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明詩聽罷故作驚訝的問道:“白先生肯付銀子了?”
白空一又立即如同受驚了一般咳了咳,這才說道:“或許你沒聽說過我,我是天下第一畫手。”
駱明詩故作狐疑的望了望他:“天下第一畫手,聽起來倒是很厲害,那有銀子嗎?”
白空一終於忍不住怒了,“你拿着我的畫去賣可不就又銀子了你這個只愛錢的女人。”
待他終於就這句憋了很久的話說出口,狠吐一口惡氣之後,他就被趕下了馬車,一個人在風中凌亂,眼見車隊逐漸與他擦肩而過就要錯過最後一輛拖着貨物的馬車時,他終於不再遲疑,英勇得得跳了上去。
望春得了消息,這才又與駱明詩說道:“小姐,剛那人還在咱們車隊上呢。”
駱明詩聞言並未不驚訝,只是說着,“這裡四下無人的曠野,他是傻了纔會真的自己走。”
約莫又是行進了半天路程,車隊才終於緩緩停下來休息。
駱明詩也下了馬車,徑自尋了一個樹蔭底下坐着,納涼。
這時只見白空一朝着她疾步走來,手中似乎還拿着什麼東西,帶走到她面前,伸手就是一推,只見一副描繪的城郊曠野圖就呈現在她面前。
那畫中透出來的淒涼衰敗之感呼之欲出,構圖精準,就連一筆一劃乃至一根樹葉的末梢,都被精緻勾勒而出,駱明詩也不得不承認,這人的畫的確是會說話的。
只見最左邊的留款果然是永言二字。
待駱明詩滿意的欣賞完畫作,說的卻是:“你偷偷的搭乘了我的馬車,這會兒又隨隨便便給我一張廢紙就想抵消了嗎?”
居然說他的畫是廢紙,白空一簡直無法忍受了:“你這女子有眼無珠,錯把珍珠當魚目,簡直就是雞同鴨講,對牛彈琴。”
白空一氣急敗壞一下子說了許多難聽的話,駱明詩卻故作不懂,睜大眼睛看着他說道:“你還別不信,我前些日子就買了一幅畫與你這畫看着也差不多,也就幾個錢。”邊說着便朝望春看過去,說道“望春,去將我放在那箱子裡的畫拿出來。”
望春聞言立即領命去了,白空一卻仍是站在原地惡狠狠的看着駱明詩。
他倒要看看是什麼畫竟然能與他的畫作相提並論。
只見那望春取了畫來,小步快走,立即上前道,“小姐,畫取來了。”
說罷就將手裡的畫卷遞過去。
那畫卷一看就是被人悉心呵護的極好,生怕畫作被弄壞了一般才這麼極小心的將畫卷包好。
見此白空一望向駱明詩的眼神不禁多了幾分探究,就連怒氣也散了不少。
駱明詩卻是不接,只朝着白空一看過去,“不若先生親手打開?我實在是懶得動手。”
白空一聞言眉頭不由得皺得更深了,這女子好生矛盾,一邊又實在是太過有眼無珠不懂畫作,一面又將她嘴裡看不上眼的畫作悉心呵護,如今又是做出一副不放在眼裡的樣子。
然而手中卻是將那副畫卷接過,一一取了出來,他實在是好奇,雖然知曉這女子對畫作的欣賞的品味實在甚無,然而他仍是止不住好奇,被稱作是與他畫作相似的畫又是什麼樣子。
只是待那畫卷一打開,他不由得愣住,這種熟悉的感覺,這幅畫!
待終於將所有隱藏在卷內的圖案一一展現,他也才終於看到那落款——庸言。
是他,居然是他自己所做。
那時的他還未在畫作界展露頭角,雖也有極少的人欣賞他,但那時候的他仍然是個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專門在街頭替人畫像的先生。
他甚至後來連一張畫紙或是墨水都買不起。
他唯有將自己的畫低價賣出,卻又顧及了太多,便將落款的他的字改作了庸言。當時也僅換作了兩文錢,他還記得他當時拿着一文錢立即去買了個饅頭充飢,另一文,是如何也捨不得再花了。
如今細細思來,那是的艱苦歲月,真不知自己是如何熬過來了。
白空一持着畫卷眼神緊緊凝望,似是在欣賞畫作,又似是陷入了沉思,眼眶已有熱淚流出,嘴脣卻緊緊抿着。
駱明詩擡首隻望着這幅畫面不語,心中卻是想着:看着一個四十歲的大叔在自己面前哭成淚人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
白空一終於開口了,先是咳了咳已有些乾澀的嗓子,又朝着她開口問道:“這幅畫你是多少錢買的?”
隨着白空一的問話,駱明詩不由得想到她買這幅畫的初衷。
那是原本也只是打算着要拿來笑話他:如今堂堂天下第一畫手,收人追捧的白空一,我僅用了三文錢就將這幅畫買到了手,真是羨煞了旁人啊。
只是如今,別說她已經失了說這種話的資格,就連這個時候,嘲笑他怕是也不合適吧。
恍惚間,她聽見了自己的聲音說道:“三百兩。”一副畫作三百兩對於普通無名的畫師來說已是最高的價格了。
那便白空一有些驚訝,又有些自得的神情,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只聽他說道:“我白空一的畫是有水平的,即便是不冠我白空一之名,還是有人肯真心認同我的畫作的。”
像是想世人宣告,又像是對自己說。
看着白空一近乎癲狂的樣子,駱明詩不禁揣測,這幅畫承載了白空一許多,也許是他心酸的過往,也許是他爲了生計出賣了自己的信念的艱苦歲月。
雖然事實是那畫賣家開口三百文,然而並不是白空一的畫不好,而是這世間真正懂畫的太少。
她忽然又想到了上輩子,再見白空一時,這幅畫早已回到他手中。說起過程來,他只說在一個很討厭他對手手中中討得,駱明詩不禁想,那過程想必也是近乎悲壯的吧。
待白空一終於恢復過來,再看駱明詩的眼神已不復之前的不屑和厭惡,卻是帶上了熱切。
駱明詩這才頗有些不自在起來,“這麼看我幹嘛?”
白空一眼神熱切,口中說出來的話也帶着欣喜:“我忽然發現你是懂我的畫的。”
駱明詩眯了眯眼,只看他不答,白空一卻不在計較她的一切無禮和放肆,只繼續說道:“我忽然發現你這人雖口口聲聲的錢錢,卻並沒有真得問我要錢。雖說我的畫破畫,廢紙,卻是小心的珍藏着包好。”
駱明詩張口就是否人:“我又不知那是你的畫,我珍藏起來是有原因的,”想罷,立即說道:“我剛不是說了嗎,這畫三百兩呢,可貴了。”
那白空一卻是又笑了,“我剛卻是記得你說過這畫不值幾個錢。”
駱明詩愣了愣,差點咬着自己舌頭,然而只一會兒,她又做出了一副大爺的氣勢,說道:“可不就是不值錢嘛,三百兩算什麼,本小姐我家裡金山銀山,有的是錢。”
畢竟說的也是實話,說出來只覺得底氣特足,臉上還一副本小姐就是有錢的欠揍模樣。
白空一仍是笑着看着她,一副很是包容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