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北里層,無盡的黑暗裡。
不知沉睡了多久,或許是一會,又或許是很久吧,當虛空龍醒來時,發現自己周邊的環境,依然沒有任何的變化。
“果然,我還是在這裡啊。”近乎是自嘲的笑了笑,痛楚,又慢慢地佈滿了全身。
啊,這種痛楚,已經伴隨自己多久了呢?虛空龍不知道,不,應該說,是不願意再去細想了,至少,自己已經記不清,這種淡淡的痛楚,已經陪伴自己多久了,或者說,這份痛楚,早已經成爲自己的一部分了?
這還真的不是一種好習慣呢。意識到自己剛剛的想法,虛空龍苦笑着搖了搖頭,自己可不是受虐狂,怎麼能夠養成這種習慣?
不過說起來,之前還真是痛的要死呢。一想到之前那種近乎是撕心裂肺的疼痛,虛空龍此刻仍是心有餘悸,那種痛苦,也就只有自己最初自我封印的時候,才品嚐過的吧。
“……果然,現在還是不能讓瑩他們放心的使用力量啊。”微微嘆了口氣,虛空龍蒼白的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無奈。
他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態,他也知道,自己必須盡到的義務,因爲,這就是他這麼多年下來,心甘情願在這裡承受痛苦的原因。
“你醒啦。”這時,常世慢慢走近這片黑暗之中,她的到來,也帶來了一絲的光亮,點亮了這片黑暗,而又可怕的空間。
“常世,你來啦。”看着眼前的女子,或許在這邊的人看來,她僅僅是個異形,但在自己眼中,她還是那麼的美麗,冰冷,這麼多年過去了,她的容貌還是依舊,沒有……產生過一絲一毫的變化。
愣愣看着眼前的虛空龍,原本想要責備的話語,到了嘴邊,卻是說不出了。和虛空龍一樣,在常世的眼中,虛空龍的姿態,也不是這邊的人看到的那樣,相反,他有着如同女性一般柔美的容貌,性格嘛,雖然有些缺乏社交性,但也和自己差不多,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一個本來普普通通的人,應對了一切非日常的事情,但結果,本以爲一切都結束了,卻仍然不得不以一己之力,承受這麼多的傷痛。
輕輕嘆了口氣,常世知道,此刻,憤怒也好,生氣也罷,都是無意義的,至少,他現在平安無事,這不是自己最想見到的嗎?
輕輕嘆了口氣,常世低聲道:“蓮,你以後,不能這麼衝動了。”
“蓮啊……”聽到常世這麼叫自己,虛空龍愣了一下,隨即,臉上露出一抹苦笑,這個稱呼,就連自己,也已經捨棄很久了,自從……自己來到這裡以後。
看着常世略帶譴責的神情,不由自主的,虛空龍低聲叫道:“玲愛學姐……”
“現在,在這裡,我只是常世。”臉上神色突然大變,似思慕,似追憶,似哀傷,但最終,常世臉上的表情歸爲沉寂,看着虛空龍的目光之中,竟是多了連自己也未曾察覺的幾分哀怨。
是啊,自己這些人,都已經捨棄了自己原來的名字,就連那個梅菲斯特,也是一樣。
“呵呵,是啊,我們,早就已經捨棄過去了。”幽幽嘆息了一下,虛空龍的雙眸之中盡顯無奈,他們,早就已經失去太多太多,而且,就連那個悲願,這麼多年下來,虛空龍自己,也產生了諸多疑問。
如果,他們回去的話,那他們所見到的,會是怎樣一副景象呢?
搖了搖頭,象是要將腦海中的不安盡數甩出,虛空龍淡淡道:“他們現在到了哪裡。”
“去找那件東西了。”常世看了虛空龍一眼,眼中閃過一絲憂鬱,但隨即消散,淡漠的回道。
“那件東西?”虛空龍詫異道:“想不到,他們竟然能夠知道那件東西,這還真是難得。難道是他恢復記憶了?”
