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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文的軍隊已經出發,但艾沃爾公國的首府藍堡,依舊是一片歌舞昇平。
這座擁有70餘萬人口的城市,坐落於艾沃爾公國中北部的廣闊平原,橫跨海瀾河兩岸。
建築時,它採用了本地獨有的“耀變螢石”,使得城牆呈現出一種如夢中大海般深邃的藍。
這也是“藍堡”稱呼的由來。
作爲菲頓諸城邦中的藝術之都,藍堡不僅擁有着米德爾斯大陸上唯一一座官方經辦的吟遊詩人學院,城市建設也充滿了美感。
在這裡,藝術品是最隨處可見的東西。
噴泉、雕像、塗鴉,街邊商鋪牆上也鐫刻着各種浮雕。
就連路燈、排水渠也得有點裝飾。
明月與溝渠相伴,烤雞與天鵝齊飛。
本來,藍堡雖然也很富有藝術氣息,但不至於如此浮誇。
事情要從艾沃爾八世上位後說起。
這位出身於艾沃爾旁支家族的繼承人,自小就沉溺於藝術創作,成爲大公後,要求藍堡內所有建築都必須“富有藝術氣息”。
他希望生活在一個藝術品般的世界中。
爲了推行自己的計劃,他不惜發佈法令,對於所有不符合標準的建築徵收“醜陋稅”,那數量足以讓任何人破產。
那如何纔算達標呢?
當然要經由公國元帥、大公的妻弟昆汀伯爵認可——而想要獲得認可,自然要付出點代價。
雖然法令最終被收回,但還是有不少人已經因此破了筆財,爲此家破人亡的也不是沒有。
凡是通過認證的人,門口都會被插上一束香草作爲標記。
這也是“香草大公”名號的由來。
即便這樣,艾沃爾八世還是不知足——要不是有首相加圖根壓着,他甚至打算把城牆都做成鏤空的。
大公居住的宮殿名爲“婆娑宮”,就在城市東部,海瀾河的上游。
此時,艾沃爾八世正姿態端正地站在花園裡。
他身材頎長,面容消瘦、皮膚蒼白,鬍子颳得極爲乾淨,乍看上去只有30出頭,算得上一位古典美男。
頭上戴着吟遊詩人中常見的寬檐軟帽,淡紅色頭髮披散在肩膀,身上是點綴着紅色花朵的綠色班宴長袍,領口大開,露出寬鬆的白色棉布襯衣。
一曲一直的雙腿,包裹着緊緻的白色絲襪,腳踩高跟鞋,將自己的身姿完全展露出來。
在他對面,正有一位畫師描摹着他的身姿。
“殿下。”一位宮廷侍者匆匆趕來,站在一旁拱手行禮:“首相大人求見。”
艾沃爾八世的眉頭微微皺起,面露幾分不耐:“那就讓他再等一會兒。”
作爲一位藝術家,艾沃爾八世經過專業的聲樂訓練,他的聲音柔和動聽。
“這……”侍者有些遲疑,但還是道:“……首相大人說,如果您不去見他,那他就會來找您。”
“該死。”艾沃爾八世嘟囔了一句,摘下頭上帽子扔在地上,然後轉頭對那畫師道:“哦,放心,我不是在說你,你先離開,咱們明天繼續。”
說着,他扯下長袍扔在地上,隨後伸手一招,魔力在空中勾勒出符文,原本搭在不遠處欄杆上的禮服便飛到了他手中。
沒錯,艾沃爾八世是一名魔法師,而且是二階魔法師。
可惜的是,他對魔法沒有什麼追求,學習魔法也只是爲了更好地完成藝術創作而已。
在侍者的服侍下換上正裝,艾沃爾八世問道:“加圖根到底有什麼事?”
侍者低聲道:“殿下,首相大人有什麼事,怎麼會和我們這些下人說呢?”
“廢物……”艾沃爾八世低聲呵斥了一句。
他實在是不想見到這位首相。
雖然不願承認,但他其實是有點懼怕加圖根的。
從13年前繼位開始,加圖根就是公國首相,那時候加圖根就希望艾沃爾八世成爲一位英主。
艾沃爾八世也願意配合一下。
因此兩人有了一段維持2年蜜月期,那段時間公國朝堂和諧,君臣相得,倒是一片和睦景象。
加圖根也開始願意慢慢將權力歸還給艾沃爾八世。
可隨着時間推移,艾沃爾八世本性逐漸暴露。
直到“香草大公”事件,原本和諧的局面蕩然無存。
現在想起那件事,艾沃爾八世還是恨得牙根癢癢——
是,那時候我做得可能的確有點過分,可我是公國元首,大公殿下!
