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龍坳的小道極窄,兩側生滿了灌木,凌無雙策馬奔馳了兩刻鐘,才徹底的進入鎖龍坳中。
這麼長的一段距離,裡邊的人若是想躲過埋伏出來,定然不可能。
只是,鎖龍坳甚大,外邊的人想進來找裡邊的人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只能將人困在裡邊,讓其絕糧斷水。
她勒馬,伸手摸了摸玲瓏的鬃毛,柔聲道:“玲瓏,你能找到逍遙嗎?”
玲瓏好似聽懂了她的問題一般,頓時長鳴一聲作爲迴應。隨即向鎖龍坳裡的密林奔去。
凌無雙不禁鬆了一口氣,好在玲瓏能找到逍遙。
這樣的話,便能找到騎逍遙的主人了。
當然,這個主人有可能是拓跋颺,也有可能是莫邪。
拓跋颺做事本就謹慎,肯定不會在馬匹這種小事上讓敵人生疑的。
玲瓏馱着凌無雙衝進林子中,在林子中來來回回的轉了幾個圈,一轉便是半個時辰過去了,還是沒找到拓跋的軍隊。
凌無雙仔細觀察玲瓏奔跑的範圍,發現它停留最多的地方就是一處荊棘叢前,而且每到這處,它都會嘶鳴。但荊棘叢太厚,形成了天然的屏障,讓人除了荊棘,什麼都看不到。玲瓏若是從這裡衝過去,只怕會血肉模糊,也難怪它不敢過去。
它一直不停地轉圈,大概便是在尋找第二條通往荊棘叢後的路吧!
凌無雙拉了下玲瓏,讓它放慢速度,在附近又找了幾圈後,還是沒能找到通過這片荊棘的第二條路。
而玲瓏的嘶鳴聲卻越來越長,甚至透出了悲慼,不肯再走。
凌無雙摸了摸它的鬃毛,安撫了它後,緊緊地盯着荊棘叢,想着通過的辦法。
驀地,她的視線停頓在一處。
這些蔓藤式的荊棘本生長得縱橫交錯,織成了一張網。但細看那一處,竟是有些支出來的斷荊條。
她旋即跳下馬,抽出藏於腰間的軟劍,去撥那一處荊棘,一時間竟找到了許多斷的荊條。
這些荊條像是被人砍斷後,又手工垛堞回來的。
看來,這裡就是通往荊棘叢後的路。
“玲瓏,你在這裡等我。”凌無雙囑咐了玲瓏一句,揮動軟劍,砍向錯亂的荊棘,一路向裡而去。
越是往裡,她的心便越是高懸,因爲沒有人能肯定裡邊的人一定會是拓跋的軍隊,也有可能是另外一支敵軍,故布迷陣,只爲請君入甕……
驀地,一股劍氣從側面而來,她大驚,想躲之時,一柄泛着寒光的長劍已經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凌無雙繃直身體,一動不動,可以清晰地感覺到架在脖頸上的長劍的涼意。
“什麼人?”不高的質問聲,明顯帶着提防。
凌無雙微斜視線,打量來人,想從衣着上辨認來人是不是拓跋的將士。
可是,來人卻是一件灰色的麻布長袍,加一件皮坎肩。
看這人的打扮更像是扈達的普通男子,根本不可能是拓跋軍中的人。
“問你話呢!”來人聽不到她的回答,微怒:“你到底是什麼人?”
凌無雙儘量放鬆自己,略揚脣角,答非所問地說:“我是什麼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來找人的。”
“找誰?”男子不禁猜疑。
“你說呢?”凌無雙笑眯眯地看着來人,不動聲色的往後退了退身子,好讓自己的脖子離他的長劍遠點。
她不敢輕易地說出自己的身份,怕還沒找到要找的人,就已經被抓。
但,直覺告訴她,眼前的男子並非歹人,因爲他的眼中並沒有殺意。
男子認真地想了想凌無雙的問題,恍然大悟:“難道你是來救他的?”
“你怎麼這麼厲害?一下子就猜到了我的來意?”凌無雙故作驚喜地問。
別管男子說的人是不是她要找的人,她先去看看再說。
男子被她這麼一誇,不禁紅了臉,憨厚地嘿嘿一笑。
“能把劍先收了嗎?”凌無雙趁機提出要求。
“好好好,讓姑娘受驚了。”男子趕忙收劍,偷偷地打量她一眼,試探着問:“你是中原人?”
“爲何這麼問?”凌無雙故作驚訝,不敢輕易承認自己的身份。
“因爲我覺得你和我朋友長得一樣好看。”男子憨厚的笑,撓撓頭,便連那雙明亮的眸子都暈染出了笑意,可見這位朋友在她心裡的地位。
“你的朋友是中原女子?”凌無雙瞭然的問。
“嗯。”男子立刻點頭,明亮的眸子裡有思念閃過。那情緒純淨得甚至不關乎情愛,只是純粹的思念而已。
“能被你思念的人真幸運。”凌無雙由衷的感嘆了句,問道:“可以帶我去看看那個人嗎?”
