向農正浩逗留的方向,直接起身向二層的樓梯走去,蹬蹬幾步上了樓。
這個舉動立時驚動了封時年,他當機立斷,對榮文彥說道:“榮隊長,你去盯着那個穿西服的,這個人很可能是上線,現在姜偉成已經知道不對,再監視就沒有意義了,乾脆實施抓捕,我帶人去抓姜偉成,我們分頭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