加圖根只是個臣子,沒有土地的宮廷貴族!
他加圖根,竟然以解散內閣相要挾,要艾沃爾八世收回成命。
更可恨的是,艾沃爾八世發現,離開加圖根,他真的管理不了公國。
於是他不得不嚥下這口氣,收回命令,親自去請加圖根回來。
然後就進入了君臣之間長達11年的拉鋸戰。
艾沃爾八世一直在試圖將自己人塞進內閣,而加圖根則在一力避免。
從4個月前開始,上一任財務大臣去世,這個空缺的職位就成了君臣鬥爭的重點,誰都想把自己人塞進去。
而偏偏,艾沃爾八世的人選被抓住把柄,讓他不得不將其放逐。
於是艾沃爾八世耍起了作爲君主的任性權,死活不批覆新的財務大臣任命,也在盡力避免與加圖根見面。
“你加圖根不是有能力嘛,財務大臣的擔子你也挑起來吧!”
不過這種話也就是私下說說,就算再任性,身爲大公,也不能不去見自己的首相。
穿過花園,來到會議室,加圖根早已經等在了這裡。
作爲在上一任大公時期就擔任首相的老臣,加圖根沒有絲毫倨傲,雖然已有50餘歲,依舊是站着在會議室中等待。
以一個文官的標準來說,他的身材算得上健碩,即便籠罩在長袍裡,依舊給人一種壯碩感。
實際上,加圖根的確是武人出身。
作爲一個騎士家族的繼承人,他年輕時由於抗擊血腥高地的馬賊有功,被前任大公看中,以相對低微的出身,一路爬上了公國首相的高位。
見艾沃爾八世到來,加圖根立即上前行禮:“大公殿下!”
加圖根左手生有六指。
不像普通擁有多餘手指的人那樣,是從指節上額外長出一根,而是確確實實擁有六根掌骨、指骨。
這也讓他的左手看起來比常人寬厚許多。
每一次見到這隻手掌,艾沃爾八世就會本能地生出厭惡,他眉頭微皺又舒展開來:“不必多禮,首相請坐。”
“今天是休息日,您這麼着急過來所爲何事?”
加圖根雙手捧出一份文書:“殿下,緊急軍情。”
文書經由宮廷內侍轉交到艾沃爾八世手上,後者接過仔細一看,眉頭越擰越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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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寫着的單詞他都認識,但聯繫在一起來讀,就有點莫名奇妙了。
這文件裡,重點提到的就是雷文·奧塔·格里菲斯。
雷文這個名字,艾沃爾八世也聽說過。
畢竟他現在日常喝的天使之淚、洗漱用的天使之擁,還有每天都要照上十幾次的天使之賜,都是雷文發明的。
可就是這麼一個人,一個小小的男爵,要起兵攻打艾沃爾公國?
他在做夢還是我在做夢?
我今天早上沒吃仙境蘑菇啊。
“這就是你說的緊急軍情?”艾沃爾八世面色極爲古怪:“你確定這上面沒有寫錯?”
加圖根道:“是的,殿下。”
看了眼加圖根,又看了眼手中文書,甚至還翻到背面看看自己是不是遺漏了什麼。
確認了沒有遺漏,艾沃爾八世才問道:“好吧,那我想請問……”
“雷文是誰?”
加圖根道:“我已經把內容寫在文書上了,他是千年傳承的格里菲斯家族後裔,凱恩斯帝國男爵,統領着……”
話沒說完,艾沃爾八世就擡手將其打斷:“我確定我的眼睛能看清楚,文書上的東西我也都看了。”
“我的意思是,他一個男爵,一時間失心瘋,來打我的國家,也能算是重要軍情?”
“嘆息高牆難道已經塌了?”
“或者說我的常識出了問題,他這位男爵,手下有幾十萬大軍?”
“Are you kidding?”
加圖根面不改色,對於艾沃爾八世的反應,他早已有所預料。
畢竟,就連他自己剛收到這消息時,也有些不敢相信,多方覈查後纔敢上報。
“我沒有開玩笑,殿下。”
“這件事看似荒誕,不過很可能是凱恩斯帝國使出的障眼法,就是爲了讓我們放鬆警惕。”
這番話讓艾沃爾八世微微平靜下來。
凱恩斯帝國用來麻痹我的陰謀?真的是這樣?