“不是那個惡性腫瘤,是梅菲斯特。”說到梅菲斯特四個字,常世眉頭一跳,同時,她也清晰地看到了,虛空龍臉上一下子露出了近似苦悶的表情。
幽幽嘆了口氣,常世繼續說道:“梅菲斯特,她沒有死。她……一直騙了我們。”
“是這樣啊。”虛空龍嘆了口氣,搖頭道:“這不怪她,只是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想法罷了。”
常世聽了,點了點頭,卻也沒說什麼。
因爲,他們都知道,梅菲斯特所喜歡的,所追求的是什麼,所以不僅是常世,虛空龍對此,更是絲毫也不驚訝,甚至於,他還有着隱隱的愧疚。
不管如何,雖然說他是自己的惡性腫瘤,但要較真,他還是未受污染之前的自己,要說身份的話,沒有他,也不一定有自己。只是——
如果只是自己一人,在這個沒有她的世界,自己活着確實沒有任何意義,但現在,自己有了必須得實現的目標,不是爲了自己,更是爲了自己的朋友。
所以——他必須得死,就算自己對不起他們,但他也一定要死。
念及此處,虛空龍的眼中閃過一抹寒光,事到如今,已經由不得他婦人
之仁了。
“你準備怎麼辦?”看着虛空龍沉默不語,常世緩緩說道。
她知道,就算眼前的他會有所愧疚,有所害怕,有所猶豫,有所不忍,但是,他一定會做出最好的決定。
因爲,他就是這樣一個人,只會珍視眼前之人的人。
果然,如常世所想的一般,虛空龍淡淡說道:“還是一樣,滅盡滅相,此間,無人生還!”
“呵呵,還是和以前一樣呢。”第一次,常世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看着滿臉煞氣的虛空龍,臉上,卻多了幾分欣慰。
“爲了我,也爲了你們,這麼做是必須的。”虛空龍淡淡的說着,眼中流露出的,是堅定不移的信念。
退無可退,不能再退了,天噬之日幾百年都難遇上一次,錯過這一次,下一次會發生什麼,就連自己也不知道了。因爲自己,已經沒有能力再撐個幾百年了。
“紅葉和宿祭已經去阻攔他們了。”常世淡淡說道:“你放心吧,他們只是去拖延時間,不會明道明槍的動手的。”
“是這樣啊。”眼中閃過一絲憂慮,但更多的,是高興,虛空龍微笑道:“告訴他們,一切小心。”
對不起,紅葉,宿祭,現在的我,並不能爲你們提供什麼幫助,但是,就算如此,如果你們失敗的話——目光漸漸飄遠,虛空龍心中暗暗想到:或許這樣,也不錯。
堪堪閃過唐惜音的突刺,孔星曜眼中焦急萬分,大聲喝道:“惜音,快點清醒過來,我是星曜,孔星曜啊!”
“……去死!”然而,不管孔星曜如何大聲呼喚着,唐惜音所給他的答覆,只是一劍比一劍奪命的攻擊,速度之快,方位之準,讓孔星曜越來越感到吃力。
該死!那個女人,到底讓惜音看到了什麼樣的幻覺!雖然心中隱隱有了些答案,但孔星曜卻是更加不敢輕易出手了。
誰知道,那個女人的什麼黑繩到底是怎樣的魔法結構,如果自己在這裡擊敗唐惜音,又會引起怎樣的後果?諸多的考慮,反而使得孔星曜有些束手束腳,不敢放開動作和唐惜音較量。
“報……仇……殺了……你。”斷斷續續的話語從唐惜音的雙脣中慢慢吐出,渾濁的目光裡充斥着仇恨的焰火,這一切,都使得孔星曜爲之心驚,爲什麼唐惜音在中了那個女人的黑繩之後,會變得這麼古怪?就連自己是誰,也像是分辨不出的樣子。
越想越是心驚,越想越是氣憤,孔星曜在閃過唐惜音的攻擊之後,忽然仰天叫道:“女人!你到底對惜音做了什麼!”
