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轟——
沉重的馬蹄聲響徹雄鷹鎮,一夥馬賊狂飆突進,將本來鋪好的路面踐踏得塵土飛揚,碎石四濺!
領民約裡克早就聽到了響動,他將家中唯一一張木牀搬到門邊頂住,枯瘦的脊樑頂在上面,心臟砰砰跳動。
“爸爸,我怕……”六歲的小尤拉,他唯一的女兒,此刻正雙手攥着自己骯髒而破舊的衣角,瑟瑟發抖地站在他的面前。
“不怕,不怕……”輕輕將女兒攬在自己的懷裡,約裡克緊張地聆聽着門外的聲音,心中痛罵。
該死的馬賊!!
從五年前唐納德男爵大規模解散私兵開始,每一年、每一年!
這些披着人皮的惡魔都會來到雄鷹鎮,燒燬房屋、搶奪糧食、姦淫婦女、殺戮領民!
約裡克的大兒子、妻子都死在了流寇的鐵蹄之下。
本來約裡克的心已經麻木了,他已經快要養不活自己的女兒,身體也越來越虛弱,也許死亡不失爲一種解脫。
可自從雷文繼承了雄鷹鎮,雄鷹鎮一天天好了起來。
約裡克今年已經有三十三歲,也參加了私兵的選拔,雖然沒有被選中,但也拿到了五公斤粗麥粉的獎勵!
最近還聽當兵的西蒙說,雷文大人有意將田地分給他們自己耕種,每個男人三畝地,女人兩畝地,每年不再配發口糧,而是隻需要上繳定額的糧食,其餘就能留給自己!
這樣算來,他家裡能夠分到五畝土地,只要多出力,自己就可以照顧得過來,每畝地哪怕收七成的收成,他一年也能夠留下三百五十公斤麥子,也就是三百公斤粗麥粉。
而且種完小麥,還可以在地裡種蘿蔔、種木薯、種萵苣,這些都可以留着自己吃,完全不用上交!
到時候,日子就可以寬鬆多了,他可憐的小尤拉不必在青黃不接的時候餓得哭鼻子,也許還能夠用多餘的菜去閃金鎮換來肉呢!
但這好日子還沒有真正開始,這羣活該下地獄的馬賊就又來了!
光明之主啊,您不是憐愛世人嗎?爲什麼就不肯讓我們這些苦命人活得好一點啊!!!
馬蹄聲越來越近,約裡克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他一手緊緊抱住自己的女兒,另一隻手握起了門旁的草叉——只要有人敢進來,自己就和他拼命!
漸漸的,馬蹄聲越來越遠,約裡克頭上流出大片冷汗,慢慢滑倒坐在了地上。
看來這一次終於能夠逃過一劫。
但是很快他就發現不對,因爲鎮子裡實在是太安靜了。
沒有慘叫,沒有房屋倒塌的聲音,沒有那種能夠讓人從噩夢中驚醒的殘忍笑聲。
流寇們,什麼時候如此秋毫無犯了?
他大着膽子挪到窗邊,打開窗戶探出頭去,只見馬賊的蹤影的確遠去,但是看他們的方向,卻是雄鷹堡!
他們的目標是雷文大人!?
“偉大的光明之主,願您保佑善良之人。”他雙手在胸口描畫着並不標準的聖徽:“願您保佑雷文大人,希望他能夠平安無事!”
這也是許多領民正在做的事。
在他的祈禱之中,馬賊隊伍已經開到了雄鷹堡之前,隊伍最前列,是六頭通體漆黑的駿馬,肩高足有兩米,身披厚重鎖鏈馬甲,在騎手手中火把的光芒照耀下,顯出血一般的猩紅顏色。
這正是血腥高地的特產、一階魔獸【血睛戰馬】,無論是力量、速度、爆發力和持久力都遠超普通軍馬,也是血腥高地流寇們來去如風的最大倚仗!
wWW. tt kan. c o
領頭那匹血睛戰馬背上騎着一個身着全套板甲的壯漢,他右邊腰間掛着彎刀,左邊則是一把血跡斑斑的釘頭戰錘,皮膚黝黑,面孔方正,一條扭曲疤痕從左腮到右下巴,將完好的面孔一分兩半,就好像一條蜈蚣爬在上面。
“疤臉”安德森,他就是這一隊流寇的首領,一階黑暗武士,血腥高地東部冉冉升起的新星!
