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頭的重量越來越沉,宋雲煙簡直快要坐不穩。
略抖了下肩膀,可男人依舊沒有醒來,只是頭部無知無覺地蹭着她胸口滑下去。
這實在不對勁。
即便這三四天來,他不眠不休,以他的體力,也不至於睏乏至此。
原本不想知道他到底做過什麼,害怕自己聽了會心軟。
可此時,宋雲煙實在忍不住好奇,穩住他下滑的身體後,艱難地單手打字,問聶宇盛:他到底做了什麼?你說。
接下來,聶宇盛告訴她的事,讓她心情無比複雜。
作爲國際頂尖的心腦血管疾病專家,Vincent專攻外科手術的同時,也一直在潛心研製一種新藥。
目前,藥物正在人體實驗階段。
因爲藥效猛烈,對人體危險性大,好久都找不到自願且合法的試藥者。
而爲了請動Vincent到國內爲聶淑青動手術,江容卿他居然……
居然心甘情願,成爲第一個試驗此種藥物的人。
而眼下,他慘白的面容,略帶暗紫的脣色,還有不正常的疲乏與睏倦,全都是因爲服用了這種新藥。
看完聶宇盛發來的消息,宋雲煙心中大震,手腕無意識地垂下,五指張開,手機“砰”的一聲砸落在地。
“姐,怎麼了?”
在手術室門口巴望的宋雲飛聞聲,扭頭關切地問。
“沒、沒什麼。”
宋雲煙心裡涌動着巨大的矛盾,彷徨地彎腰撿起手機,一時不知該如何面對身邊的男人。
鬧了這樣大的動靜,他依舊沒有醒來。
“雲飛,你幫我叫醫護來。”
宋雲煙小聲說。
開顱手術總要四五個小時才能結束,宋雲飛看了眼“手術中”的紅燈,對姐姐點點頭,依言去了。
很快,幾個醫護過來。
“麻煩幫我將他送到檢查室。”
宋雲煙手託着江容卿快要垂下的頭,壓低聲音說。
很快,他被兩個男醫生架起,半扶半拖,送進了檢查室。
“姐夫怎麼了?”
宋雲飛驚訝地問。
“你守着媽媽吧,我跟過去看看。”
宋雲煙口氣疲憊,沒多解釋,就隨口打發了弟弟。
檢查室內。
江容卿被扶到牀上躺好,宋雲煙對醫生說了他的情況,醫生頓時瞪大雙眼,“您說、您說江總以身試藥了?”
“對。”
宋雲煙點點頭,啞着嗓子說。
“以他的身份和身價,居然肯做到這個地步……”
不可置信地呢喃了兩句,醫生馬上替江容卿抽血檢查。
初步的結果很快出來,藥物與身體融合性極好,只是劑量過大,所以造成了暫時的不適與暈厥。
“哎呀!Vincent這新藥是成功了呀!”
同爲醫學人員,醫生看着檢查報告,爲新藥的誕生興奮不已。
宋雲煙卻猛地放下了懸着的一顆心,含淚的眸子望向昏睡不醒的男人,他冷峻的面容一時都有了幾分模糊。
“……哭什麼?”
她守在他牀邊,正恍惚出神,一道嘶啞卻低柔的嗓音,沉沉敲響了她的耳膜。
“你、你醒了?”
下意識擦了擦眼淚,她清晰地看到男人睜開的雙眸,深邃瞳孔間涌動的情愫,濃稠的讓她不敢直視。
“我老婆都哭了,我哪裡還敢睡下去?”
他扯了下脣角,笑容有些虛弱,口氣卻十二分的不正經。
宋雲煙卻沒被逗笑,而是用力咬住了嘴脣。
她該如何面對他?
他母親害了她媽媽,而他本人又爲了請來專家,不惜以身犯險。
“煙煙,你是不是知道了?”
江容卿何其聰明。
從她複雜的眼神,就看出了一切。
“你爲什麼要這樣?你知不知道,你讓我很爲難!”
她哽咽地控訴。
“對不起。”
他啞着嗓子,萬分誠懇地道。
多驕傲的一個男人,可這段時間,對她說的最多的話就是對不起。
宋雲煙心裡越發酸澀,眼淚也斷了線的珠子般,一顆顆滾落而下。
“別哭,煙煙。”
男人有些費力地擡起手臂,用力抹掉她眼角的淚滴。
他苦澀地牽了下嘴角,嘶聲安撫:“別哭。不原諒我也沒關係,只要……咳咳,只要你別再哭。”
說着,他有些焦急地想坐起身子。
“你躺着!”
宋雲煙嚇了一跳,連忙壓着他肩膀,要求他躺好。
吸了吸鼻子,她遲疑片刻,只避開最核心的問題,悶悶地說:“你、你先休息吧,我媽還在手術中,我要出去守着她。”
“煙煙……”
“我出去了。”
躲開他殷勤的眼神,宋雲煙逃一般的,快速離開這間檢查室。
也許是身體實在熬不住,江容卿沒再跟出來。
宋雲煙鬆了一口氣,陪着宋雲飛,就在手術室外等了足足六個多小時。
從上午一直到天黑,時間慢的嚇人。
到晚間七點鐘,手術室門終於從裡面被推開。
“醫生!我媽媽怎麼樣了?”
姐弟兩人齊齊從座椅上彈立而起,迫不及待地追上前問道。
出門的有兩位醫生。
一個金髮碧眼的,緩緩摘掉口罩,冷着臉就將其扔進一旁的垃圾桶。
他“嘖嘖”兩聲,面色不滿,彷彿在餐廳裡沒有吃好的挑剔食客。
“真是沒意思。”
他用英文抱怨說。
宋雲煙一時都無心去注意他,只追問另一位國人醫生,“手術成功了嗎?我媽情況到底如何了?”
“放心,宋小姐放心!”
這位醫生面帶笑容,疲憊地抹了把額頭的汗,連連說:“手術非常成功,我可以保證,您母親只好安心靜養,絕不會留下任何後遺症。”
“真的?!”
宋雲煙和宋雲飛一個對視,都面露驚喜,不由自主翹起了脣角。
“呵,大驚小怪。”
金髮醫生不屑地睨着他們三人,從鼻腔裡哼出一聲。
“喂,你這人怎麼回事?我媽絕處逢生,你陰陽怪氣什麼?!”
宋雲飛實在忍不住,冷臉盯着他,嗆聲質問。
宋雲煙打量這人兩眼,電光火石地明白過來,忙問:“您、您就是Vincent醫生吧?”
“算你長了眼睛。”
Vincent瞥她一眼,口氣依舊十分惹人憤怒。
宋雲煙卻毫無計較的心思,只連聲說:“謝謝您,謝謝您救了我媽媽!”
“這倒不必。”
Vincent意味深長地打量她片刻,要笑不笑地說:“畢竟,你的丈夫答應了割一個腎臟給我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