“什麼女人不女人的,人家叫紅葉。”不滿的聲音順着孔星曜的意願傳來,但所說的話語,卻不是孔星曜所想要的。
另一邊,眼中透露着明顯的不忿,但紅葉還是嬌聲笑道:“雖然你這麼粗魯,但我還是大人有大量,就發發慈悲告訴你吧。”
看着孔星曜一味龜縮防守的身影,紅葉大聲笑着,聲音之中充滿了愉悅,以及嘲弄。
“啊啦,你不是很厲害嗎?不是輕而易舉就破解我的黑繩了嗎?怎麼現在像是個縮頭烏龜一樣,就知道躲躲閃閃的。”
“你!”聽着紅葉冷嘲加熱諷的話語,孔星曜氣得眉毛直跳,也因此,自己稍一分神,唐惜音便欺身上前,手中長劍毫不猶豫的批向孔星曜。
“唔!”憑着本能的反應,在感受到自己肌膚被切開的同一時刻,孔星曜再也不做猶豫,天藍色的水球順着自己的心意,狠狠地砸向唐惜音那毫無防備的肚子。
“咳……咳……”捂着漸漸溢出血液的右手臂,孔星曜的目光漸漸轉冷,咬牙道:“女人!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快點解開在惜音身上的魔法!”
“不然呢?不然你就殺了我啊?啊哈哈哈!”像是聽到什麼極爲好笑的笑話,紅葉眼中閃爍着開朗的笑意,這種笑話,自己到底有多久沒有聽到過了?
“喂喂喂,紅葉,雖然沒人看,但好歹注意一下形象吧。”在紅葉身邊的宿祭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抹無奈,苦笑着說道。
不過——看着紅葉的笑容,以及鏡像中孔星曜一副吃癟的模樣,宿祭說着,臉上卻也和紅葉一樣,露出極其燦爛的笑容,笑聲之大,絲毫不遜於紅葉。
“哈哈哈,宿祭,你不也是一樣嘛!哈哈哈!”見宿祭也笑了,紅葉笑得更加開懷了。
這個女人!紅葉的笑聲,自然分毫不差的傳到了孔星曜的耳中,眼中怒意一閃而逝,孔星曜皺眉看着唐惜音,眼中立馬下了決定。
看來,不得不動一點粗魯的方法了。心中暗自定下了方案,孔星曜正準備着魔法,而另一湘,紅葉卻已看出孔星曜所要使用的方法,在暗暗心驚的同時,眼中閃過一絲奸猾的神情,笑道:“哦哦哦,原來是想把他給打暈啊。”
“那我勸你,還是別白費力氣了,就算把他給打暈,我的黑繩也不會解除的,因爲,我的黑繩,可是隻要被
困者沒有脫離,或者我的魔力沒有耗盡,就永遠也不會解開的哦。”
“當然了,也不是沒有辦法的啦。”見孔星曜擡起的手慢慢落下,紅葉在鬆了口氣的同時,嬌笑道:“只要你達成他的心願,被他刺上那麼十幾二十幾劍的,那就什麼問題都沒了。”
“怎麼了,你不是很想幫助他嗎?那就被他刺上幾劍啊,這樣的話,不就什麼問題都沒有了嗎?哈哈哈,不敢了嗎?害怕了嗎?說到底,你所謂朋友,也不過如此呢。”眼中閃爍着毫不留情的輕蔑,儘管知道孔星曜看不到,但紅葉還是這麼說了,雖然她知道,自己的話中,有太多的謊言。
“無間黑繩有這種能力?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呢。”宿祭搖了搖頭,但眼中的趣味,卻是越加深切了,要不是事先知道黑繩的構造方法,只怕自己,也會信了紅葉那番正義凌然的話語。所以呢——小鬼,你是心甘情願的被他捅上幾劍,還是另尋方案呢?我可是相當的好奇啊……
擡起的手,緩緩落下了,神色複雜的看着唐惜音,孔星曜此刻才發現,唐惜音渾濁的雙瞳之間,竟是慢慢留下了晶瑩的液體。