當雄鷹堡的輪廓倒映在他的眼中,一種名爲野心的火焰開始蓬勃燃燒。
按照斯萊特家族的說法,只要能夠將這裡的男爵趕出雄鷹領,不僅能夠獲得一千金幣的鉅款,更能夠從此獲得斯萊特家族的支持。
斯萊特家族,諾德行省真正的主人,伯爵家族!
血腥高地雖然是不法之地,但卻並不缺乏機遇和財富,其中特產的【幽影水晶】、【黃沙精粹】以及諸如【迷幻果】、【龍鱗草】等,在血腥高地上算不上值錢,但一旦流到凱恩斯帝國和因薩帝國,那就可以換來鉅額的財富。
整個血腥高地有名有姓的大勢力,比如“狂沙”因菲克、“血眼”蒙恩加爾、“蛛後”艾維利亞,背後都有兩大帝國、乃至於光明教會的影子。
他安德森,爲什麼不能是下一個呢?
“首領,有情況。”
說話的人是安德森的副手“八字鬍”貝利,這人明明是個流寇,卻留着梳得油光水滑的八字鬍,眼睛裡就像抹了油,總是在滴流亂轉。
這句話讓安德森收回了心思,他高舉手臂,身後的隊伍在一片混亂的人嘶馬叫中停了下來。
眼前的景象讓安德森的眉頭微微挑起。
雄鷹堡的吊橋落在地上,大廳門戶洞開,門口的地上還散落着幾箱絲綢,只有幾間房間還亮着燈光,簡直就是毫不設防!
馬賊們也都看清了這一幕,紛紛交頭接耳議論了起來:
“這個樣子……那個叫雷文的男爵不會沒等咱們攻打就跑了吧?”
“不可能吧,好歹也是個男爵呢,而且這城堡這麼大,還有護城河,也不是那麼好攻破啊。”
“這可未必,我聽說那個男爵剛繼承領地不久,本來是個‘沙鼠’出身,外號還叫‘小蜜蜂’,膽子能大到哪去?”
這句話引起了一陣帶着嘲弄的鬨笑。
‘沙鼠’是一句黑話,在血腥高地中代指那些不敢外出劫掠,只敢在聚居地裡坑蒙拐騙的傢伙。
犯罪分子也是有鄙視鏈的,他們這些整日刀頭舔血的悍匪,自然瞧不起這種沒膽子的傢伙。
“首領,咱們怎麼辦?”貝利問道,眼中已經帶着一絲貪婪的光芒。
他已經相信,那個剛剛繼承了雄鷹堡的雷文一定是已經逃走了,不然的話,爲什麼會讓城堡城門大開呢?
這可是一座城堡,一座歷史悠久的貴族的城堡。
而從他們穿過鷹嘴山、雄鷹鎮到到達城堡之前,一共也沒用去超過半小時,雷文根本沒有多少機會可以轉移財產!
也就是說,他的大多數財富,都還留在城堡之中。
此刻的雄鷹堡簡直就是一個被拔的一絲不掛的美人,沒有人能夠抵禦這種誘惑!
而這也是此時大多數賊寇們的心聲。
但身爲首領的安德森卻緩緩搖了搖頭:“雷文能夠讓海德·斯萊特都束手無策,不像是一個會輕易丟掉自己城堡的人。”
“首領大人,您太高看他們了。”貝利不屑地嘲諷說道:“這兩人一個是一頭沙鼠,另一個則是養在溫室裡的嬌花,能有什麼心機手段?”
這句話說得安德森有些心動,但他還是覺得有些不對——雷文的反應實在是太快了,怎麼可能他們還沒到,雷文就已經撤走了呢?
他的目光掃過吊橋周圍,想從中找到陷阱的痕跡,就在這時,草叢中的一抹閃光引起了他的注意。
“爛牙,你去把那東西拿給我。”他下令道。
被稱爲爛牙的流寇翻身下馬,在安德森的指引下從草叢裡找到了一個金燦燦的東西,高舉起來遞到了安德森面前。
“首領,您的眼神真是太銳利了!”貝利眼中放出光來:“現在咱們可以進去了吧!?”
