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他家有女愁嫁啊!
平安侯嫡長女方世蘭自嫁入昌平伯府後,足足七年,一點動靜都沒有,她底下的幾個妹妹出門子後,也遲未傳出喜訊,若只一個身子不好生不出孩子,倒也還罷了!偏偏不管嫡女、庶女出門子後,就沒一個傳出好消息的。
昌平伯夫人不管事兒,當然不會管到孫子房裡去,次孫媳沒孩子,她也不急,反正其他孫子給她添了不少曾孫、曾孫女,只是看到次孫每每看着那些小蘿蔔頭的目光滿是豔羨,老人家就捨不得。
饒是如此,她還是沒插手去管。
倒是世子夫人着急上火,次子是姨娘生的,所有的兄弟成親後,孩子就像雨後春筍般的拚命往外蹦,獨他和他媳婦一點動靜都沒有,外頭已有傳言,是她這做嫡母的面甜心苦,早給庶子下了藥,讓他生不出孩子來。
如果他有通房或妾室傳出喜訊,這傳聞便不攻自破了!奈何這孩子因自己是庶出,不想自己日後的孩子跟他一樣,所以堅決不納妾不收通房,於是乎這外頭的傳言越傳越盛,傳到後來,世子夫人聽了都覺得自己真做了這種事情。
不過隨着時間過去,方世蘭的妹妹們相繼出嫁,都跟長姐一樣,遲遲沒有傳出喜訊來,傳言才漸漸轉了風向,從暗指昌平伯夫人不慈,轉變成是方家女有問題,要不然怎麼會四五個姐妹都如此呢?
讓平安侯府上下憂心不已的是,不是每個方家女的丈夫都似方世蘭的夫婿這樣,不願納小收房,正妻沒消息,妾室、通房的肚子卻接連傳出好消息,可見不是他們的兒子有問題,而是媳婦方氏女們的身子骨有問題。
方世蘭這一輩,還有五、六個妹妹待字閨中,年紀最大的方世潤已及笄三年,婚事卻還沒着落。就算想嫁回她孃親的孃家去,她的外祖父母同意,舅母卻都沒人肯,憑什麼要她們的兒子犧牲?
範大少奶奶若有所思的道。“媳婦與方世潤有過數面之緣,她脾氣很好,相貌端莊大氣,但因爲她前頭幾個姐姐出嫁後,都遲遲未傳出喜訊。拖累了她,她還沒及笄,她娘就在給她相看婆家,可是如今她都十八歲了,婚事還是沒着落。”
範夫人心道,就算如此,邀小路去他家賞花,難道就能把方世潤硬塞給她兒子?這樣子得來的姻緣,打一開始就有問題,小兩口往後如何一道過日子?
正在此時。外頭丫鬟來報,六姑奶奶帶着孩子回孃家了。
範夫人笑吟吟的嗔道,“這孩子老往孃家跑,也不怕她公爹不滿。”
大少奶奶在旁直笑沒說話,老實說,她回孃家的次數可比範安陽多,畢竟小姑子是當家主母,事情只比她多,就算想常回孃家,也着實走不開。
不一會兒。範安陽就牽着兒子的手進屋來了,小煦穿着大紅斗篷,小臉蛋紅通通,烏黑的眼珠子閃亮亮。長長的睫毛撲閃撲閃的,着實逗人,範安陽幫他除去斗篷,探了他的後背,問範夫人要條幹帕子,幫他擦了汗。才放他去跟範夫人和範大少奶奶問安。
小傢伙小大人似的行禮如儀,逗得滿屋子人笑個不停,範夫人讓人把他抱去暖閣找他小表哥玩兒。
範夫人忙把帖子拿來給女兒看,範安陽接過看了一眼,沉吟半晌才道,“怪不得復常讓我今兒回來一趟,原來如此啊!”
