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破綻
廳內氣氛凝滯,所有人的目光隨着那封信而各有所異,杜氏一臉篤定的穩坐在那裡,老太太沉着眉頭看着沈致遠,沈致遠的手似乎在發抖,那脣間亦囁嚅着,疑雲頓起,衆人見沈致遠那痛楚的樣子,便認定了那四姨娘必是偷盜之人了。
沈致遠拿着信,彷彿那是燃燒着的火鉗一般灼的他手痛,他臉色疲倦而蒼涼,有着難以言表的撕心傷痛,他緩緩起身慢慢走向四姨娘,壓低着怒氣沉着嘶啞的嗓子道:“我待你這般,你爲何……爲何要做這樣的事?如今你還有什麼話好說。”說着,他憤恨的將信扔向四姨娘,“這是你的字跡無疑了吧?”
沈如萱輕嗤一聲道:“弄了這半日,還是這麼個結果,三妹妹你倒枉費了心腸。”
杜氏眸中一閃,眼底迸出陰暗的光,一雙黑瞳從如意臉上閃過,見沈如萱諷刺沈如意,忙收了神色打着圓場道:“如意還是個孩子,她也是一片好心,想弄清事實,縣主你不必介懷。”
老太太沉吟道:“三丫頭,你還有何話可說?”那聲音卻是陰沉的逼問。
那富貴家的女兒就是服侍沈如萱的綠芽,她知道大小姐深恨如意,今見如意審問失敗,她又想討老太太和大小姐的好,忙諂笑着臉走着如意麪前道:“三小姐是可憐四姨娘也好,是與四姨娘關係親厚也好,老奴也不敢說什麼?只是審問了這大半日,老太太也累了,老爺也乏了,不如讓奴婢將四姨娘先帶回去。”說着,她徑直走到四姨娘面前作勢就要拉她。
那四姨娘正拿着信不敢相信的盯着,這世間竟有人寫的字跡與她無纖毫差錯,看來這彌天大網她定時逃不過了,想着倒也不是那麼害怕了,大不了就是一死,反倒生出一種勇氣來冷笑了幾聲。
“這四姨娘怕是瘋魔了吧?”富貴家的道,“剛被三小姐打斷,翻查的也不甚仔細,這會子趁着老太太,老爺,縣主,夫人都在不如再仔細查看。”說着,又拉扯上四姨娘。
如意忍無可忍,衝過去護住四姨娘,“啪”的一聲脆響,劈臉就是一記耳光打在富貴家的臉上,立時大怒指着富貴家的道:“你算個什麼東西,敢來翻扯姨娘的衣裳,還對主子出言譏諷,我不過是看在你是府里老人的份上,忍着你幾分,你就敢當着老太太,父親的面善自作主,這會子連老太太都未發話,你着個什麼急?”
那富貴家的重重捱了一大巴掌,只喃喃道:“罷了,在府裡這麼多年也是頭一遭捱了嘴巴子,看來我這把老骨頭也是沒用了……”
如意冷哼一聲道:“既然知道已是無用之人何苦再要強留府中,自當告老回家纔是。”
富貴家的萬料不到平日這樣一個病弱弱的三小姐竟如此厲害,近日裡聽聞侯府裡三小姐變了,她還不大相信,好好一個姑娘家就能這樣起來,如今自己經過討了個沒意思,又聽見如意那樣說她,一時慌了神趕忙跪了下來,自己抽打着自己的嘴巴子連連告饒。
“好了,瘋瘋癲癲的像個什麼樣子,還不快滾出去!”老太太冷着臉怒聲斥責道。
那富貴家的捂着臉巴子滿臉愧色的退去了,大廳裡又是一片寂靜。
如意伸手接過四姨娘手裡的信件細細看去,半晌,臉上露出淡淡笑容來。
杜氏見如意臉上露出笑來,心時不由的咯噔了一下,着實擔憂被她又尋着了什麼錯處,但此信萬不會有錯,那字是吳氏所寫,吳氏不僅點翠鑲嵌技術了得,還模仿得一手好字,若不是她善能模仿別人的字,自己的妹妹杜凝雨過去也不會那般的看重她,後來還重賞了她賜她出宮嫁人。
想當初她可是模仿了宮裡如妃的筆跡寫了情詩給太醫苑裡的凌太醫,這才落實瞭如妃的私通證據,被打入冷宮,而杜凝雨也在皇后的庇佑下如日中天,如今可是深得帝寵呢。
如意看着那落款處蓋着正是四姨娘素日裡最喜歡用的琉璃石篆文印章,在前世四姨娘到死時手裡都還握着那枚印章。
那枚印章是父親親手所刻,興許因着四姨娘眉眼之間有那麼幾份與孃親相似,所以父親待她與別的姨娘不同,又或許四姨娘通墨有才,父親與她共同語言,纔對她令眼相看,在她入府後不久便親刻了這枚印章給她,四姨娘視這枚印章爲珍寶,所以無論作詩畫畫在落款處都會蓋上此印章。
當年父親被派至外地時,四姨娘每每寫信也會蓋上此印章,所以杜氏派人偷了印章蓋上好讓信更有說服力,卻不想這成了脫卯處,因爲四姨娘跟別人寫信不會蓋上此章,就連她書信家信亦是親筆落名,可能在四姨娘的心目中這枚印章是她與父親相愛的見證吧,她如此珍視的物件,怎可能在寫給吳氏的信裡蓋上。
沈致遠見如意凝視着書信,心裡也還存着那可憐的微弱希望,轉頭問道:“如意,是不是這信……”
如意將信復又交於沈致遠道:“父親,你可認得此落款印鑑?”
沈致遠點了點頭疑惑道:“自然認得。”
如意淡笑道:“父親認得就好。”說着,如意看了一眼四姨娘又道,“姨娘向來是否極爲珍視此印,在書寫家書時是否會蓋上此印。”
四姨娘微微點頭又搖頭道:“不會。”
如意又道:“這印章所出何人想必如意不用說父親也明白,可父親是否明白四姨娘視它如珠如寶,怎可能將視爲珠寶的東西輕易蓋在寫給一個不親厚人的信上?”說着,如意又對着老太太道,“若老太太還有疑慮,大可派人去四姨娘孃家尋得四姨娘的家書,看那家書之上可蓋了此章?”
吳氏聽了心內叫苦不迭,方纔正眼去打量沈如意,卻一眼瞧見如意幽如千年深井的清眸,卻慌了幾分,不用說,尋來的那書信必不會蓋上此章了,此時纔想清楚那沈如意先前所問看似無的放矢,卻步步爲營讓她露了馬腳。
那杜氏已聽明白了幾分,長長的指甲在紫檀木椅扶手上深深劃過,胸口處卻好似被指甲狠狠剜了一把痛楚,那眼裡卻漫漫浸出幾許寒意,往外一瞥,卻見那碧屏灰敗着臉色似遊魂般的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