安德森不滿地瞥了他一眼,不過也沒有多說什麼,隨手將那東西扔在地上,揮手叫道:“進城!!”
東西落在地上,又被緊隨而來的馬蹄踐踏,翻滾着再度落回道路兩旁的草叢之中——那是一枚徽章,鐫刻着一隻正在搏擊巨龍的雄鷹。
這是格里菲斯家族的徽記。
將這種東西都丟下了,足以說明雷文逃走的時候有多麼的倉促。
而當安德森縱馬踏入城堡,看到的景象也無一不在說明這一點。
庭院兩邊本來該是訓練場,但此刻那些廉價的長槍正連同兵器架一起七扭八歪地倒在地上,上面還留着一些骯髒的腳印痕跡,角落裡還有皮盔、皮手套散落。
道路兩旁散落着一些銅幣和銀幣,有些已經被深深地踩進了地裡,幾口木箱在門口打翻,綢緞正是從裡面掉出來的,與它一同落在地上的還有一箱紅酒,酒液落在地上,浸溼了綢緞。
大廳裡頭,桌椅翻倒了一大片,地上地毯翻卷着,還有骯髒的腳印一路向內延伸。
“哈哈,我就知道,那隻小蜜蜂一定是被嚇破膽了!”貝利笑着從地上挑出了一瓶沒有摔碎的紅酒,用刀把打碎瓶口,仰頭給自己灌了一口,驚歎道:“我去,這酒這麼好喝!?”
馬賊們涌入大廳,有些人看着貝利手中的紅酒,眼中帶着期待的和渴望,但是沒有安德森的命令他們什麼都不敢做。
而他們首領的神情卻並沒有放鬆,因爲城堡裡實在太安靜了,安靜得有些過分,這一切都讓他覺得似乎有哪裡不對。
就在這時候,角落裡傳來咣噹一聲巨響,安德森矚目看去:“誰!?”
藏在角落裡的不是別人,正是雷文的繼兄弟維斯冬。
這本來是他睡覺的時候,但是雷文、該死的雷文,竟然刻意針對他,藉口說廚子受傷,晚餐的時候只有白麪包和肉湯,根本就沒有大塊的燻肉!
他可是高貴的維斯冬少爺,沒有肉吃怎麼行,那可是會長不高的!
但是餐桌上,沒等他發出抗議,就被雷文一個凌厲的眼神將話憋回了肚子。
本來他已經決定要忍上一晚,但好死不死的,他在又熱又餓的情況下根本就睡不着,只好冒着被雷文訓斥的風險自己去廚房覓食。
平時即便是晚上,作爲重點把守對象的倉庫和廚房最少會有兩個私兵看守,但是今天卻一個人都沒有!
一開始他還覺得慶幸,走進廚房,就着晚上剩下的、還熱乎的肉湯吃了足足小半條薰羊腿。
可當他想穿過大廳回到房間的時候,卻看到了讓他心驚膽戰的一幕——一羣身披鍊甲、凶神惡煞的流寇出現在了大廳裡!
雖然沒有真正看過,但是聽總聽說過啊!
那些人一個個最少都有一米七五,身上穿着厚重的鍊甲,隨身攜帶的兵器上,甚至還帶着尚未乾涸的血跡!
他總算明白爲什麼今天晚上城堡這麼安靜了。
該死的雷文!他一定早就知道流寇會在今晚到來,卻帶着他的私兵自己跑了,沒有通知其他任何人!
他想要趁這些人沒有注意趕快逃走,但驚慌之下,卻撞倒了擺在牆角的花瓶!
轟的一聲巨響,讓維斯冬的本能前所未有地爆發出來,雙腿大步邁出,這一刻他覺得自己的速度幾乎不遜色奔馬!
但還沒跑出兩步,他就覺得嗓子一緊,一陣天旋地轉之後,天花板莫名出現在了眼前,緊接着出現的就是一張隱現的、長着八字鬍的臉!
