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淑妃的目光直直的看着皇后娘娘,冷清的眸中帶了幾分壓迫之感,仿似如果皇后娘娘今日想要草草了事,偏袒沈靜初,她定不會輕易善罷甘休。
馮淑妃原本對李世珩意欲求娶沈靜初一事還是頗爲贊同的。因爲她知道李世珩看中的是什麼。可是這個沈家女如此不識擡舉,三番四次的拒絕了自家寶貝兒子。看着李世珩冷峻的眉宇中帶着淡淡的失落,馮淑妃心裡頭很不是滋味。而最後那沈靜初竟嫁給了李若琪喜歡的明佑軒,而明佑軒對沈靜初許下的誓言,更是讓李若琪傷心了許久。馮淑妃所出的不過便是一雙兒女,竟然都因爲這個沈靜初攪的心神不寧,馮淑妃本就對此人心裡頭沒存幾分好感。
而方纔聽得李若琪在大庭廣衆之下爲難沈靜初,馮淑妃怕事情鬧大了,若能在皇后的人尋到她們之前拉走了李若琪,自然是最好了,人都走了,皇后娘娘既然不能再追究什麼。可是李若琪與沈靜初都被皇后娘娘請了過去。馮淑妃待梅姑姑回稟後趕緊朝着鳳麟宮的方向趕來。在路上,她已經思慮過了,不管事情如何,反咬一口總是沒錯的,更何況,領着沈靜初出宮的宮女還是自己的人。若是皇后娘娘心存疑慮,問那宮女到底發生何事,那宮女勢必是幫着李若琪的。
而在馮淑妃一進屋,看了各人的臉色,便知曉事情一定都在她的意料之內,她便將路上想好的說辭直言出來,向皇后娘娘施壓,讓皇后娘娘給一個公平公正的說法。
打壓沈靜初,狠狠的打她的臉,順便挑撥皇后娘娘與沈靜初乃至於安遠侯府以及靖王府的關係,這可是一舉兩得的事情。
皇后很不喜歡這般咄咄逼人的馮淑妃。更不喜歡她仗着生下了皇長子便盛氣凌人。可是皇上確實頗爲寵愛馮淑妃。她不能視馮淑妃爲無物。她亦知曉馮淑妃的意圖。若是她今日不懲戒沈靜初,必定會給她留下把柄,可若是好生懲戒了沈靜初,只怕安遠侯府與靖王府不會輕易原諒此事。更莫說方纔她才與沈靜初在李世珏與沈靜秋的事情達成了一致。萬一沈靜初一個惱羞成怒,反其道而行之,那她的世珏豈不是毀了?
皇后娘娘笑着道:“馮淑妃稍安勿躁,這裡頭不過是有些誤會罷了,沈氏,你既不是有意頂撞的,快快向若琪道個歉吧。若琪寬宏大量,定會原諒你的。”
皇后娘娘已經不再親暱的稱呼沈靜初爲“靜初”,而是生疏的稱呼她爲“沈氏”。以免馮淑妃詬病她與沈靜初關係親密而偏袒沈靜初。同時也是在給李若琪一個警告,既然沈靜初願意道歉,你也莫要再生風波了,作爲一個公主,應是寬宏大量纔好。不應過於小心眼了。
李若琪略帶挑釁的看着沈靜初。既然皇后娘娘都這般說來,她便是看在皇后娘娘的份上,忘記掌嘴一事。反正當着皇后娘娘的面,讓這個倨傲的沈靜初向她道歉,也夠打她的臉的了。而李若琪相信事到如今,沈靜初必然得低聲下氣。否則……否則她也很期待沈靜初反抗後的好戲。
沈靜初朝着皇后娘娘行了個禮,道:“皇后娘娘,要妾身向九公主道歉。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妾身尚且有一個問題要問,還請皇后娘娘允了妾身的請求。”
皇后娘娘見沈靜初不像方纔那般的倔強,怎麼都不肯向李若琪道歉,只說要問一個問題,自是希望此事快快結束。頷首應道:“你問吧。”
沈靜初轉過身子,朝着方纔領她出宮的宮女問道:“妾身想問問這位姑姑。從鳳麟宮走到宮門,沒有走來時的近路,卻走了方纔那條路的,繞了很大一個圈,敢問姑姑爲何帶妾身繞了遠路?”