可是,凱恩斯帝國在他們的東北邊境和因薩人打成一團,而且節節敗退,已經有些支應不住了,哪裡會有餘力來開闢第二戰場?
加圖根是有備而來,不等艾沃爾八世問出口,便道:
“凱恩斯帝國在正面戰場上雖然一退再退,但東北數省並非他們的領土核心,就算被全數打爛,只要馬基克城不丟,也不算傷筋動骨。”
“但緊鄰着我們艾沃爾公國的浪晴行省,卻是因薩的財稅重地,是因薩在大陸西部僅有的不凍港,而且距離其首府非常近,戰略價值要比凱恩斯的東北數省更加重要。”
“一旦打下咱們,便可以直接威脅因薩的核心利益,爲東北戰場爭取和談的可能。”
“所以我纔會認爲,雷文的高調出兵,就是凱恩斯帝國麻痹我們的手段!”
這番話入情入理,讓艾沃爾八世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但他還是本能地覺得有些不對,只是倉促之間他想不出來。
加圖根卻並不準備給艾沃爾八世思考的時間:
“殿下,我也知道這件事匪夷所思。”
“但一個男爵,不可能有膽量做出這種事情來,即便不像我猜測的那樣,背後肯定也藏有一個巨大陰謀。”
“凱恩斯畢竟是最強大的帝國,我們必須要謹慎應對。”
“因此,我建議立即向嘆息高牆增兵,以備不測。”
艾沃爾八世正要答應下來,眼睛又瞥到了加圖根手上的六指,頓時就是一個激靈。
他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什麼。
明明最近兩人爭執重點是財務大臣的任命,而且一旦戰爭開啓,財務大臣這個職位就不可能繼續空缺下去。
可加圖根明明什麼都想到了,爲什麼偏偏不提這一點呢?
“戰爭不是小孩子打鬧,必須要慎重應對。”艾沃爾八世沉聲道:
“可我們艾沃爾堂堂公國,如果因爲一個小小男爵的狂言,就如臨大敵,不僅有失國家氣度,也實在太過可笑。”
加圖根還想要再勸:“可是殿下,萬一這裡面真有什麼陰謀,我們再去反應,可能就太遲了。”
看到加圖根有些急躁,艾沃爾心中頗爲得意,他覺得自己看穿了加圖根的用意,反而更加沉穩起來:
“首相莫急,我也不是說不對這場戰爭做出反應。”
“你的文件上不也說了嗎,雷文集結了4萬多軍隊,行軍就要很長一段時間。”
“我的意思是,先派人出去探查,再多瞭解點詳細情況,等情報充足了,咱們再做應對,也不算遲。”
“嘆息高牆畢竟不是泥做的。”
說着,不等加圖根繼續辯駁,艾沃爾八世站起身來向外走去:
“這個話題就先到此爲止,你帶着內閣擬定一下方略,我也仔細思考一下。”
加圖根張了張嘴,最後也只能無奈行禮:“恭送殿下!”
覺得自己獲得了一場勝利的艾沃爾八世,邁着愉快腳步回到了自己的寢宮。
剛剛坐定,就聽到了一陣清脆的鈴聲。
暗香撲鼻。
伴隨花瓣鋪地,一位美豔婦人窈窕走來。
以宮廷的標準來看,她的穿着極爲不合時宜。
頭上披着淡粉色的舞女頭紗,下面壓着遠方青山般的長髮,額頭上是一點飾以碎金的豔紅。
五官深刻,眉毛細長,杏核眼粉潤迷人,豐滿的脣珠勾着媚然笑意。
帶着一種不似人族的別樣魅力。
上身只有兩條布帶,繞過肩膀和高聳鎖骨,將隱秘處牢牢遮住,卻將盈盈不足一握的腰身曲線淋漓盡致地展露出來。
那小巧肚臍上,還鑲嵌着一枚寶石。
馬甲線清晰,又隱入下腹,腰上只用一根細繩繫着兜襠布般的兩條布片,隨着步履搖晃,緊緻的大腿便從中露出。
嫩藕般的手腕上掛着一串鈴鐺,那鈴鈴脆響正是由此而來。
她走到艾沃爾八世面前,即便穿得如此單薄,還是行了一個提裙禮:
“殿下!”
美景展露無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