“安妮兒……對不起……安妮兒……對不起……”神色痛苦的說着支支吾吾的話語,無論是誰,一看就能明白,他臉上透露出的,盡是悔恨內疚的神色。
“……即使並非喜歡,你也還是那樣內疚嗎,惜音?”嚴重的光彩漸漸暗淡,孔星曜輕巧的閃過唐惜音毫無章法的攻擊,卻是不做任何反擊的姿態。即使他知道,如果現在他出手的話,有十足的把握在不傷害唐惜音的情況下將其擊暈。
“惜音,果然,說到底還是我的錯啊。”和唐惜音拉開一定距離,不管唐惜音能不能聽到,孔星曜卻是自顧自的說了起來:“如果我不下手的話,如果我留着她的話,說不定,你也不會那麼內疚。”
“我知道的哦,她喜歡你,你對她,也有一絲絲的好感,雖然僅僅只是好感罷了。”再次避開唐惜音的攻擊,孔星曜搖頭苦笑道:“說起來,其實她並不應該死,只不過,是我自己有潔癖,眼睛裡,容不得一絲一毫的沙子呢……”
“說什麼約定,說什麼有一就有二,說到底,都是藉口,因爲我的關係,因爲我,孔星曜,壓根就看不得,由我早已在心中確定下的關係,被他人一手破壞。”
“這傢伙,在說些什麼啊。”看着鏡像中的孔星曜在一邊喋喋不休的說着,紅葉不由得皺了下眉頭。
宿祭斜了紅葉一眼,滿不在乎的說道:“你管他呢,他要說,就讓他說去吧。反正你的黑繩,又不可能那麼輕易地隨便被幾句話破解掉。”
“呵呵,這倒是。”聽宿祭這般說着,紅葉臉上的笑容,又慢慢浮現出來。
“或許這只是一廂情願,或許這是自私,所以,惜音,如果你想責怪的話,便責怪吧,想要動手的話,就動手吧。”一邊說着,孔星曜竟然止住了逃跑的步伐,停在原地,不做絲毫防範的,正面迎向唐惜音刺來的長劍。
臉上掛着淡淡的微笑,孔星曜緩緩的合上了雙眼,惜音,你……真的會刺向我嗎?
孔星曜在睹,在睹唐惜音會不會真的刺向自己,因爲,因爲,就在剛剛,他看到了,唐惜音像是強行忍受痛苦的神情。
如果賭輸的話,那得益的,只會是那個女人,但如果賭贏的話,那形式就完全不同了。見長劍離自己的距離越來越近,孔星曜眼中閃過一抹無奈,看來,自己似乎賭輸了呢。
“不……要……”預料中的痛楚沒有傳來,孔星曜聽到的,是唐惜音強耐痛苦的聲音。
睜開雙眼,孔星曜看到,唐惜音原本握着劍的右手,此刻正被他自己的左手止住,眼中閃現着淚花,痛苦的看着自己。
“……孔星曜!我都說過了,這是我的事情!我都說了,和你一點關係也沒有!”
唐惜音的嗓音顯得極爲難受,再加上眼角處淡淡的淚花,就像是,他隨時隨地都會失聲痛哭一般。
“惜音?”有些愣愣的看着唐惜音此刻古怪的神情,他的左眼之中,仍然是透露着渾濁的目光,但在右瞳裡,卻慢慢恢復了原本的色彩。
那是和以前一樣清澈通明的眼神,無論是何種雜質,都無法玷污的眼睛。
然而孔星曜此刻,卻是有些驚異的看着唐惜音,看惜音這樣子,既像是慢慢恢復過來了,又像是,依舊處於那名爲黑繩的魔法之中。
“……該死,剛剛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爲什麼,我會突然間想起安妮兒?然後……唔……”
看樣子,確實是慢慢恢復了。心中鬆了口氣,孔星曜聽了,剛要開口說話……
“星曜,先別動!”卻是被唐惜音的大吼聲給打斷了。
然後,唐惜音像是極爲吃力的控制着自己的右手,使其緩緩地放下,同時,並鬆開了手中的劍,繼而才鬆了口氣,有些無奈的看着孔星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