皇后娘娘聞言不由得半眯起了眼睛。她並不知曉沈靜初與李若琪兩人吵鬧之處的具體地點,只聽聞有宮女匆匆來報,說九公主與明夫人起了爭執,便趕緊的差了榮嬤嬤去瞧瞧。可是如今沈靜初卻說回去的路不是來時的近路,卻是兜了一個大圈子?這裡頭,肯定有些怪異之處。
那名被點到名字的宮女原本退至了一旁,卻忽的被沈靜初這般的點名,感受到衆人用各種探詢的目光盯着她,由不得頭皮一陣發麻。她擡眼望去,皇后娘娘半眯着的帶着幾分危險與警告的目光,一旁榮嬤嬤犀利刺探的眼神,還有馮淑妃冷清中略含危險的目光以及李若琪帶了幾分緊張之意的神情……
她忽的想起方纔沈靜初說的那句“我給你機會了”究竟是什麼意思了。沈靜初不是第一次進宮,而且她記得來時的路,也認得回去的路,所以當她帶着沈靜初繞了遠路的時候,沈靜初老早就知曉了。
而這般的繞遠路,恰巧遇見了九公主李若琪,又被李若琪刁難了一番。方纔若是她對皇后娘娘忠心不二,她理應用皇后娘娘的名字壓着九公主,送走了沈靜初,那麼此事還能說得清楚,可她沒有,不但如此,就在剛剛,皇后娘娘詢問她的時候,她撒了謊。
很明顯的,這位明夫人已經看透了其中的蹊蹺。所以她說給了自己機會,而自己當時卻沒有意會到,白白錯過了這般好的機會。
宮女心頭掠過一絲恐慌。
若是此事被揭開,她的小命不保。皇后娘娘怎能容忍宮裡頭有不忠之人。她方纔實在不應該看着這位明夫人好欺負,又想着她不過偶爾入宮,選擇了站在九公主這邊,給自己惹來了一身騷!
她強忍着內心的恐慌,強作鎮定道:“奴婢見明夫人甚少入宮,便想着帶她朝御花園那邊走一走,看看那頭的風景。”
“是麼?”沈靜初反問道:“可是姑姑明知皇后娘娘賞賜了東西給我母親,我急着回孃家將皇后娘娘的心意帶到,哪有什麼心意去看御花園的風景?並且,姑姑一路上不曾跟我提過,要帶我去御花園賞花,也不曾問過我的意思,難不成姑姑平日裡都是這般擅作主張的?”
宮女被沈靜初質問的啞口無言。
若她承認了她擅作主張,扣在她頭上是更大的罪名,可若她不承認,她又如何解釋她忽然帶了沈靜初走了一條遠路?
皇后娘娘聞言臉色一沉。沈靜初的質問與宮女的啞口無言已經說明了很多問題。她知曉宮裡頭會有別的宮裡頭派來的耳目,但沒想到她竟然敢這般的膽大包天。此人不能留了。
沈靜初轉過身子,朝皇后娘娘行禮道:“皇后娘娘,妾身與九公主起了衝突,固然是妾身的錯,可是若這位宮女安守本分,沒有帶妾身走原先不應走的路,妾身便不會遇見九公主,更不會與她起了衝突,娘娘認爲妾身所言是否有理呢?”
沈靜初在說到“安分守己”四個字的時候,刻意加重了音調。
皇后娘娘臉色變得更爲難看了。但沈靜初的話提醒了她。她沉聲吩咐道:“這一切都是宮女惹出來的禍。榮嬤嬤,擅作主張,按照宮規應當如何懲罰,你應是知曉的。”
榮嬤嬤應是,吩咐小宮女將那名宮女拖下去。
那宮女知曉自己這一拖下去,小命休矣,不由得睜大了眼睛,手腳拼命的掙扎,想要掙脫束縛,嘴裡不由得大聲呼道:“皇后娘娘饒命,皇后娘娘饒命!”
皇后娘娘不予理會,只是溫煦的笑着道:“既然是一場誤會,若琪也莫要因此事惱了沈氏,你說可好?”
李若琪有幾分不安的應是。馮淑妃的神情仍是冷清,卻沒有做任何反駁。
此事她沒辦法再去追究。方纔的事情雖不曾明白的揭了出來,可是內力的底蘊昭然若揭。而皇后娘娘將那宮女押了下去,便就是嚴刑伺候,那宮女定是扛不住,會將那事和盤托出的。若是如此,不管此事究竟是李若琪的不對,抑或是沈靜初的錯,她們都是那個做了虧心事的那方,無從上訴,只能息事寧人。
想不到這個沈靜初竟然這般犀利。馮淑妃不由得朝沈靜初投去一瞥。卻見沈靜初仍是淡然從容的站在原地,猶如一朵安靜的白蘭花。馮淑妃此刻忽的有些明白爲何李世珩非要娶她不可。直到後來他娶了沈家的庶女爲側妃,按理來說他應考慮娶別家的貴女,可李世珩依舊執着的想要求娶沈靜初。
這般的女子,娶了當妻子,自是對李世珩有所裨益的。可是,如今她嫁給了別人,並且與她們爲敵!不管是再好的女子,不管她再怎麼值得李世珩求娶,此刻她也是她的敵人,甚至對她造成了威脅!
方纔那宮女淒厲的哭喊聲以及求饒聲隱隱約約的從遠處傳來,把馮淑妃從思緒中喚回。同時心中不由得微微一震。恐怕有些事情已經瞞不住了。
她仍是鎮定的看了皇后娘娘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