他實在想不到,這個看起來老鼠藥一樣的人會有這麼大的力氣,拽着他的後頸拖在地上就像是拖一隻兔子一樣輕鬆。
“啊——”碎裂的瓷片刺破衣服陷進肉裡,又在摩擦之下割開更大的口子,那簡直比雷文削掉他頭皮的時候還要疼!
八字鬍冷聲說道:“閉嘴,不然我現在就殺了你!”
維斯冬趕緊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疼得直翻白眼也一聲都不敢出。
看着肥豬一樣的維斯冬,安德森眼中閃過一絲厭惡:“你就是雷文?”
“不!不是,我是維斯冬!”維斯冬委屈地大叫起來:“這位大人,您要是和雷文有仇,那咱們就是一邊的啊!”
“雷文他就是個人渣、惡棍、混蛋、色鬼!!”
甚至不等安德森發問,他就將自己所知道的關於雷文的一切和盤托出,包括他所知道的“真相”——雷文帶着自己的私兵,拋下城堡跑了!
“呵呵,果然只是一隻沒有用的小蜜蜂。”聽完維斯冬的講述,安德森這才放下心來,他帶着一絲不屑說道:“好好一個男爵領,竟然讓他經營成這個樣子,竟然連防守自己的城堡都不敢,真是廢物!”
感受到周圍手下們渴望的眼神,安德森一聲令下:“給我搜!老規矩,女人無所謂,其他所有財富,都給我送到我這裡來!發現者可以自己分到三成好處,其他人共享兩成!”
流寇們眼中放出火熱的光芒:“是!”
安德森爲什麼能夠迅速發跡,以一階實力就能統領十七個殺人如麻的悍匪?
除了個人實力強橫,就是因爲他懂得讓利,讓每一個跟隨他的人都能夠獲得足夠的好處!
流寇們紛紛散去,沒過多久,城堡裡開始響起尖叫聲、痛罵聲、慘叫聲!
維斯冬的臉色越發蒼白,因爲他能夠聽得出,裡面夾雜着許多他熟悉的聲音,其中就有給他駕過車的老歐金!
安德森坐在大廳裡,等候着手下們的回報;貝利不知爲何也沒有行動,而是饒有興味地上下打量着維斯冬:“嘖嘖嘖,真是富家子弟,這細皮嫩肉的,用來下酒一定很不錯。”
維斯冬感覺自己的腦子都僵了,他吞了下口水:“你……你這是幹什麼!?”
“當然是宰了你吃啊。”鋥的一聲,貝利抽出腰間的附魔長劍,在維斯冬身上比劃起來:“你知道嗎,像你這種人是最美味,也最方便吃的,尤其是大腿,又肥又嫩,比豬腿、牛腿都強出太多了,與最肥美的羊肉相比也不遑多讓。”
“別吃我、別殺我……”維斯冬嚇得涕淚橫流:“我……我還小,我不好吃!我還有錢,我可以、我可以給你很多錢!”
“哈哈,整個城堡現在都是我們的,你以爲我們很缺你那點錢嗎?”貝利的劍鋒拍在他肥碩的臉上:“哭吧,多哭一會兒,到時候身上的肉更好吃。”
說着他轉過頭去看向安德森:“我這麼處置沒問題吧,首領大人?”
後者頭都不擡:“這種沒用的廢物隨你處置,不必問我。”
這句話瞬間點醒了維斯冬:“有用!我有用!”
“我知道費德羅商業的提款暗語,還知道我母親丹妮絲住在哪!”
“你母親?”貝利眼中頓時燃起了火焰:“她漂亮嗎?”
“漂亮,漂亮極了,你絕對從來沒有見過那麼漂亮的女人!”維斯冬瘋狂點頭:“而且她已經有十幾年沒有人碰過了,我願意、我願意把她獻給您,求您放了我!”
“真的?”貝利舔了舔嘴脣:“她在哪?”
幾分鐘後,貝利來到丹妮絲門前,猛一腳踹碎了門板!
貝利側身躲過一個丟來的酒瓶,在驚駭欲絕的尖叫聲中走入門中。
撕拉——
“嘖,這位夫人,您穿的實在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