“這是怎麼回事?”範夫人看女兒朝侍候的人瞄了一眼,便知機的揮手讓她們退下。
範安陽等她們都退下了,才低聲道,“方世潤的婚事訂下了,定安伯夫人與平安侯夫人說好了,她讓定安伯府的少爺娶方世潤,讓平安侯夫人幫她設計小路娶俞九娘。”
方世潤是平安侯的侄女,定安伯府之前是沒落了,但俞四郎尚公主後,定安伯府在勳貴圈裡的地位也提高不少,雖然四公主夫妻出了意外,但四公主跟皇帝求了情,皇帝沒降罪,定安伯府的地位穩固了,就算他們家日後再開罪四公主和楊妃,也不過就是犠牲方世潤這個侄女吧了!
皇帝因爲四公主的事還憋着氣,知道定安伯府想算計範安嶽,便派了暗衛去盯着,定安伯夫人與平安侯夫人往來,自然沒逃過暗衛的眼睛,同樣盯着定安伯府的,還有富陽侯的人,他們沒發現暗衛,暗衛們卻早發現他們。
見他們對定安伯府盯梢,本有些好奇,後來在四公主府,聽到俞九娘與其母的交談,他們便明白,富陽侯的人爲什麼要盯着定安伯府了,想來是要幫楊妃和四公主出氣吧?
範安陽跟母親及長嫂,說了杜雲尋得到消息,範夫人冷哼,“似俞九娘這樣品性的姑娘,給我們小路提鞋都不配,竟然還敢想嫁進門來。”
邊說邊寒氣直冒,凍得範安陽和範大少奶奶都忍不住縮在一塊兒,好冷啊!
“行啦!明兒就讓小路走一趟吧!”
範夫人拍板定案,當晚把小兒子喊來,再三告誡,範安嶽無奈乖乖坐着聽着,還是丁嬤嬤來勸,“天色不早了,咱們七少爺是個聰明的,您就算不提點他,他心裡也都是有數的,您要是再念叨下去,讓七少爺睡得不夠,明兒精神不濟,豈不容易中了人家圈套?”
有道理!
範夫人這才鬆口放人,範安嶽抱着丁嬤嬤道了謝,一溜煙就跑得不見人影,惹範夫人在他背後笑罵不已。
第一任平安侯是開國功勳,爲獎賞功臣,平安侯府的府邸在京中算是排得上號,尤其府中的默林堪稱是京中一絕,每年賞梅宴總能收穫不少豔羨的眼光,只是隨着方世蘭姐妹的傳聞日漸難聽,方家的賞梅宴能邀請到的客人,層次也跟着下降。
不過今年有些不同,聽說今年透過關係,請來杜雲尋和範安嶽,以及單珏城及其子侄們,就是想要請他們爲賞梅宴作畫來着。
想到能看到這幾位,還能入畫。不少接到邀請的大姑娘、小媳婦都特意打扮了一番,就怕入畫時自己的裝扮不入時,事後惹人嘲笑。
方世潤的婚事總算有了着落,她臉上也有了笑模樣。底下的幾個妹妹爲她高興的同時,不約而同的也爲自己的婚事充滿了期望。
範安陽沒有出席,杜雲尋本不想去,但怕小舅子一個人,怕應付不來人家的算計。才勉強出席,而單珏城忙着發展自己的鑑定畫作新事業,因此就派了幾個侄子和侄孫供杜雲尋和範安嶽差遣。
平安侯府前熱鬧非凡,前來赴宴的人車將侯府前的大街擠得水泄不通,往年平安侯府也辦過賞梅宴,但來的客人從沒今日這麼多,身份也沒這麼高過,門子和小廝忙得腳不沾地,滿臉通紅卻興奮不已。
來的客人實在太多了,門上的管事。不得不派人去跟大總管說一聲,請他再指派些人過來相幫。
杜雲尋他們是騎馬來的,看到這麼多人都皺起眉頭來。
“怎麼會這麼多人?”
“他們想要算計你,這證人自然是越多越好。”杜雲尋暗笑。
範安嶽冷冷的哼了一聲,把要上前引路的方家小廝駭得不輕,心道,這位爺看起來不好惹耶!要是知道夫人他們想算計他,到時候會不會鬧起來啊?
