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翎萱被掐得臉色發紫,悄悄擡起的手裡一根銀針乍現。她驀地將銀針扎進來人的腰間,便見來人瞳孔放大,掐在風翎萱脖子上的手緩緩鬆了開。她的脣瓣動了動,一個字還沒吐出,人已經倒了下去。
風翎萱動作極快的伸手扶住她,讓她無聲地躺在地上。
她雖不會武功,但她有一個善於用毒的父皇,她又豈會一點防身之術都不會呢?她譏諷地勾了勾脣角,她的銀針上塗抹的藥可以瞬間將一頭猛虎全身麻痹,致其暈死過去,更何況是人了。
現在,她要想個辦法把這個人帶回自己的寢宮,纔好慢慢審問。想了想,風翎萱將守在門口的鈴兒叫了進來。
鈴兒也是見過世面的宮女,看到地上躺着的宮女只是愣了下,再無其他特別的反應。
“告訴外邊的人,本宮忽然頭暈。讓他們備鳳輦,請太醫去本宮那裡候着。”風翎萱果斷的吩咐道。
“是。皇后娘娘。”鈴兒低聲領命,聽風翎萱又道:“還有,不許通知皇上,若是誰影響皇上的政事,本宮絕不放過他們。”
“是。”鈴兒點點頭,擡步向門口走去。她神色急切地推開門,當即又關了上,才吩咐道:“快去請御醫,備鳳輦,皇后娘娘不舒服。”
門口兩個內侍聽她如此說,再加之裡邊之前的動靜,自是不敢怠慢。趕忙都轉身去辦了。鈴兒這才又拉開門,重新回到寢宮。
風翎萱見她回來,又吩咐道:“把她的衣服和本宮的換了。”
“是。”鈴兒知道事關重大,不敢耽擱,上去便脫躺在地上那宮女的衣服。風翎萱也不怠慢,幾下就退下了自己的衣裙。
之後,兩人火速將衣袍對調。
“一會兒到門口,你說皇后娘娘暈過去了,不適合坐鳳輦,你揹着她回去就行。還有,支走太醫。”風翎萱吩咐道。
“是,皇后娘娘。”鈴兒這廂剛一領命,門口已經回報,鳳輦和太醫都已經到了。
風翎萱趕忙扶着地上的宮女趴在鈴兒的背上,右臉貼在鈴兒的背上。可是左臉還露在外邊。風翎萱便拉起她已經不動的胳膊,搭在鈴兒的肩膀上。用寬大的衣袖擋住左側的臉。未免再掉下來,她便一直扶着,向門口走出。
守在門口的內侍看到走出兩個宮女並不意外,畢竟皇后病了,多喚一個人來照顧,並非什麼奇怪的事情。他們並未一直守在門口,自是不知道這個宮女是何時來的。他們倒是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忽然病倒的“皇后”身上。剛剛進去時還好好的,這會兒怎麼就病得要人背了?
風翎萱始終將頭壓得很低,又故意往那宮女的衣袖下靠,自然沒人能看清她的模樣。
出了寢宮,鈴兒當即道:“皇后已經暈死過去了,不適合坐鳳輦,我背娘娘回去就行。劉御醫,你去準備些艾葉,親自去準備。”話落,鈴兒徑自向院子外走去。
御醫被吩咐得有些摸不到頭腦,但還是不敢怠慢的去準備了。
支走了所有人,風翎萱還是不敢輕易鬆氣。一路上都小心謹慎。好在,路上並未碰到什麼熟人,有驚無險地回到了風翎萱的寢殿。兩人合力把那宮女放在鳳牀上後,風翎萱又吩咐道:“去請鬱醫女。”
“是。”鈴兒迅速退了出去。風翎萱則走到衣櫃前,找出自己的衣袍更換。
須臾後,鬱採珍趕過來時,御醫還未到。
鬱採珍進門時,風翎萱一身便服,正倚在軟榻上。鬱採珍打量了一眼臉色紅潤的風翎萱,笑笑道:“看來皇后娘娘找民女來,並非爲了醫病。”
風翎萱輕輕一笑,從軟榻上坐起,緩步走到鳳牀邊。
“是醫病,但並非醫治本宮的病。”她說着,一撩鳳牀的幔帳。
跟着走到牀邊的鬱採珍看着鳳牀上的人不禁一驚,趕忙彎下腰,將手指扣在她的手腕上。隨即,臉色竟是慘白如紙。她緩緩直起身,看向風翎萱,“她怎麼會死在皇后的牀上?”