“好,你跟我來。”男子趕緊點頭,走在前邊,揮劍去砍交錯的荊棘。
這些荊棘和她之前看到的那些一樣,都是被砍斷後,又佈置回去的。這樣一來,每走一步都要砍斷,或是撥開這些荊棘才行。只是,這種沒有路的情形下,眼前的男子是從哪裡出來的?
她不禁好奇地問:“你怎麼會在荊棘叢中?”
“我從荊棘叢上邊飛進來的。”男子隨口回了句,復又提醒道:“姑娘千萬不要碰到那些刺,都是有毒的。”
凌無雙看着根本望不到頭,不知道蔓延出去多遠的荊棘,肯定眼前之人的武功一定很高。
只是,不知道這男子到底是何人,帶她去見的會不會她想見的人呢?
男子邊砍着荊棘,邊問:“你是中原人,爲何會一身鎧甲的在這裡出現?難道和我一樣,也不能入中原?”他的聲音裡,滿滿的都是失落。
凌無雙被他問得愣了下,不答反問:“你不能入中原?爲何?”
“爹說,他犯了錯。向他的主人立過誓,不會踏足中原一步。”男子的聲音停頓了好一會兒,才傷痛地道:“可是孃親病了,她想回去再看看中原的山水。”
凌無雙聞言,心裡的一角不禁被牽痛。
若是換了從前,她還可以幫幫他。
可是如今,她怕是自身難保了。
“你叫什麼名字?”她不禁問,畢竟相識一場。
“我叫冷君翱。”男子的聲音忽然又生了絲興奮:“你叫我君翱吧!好久沒有人這般叫我了。”
“爲何?”凌無雙不解地問。
“爹說,入鄉隨俗,既然要一輩子生活在扈達,就不能再念着中原的東西。”冷君翱興奮的聲音回落,再次染了憂愁。
“你爹一定是個英雄。”凌無雙真心地說。
一個信守承諾的人,應該被尊重。
“我也這麼認爲。可是爹說,他只是個滿身罪孽的人。”冷君翱有些失望,又有些不解。
“活在世俗中的人,若是追究起來,哪個不是一身罪孽呢?”凌無雙感嘆,她的手上不也沾滿了鮮于人的鮮血嗎?
“你懂的真多。”冷君翱滿眼的豔羨。
凌無雙回以他淡笑,心裡卻在說,不是她懂得多,只是她身上的罪孽比他重,所以她自然比他多了一分感慨。
她收起感傷,打探道:“我聽說這坳中並沒有人居住,你爲何深夜會在這裡?”
“我也是來找人的。”冷君翱不加提防的回。
凌無雙微愣,追問:“找到了嗎?你找的是什麼人?”
“沒有。”冷君翱搖搖頭,忽然想起了什麼一般,問:“你認識拓跋王嗎?”
“你是來找他的?”凌無雙的心不禁一緊,不動聲色地問。
“是啊!孃親說,只要我效忠於他,他一定能幫我們回到中原的。我來時的路上,聽說他被困在鎖龍坳中,便尋來了。”冷君翱有些失望的回,可見是真的沒有找到拓跋颺。
“坳外有鮮于的重兵把守,你是如何進來的?”凌無雙的心裡不禁升起了一絲希望。
“我從密林裡穿過來的。”
“沒有人攔你嗎?”凌無雙心中的希望又升騰了些。以爲會有什麼捷徑離開這裡。
“沒有。”冷君翱接着道:“估計他們以爲我是在這附近住的人,纔沒加理會吧。我當時感覺到那附近是有人的。”
凌無雙心中的歡喜瞬間被擊散。那些人沒有攔下冷君翱,大概就如他所說的一般,以爲他不過是普通農戶而已。而這裡又是鮮于的地界,他們定然不想屠殺自己的子民。再者,突然死了人,也有可能暴露了他們的佈置。是以,他們纔會放任冷君翱進來。看來,捷徑是沒有了。
“你還沒回答我,你認識不認識拓跋王。”冷君翱又繞回之前的問題。
凌無雙微遲疑,回道:“認識。”
“真的?”冷君翱驚呼一聲,隨即又苦着臉問:“你一身鎧甲,也能進來這裡,你不會是鮮于的將領吧?”
凌無雙正猶豫着要不要告訴他自己的身份,卻見前邊已經露出了一條小道,兩側依舊滿是荊棘。而這條路顯然不是被砍出來的,更像是被踏出來的。兩側的荊棘染着血跡。
“這是怎麼回事?”她顧不上回答他的問題,心驚地問。
“估計是那匹馬爲了救它的主人,將這裡踏成這樣的。”冷君翱難過地道:“那匹馬估計是活不成了。”
凌無雙的心狠狠一疼,難怪玲瓏會那般悲慼的在附近嘶鳴。冷君翱口中的那匹馬是逍遙吧!
冷君翱將被踩踏在地上的荊棘用劍撥開,大概又走了一刻鐘,纔有一片開闊入眼。
他先她一步,走出小道,站在端口處,說:“那裡邊有一個人,傷得很重,估計活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