範大少奶奶此時也扶着丫鬟的手下車,範夫人自己不來,但到底不放心小兒子。便派長媳走一趟。
平安侯府到底還是有底蘊的人家,辦起賞花宴來,除了迎客時有些雜亂,其餘的倒還井井有條。平安侯夫人還是很有一套的。
只是全程大少奶奶都如坐鍼氈,就怕小叔子出事。
賞梅宴自然是要到默林去,男賓女客於默林中各分東西,但分界卻不明顯,男賓這廂一轉頭就能看到女客這方的動靜,女客這邊亦然。
杜雲尋之前問過暗衛統領。知道方家以前的賞梅宴並不是在這裡辦的,男女賓客涇渭分明,絕不似今日這樣,界線這麼模糊,就好像是刻意爲之。
賞梅宴嘛!除了作詠梅詩,就是畫梅了!玩不出什麼新花樣來,中途偶有冷場,大家也都習慣了,不過大夥兒都很期待,杜雲尋他們會畫出什麼樣的畫來。
大家分散開來,有人做畫有人寫詩,小姑娘們奔來跑去,銀鈴似的笑聲撒落了一地,小少年們有些不好意思,圍着桌看杜雲尋等人作畫,也有圍在寫詩的青年身邊。
忽地一聲驚呼,一個丫鬟不慎把手裡端的棗仁粥給灑了,不止潑到範安嶽那身月牙白織錦長袍上,還潑到他正在畫的圖上頭。
丫鬟急忙跪地求饒,平安侯世子得了消息,連忙過來賠不是,一邊訓斥丫鬟,一邊讓人領範安嶽去洗漱。
杜雲尋和他交換一眼,範安嶽便隨人去更衣,範安嶽的小廝緊跟在後,夫人可是交代了,得跟緊七少爺,絕不能讓七少爺落單。
可誰知,走到半道上,忽地來了七、八個丫鬟嬉笑着走來,有意無意的攔了他,不讓他跟上去,等到她們離開,也早沒了七少爺的身影,小廝只得強忍着淚,跑回去找杜雲尋。
杜雲尋拍拍他的狗頭,這個小廝才七歲多,張着淚汪汪的大眼跟小煦有些神似。“沒事兒,有人跟着,你就跟着我吧!”
“回去,夫人不會,不會罵我吧?”
那是一定會的,不過杜雲尋沒說什麼,讓他坐在身邊。
而範安嶽這廂跟着小廝一路穿花拂柳,沿路他還聽到暗衛們的嬉笑聲,有的說他豔福匪淺,有的說這種爛桃花還是別碰的好。
聽得他咬牙切齒,這些人就等着看他熱鬧是吧?嗯哼!回頭可別怪他修理他們!
暗衛們一向跟他玩鬧慣了,雖佩服他的本事,不過術業有專攻,他們在武力上絕對是可以輾壓範安嶽的,可是範安嶽是拍賣樓的實質負責人,暗衛們有不少奉皇帝之命轉入拍賣樓工作,便成了範安嶽的下屬,老闆派工作給他們,是沒得抱怨的,事後他們被整得欲哭無淚,才知範安嶽不能惹。
平安侯府的小廝在前引路時,心裡七上八下的,因爲身邊這位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你們侯府還真大啊!想找個院子換身衣服,都得走那麼久!走得我腳都快斷了,到底還要走多久纔到?”
“就,就在前面了。”小廝聲音抖得不行,範安嶽手輕輕搭在他的肩上,就把他嚇得跳起來。
範安嶽沒好氣的喝道:“你這是在幹麼呢?”
“沒,沒事,爺,這兒就是了。”小廝領他來到一處小院,院門輕一推就開了,院子很小,三間正房前的小院中央是棵老榕樹,小廝領他走到正房,開門讓他進去,然後手一推,想把人推進去,不想範安嶽紋風不動。
小廝嚇壞了,半晌說不出話來,範安嶽覺得很無語,這小廝不過十二、三歲,想推他進屋?派這樣的人來算計他,是不是有點太瞧不起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