“她找本宮要忘情水,本宮說沒有,她便妄圖殺了本宮。所以,本宮只好先下手爲強,用父皇研製的毒藥毒死了她。”風翎萱說得波瀾不興,好似捏死的只是一隻螞蟻而已。聽得鬱採珍一皺眉,冷笑道:“難怪沒有一點中毒的跡象。原來是師祖研製的毒藥。”
對於安以墨製毒的高深,她從來不曾懷疑。這世間怕是沒有第二個人能超越他。
“看來鬱姐姐認識這個人。”風翎萱肯定地道。
鬱採珍微微遲疑了下,回道:“她是無雙的婢女。叫素月。”
既然人都已經死了,她也沒有必要再隱瞞素月的身份。如今倒是要想想辦法,如何解決這事。皇甫睿淵定然不會希望素月出事。
“原來如此!”風翎萱冷笑,“既然她的婢女都來了,想必她也來了。”
經風翎萱這般一說,鬱採珍忽然意識到不對。
“民女離開邊關時,素月還沒有和睿翀去接無雙,她怎麼會這麼快來了皇宮呢?”鬱採珍當即又彎下身,仔細查看素月的臉,發現一點易容的跡象都沒有,確定這人就是素月。
“等她醒了,你可以問問她。”風翎萱譏諷地道。既然她都已經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就沒有必要背上個殺人的罪名。
鬱採珍被她的話驚得又是一愣,急問:“她沒死?”
“本宮是後宮的表率,又豈會輕易殺人?”
風翎萱這話不假,她自認入宮後,事事都處理得當,講究公平。對宮人就更是寬容,別說是重罰,就是打罵都不曾有過。當然,這是宮人沒犯錯的情況下,若是錯了,她也一定會按宮規處理,絕不輕饒。
鬱採珍這會兒也明白了,這位皇后娘娘爲的是套她的話,知道素月的身份。不該說的都已經說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皇后娘娘乃淑德典範,是民女小人之心了。”鬱採珍直接領了罪。不管是不是她的過錯,她肯定是不能指責風翎萱套她的話就是了。
她的話音剛一落下,就見鈴兒疾步走了進來。
“皇后娘娘,御醫來了。”
“告訴御醫,鬱姑娘已經診治過了。讓他把艾葉留下就可以回去了。”風翎萱吩咐道。
“是。”鈴兒領命退了下去。
風翎萱看了眼牀上的素月,“再過一刻鐘,她就會醒過來。鬱姐姐覺得本宮該如何處理她?是告訴皇上她要刺殺本宮,還是放了她繼續去偷忘情水?”
“皇后娘娘想如何處理素月姑娘,民女無權過問。”鬱採珍低眉順目地回。
不是她不想幫素月求情,只是她很清楚,風翎萱有她自己的想法,她不但是多說無益,只怕還會激起風翎萱的逆反心理,對素月影響更不好。而且,她相信礙於素月的身份特殊,風翎萱是不會動她的。
畢竟就算是殺了素月,她也不過是個下人。風翎萱又豈會爲了一個下人讓自己背上這樣的污點?
“既然你也不想管這事,便只能等她醒來,問問她了。”風翎萱還沒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之前,她自是不會輕易將素月交出去。
“這樣也好。”鬱採珍贊成地點點頭。她現在也是雲裡霧裡,搞不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兩人又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些話,牀上的素月終於悠悠醒來。她一睜開眼,看着陌生的環境,便要掙扎着起身,竟是一下沒能起來,只覺得全身的力氣都彷彿被抽乾了一般。
“你的武功暫時恐怕用不了。”風翎萱忽然出聲道。
素月冰冷的視線狠狠地掃向她時,卻意外看到鬱採珍也站在牀邊,不禁一愣。
“素月,這位是顯國的皇后娘娘,她不會傷害你。”鬱採珍安撫一句,才問出心中疑惑,“你怎麼會在宮裡出現?”
素月眼中的敵意雖然斂了起來,提防卻不減。她不言一語地看着鬱採珍,像是用眼神在詢問她,爲何這般問。
鬱採珍見她迷茫,便詳細地問:“我離開邊關軍營的時候,你還在那邊等着和睿翀一起去找你主子。怎麼這麼快就進宮了?你主子呢?”
素月一驚,問道:“你什麼時候在軍營看到我的?”
“一個月前。”鬱採珍又仔細想了想,說:“大概是初五那天。”
爲了儘快拿到忘情水,她日夜趕路,才能這麼快進了皇城。除非素月沒有去找凌無雙,否則怎麼會這麼快也來了。
“你在軍營看到的人不是我。”素月咬咬牙,“一定是顯帝讓人假扮我去找主子。若是我沒有猜錯的話,主子這會兒已經落入顯帝的手中了。”
“我聽霍將軍說,皇上應該不知道他救了你啊?”鬱採珍不解地問道。
“顯帝只是假裝不知道。”素月冷笑,“那晚我傷勢未愈,被人迷暈,之後再醒來已經出了軍營。顯帝見過我一次,說是讓我安心養傷,主子很快便會來見我。我們一路趕到皇城。皇城外,他的屬下將我藏入衣箱中,帶入宮中。之後,我便被安排在冷宮那邊。他是篤定了我主子要來,我不會離開。”
風翎萱心裡的疑惑這會兒也算是解開了。如果素月說的是真話,那麼箱子裡的那條絲線便是素月衣服上掛下來的。
鬱採珍聞言,這才恍然大悟,不禁苦笑,“果真沒有人能算計過小師叔。”
在所有人都以爲皇甫睿淵正爲凌無雙的死而痛苦時,皇甫睿淵卻早已經神不知鬼不覺的安排好一切。這會兒,假素月也已經帶着凌無雙在來顯國都城的路上吧?
“你放心留在宮裡,你主子很快就會來了。”風翎萱即便說着這樣的話,也帶着她皇后的威嚴和莊重,但只有她自己的心裡清楚那滋味有多苦。
皇甫睿淵這般爲另外一個女人,便是往她的心上扎刀子。她早就知道他不愛她,所以她不怪任何人,不怪他。但是不怪,卻不代表不傷。
“我主子不會願意留在顯國皇宮。”素月想了想,扶着牀沿費力的翻下牀,跪了下去,“皇后娘娘,求您幫幫奴婢的主子。”
素月很清楚,顯國後宮的任何一個女人都不會歡迎凌無雙,求她們幫忙最好不過。
風翎萱欣賞地笑了笑,“主子聰明伶俐,婢女也毫不遜色。你想讓本宮如何幫你?”
“找忘情水。”素月回道。
“這個忙,本宮昨日便答應了鬱姑娘。今日去皇上的寢宮,爲的也是去找忘情水。可惜並未找到。只怕這忘情水並不好找。”風翎萱不禁感嘆,想了想又道:“既然寢宮沒有,那最有可能的地方便是御書房了。”
“皇上整日在御書房,想進去找,只能夜裡去。”鬱採珍說着看向風翎萱,卻聽她果斷的拒絕道:“本宮絕不會夜探皇上的御書房。”
鬱採珍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強人所難了,風翎萱答應幫忙找,已經算是不錯。若是讓她擔上太大的風險,影響她的後位,她肯定是不會答應的。
“我去。”素月當即道。
這是她主子的事情,她自是不奢望別人會捨命相助。
話落,她又對風翎萱道:“不知皇后娘娘可否解了我身上的藥力?”若是再等幾日,皇甫睿淵已經把凌無雙帶入宮中,她們再想離開,只怕難上加難。是以,她一定要儘快找到忘情水,然後趕在凌無雙入宮前,把她劫走。
“好。”風翎萱說着從腰間摘下一個荷包,拿出一丸藥,“你把這丸藥吃下,一刻鐘便可以恢復功力。”
“謝皇后娘娘。”素月擡手接過藥丸,放入口中。
“今兒出了本宮這裡,你就不再認識本宮。”風翎萱警告道。
“奴婢明白。”
“行了,你換衣服吧。”
“嗯。”素月拿過一旁掛着的宮女裝,當着兩人的面,毫不避諱的把衣服調換了過來。
“奴婢告退。”素月給風翎萱見了禮。
“下去吧。”風翎萱道。
素月起身,又轉頭看向鬱採珍,“鬱姑娘,我們後會有期。”
“嗯。”鬱採珍點點頭,“萬事小心。若是失手,便說出自己的身份,我相信皇上不會殺你。”
“謝謝鬱姑娘提醒。”素月感激的與她對視一眼,才轉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