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芷嵐淺笑,一雙美眸看向燕昀,戲虐道:“我還好,倒不知你,一年未見,似乎越發深沉內斂了許多。”
聞言,燕昀眸光含笑,揚眉道:“是麼?我怎麼沒發覺?”
衛芷嵐輕笑,聽聞燕昀這番話,倒覺得他似乎一點也沒變,便也不再打趣,笑道:“你來景王府,可是有事找趙胤?”
“嵐妹妹,你這問的可不是廢話?我來景王府,自然是來找趙胤的。”燕昀眉眼飛揚,便連語氣裡都含了幾分笑意。
語罷,衛芷嵐眸光似有些幽怨,嘆了口氣道:“我這一年多可都沒有見過你,還以爲你是來找我的,原來你是來找趙胤這討厭的傢伙。”
聞言,燕昀不由得朗聲大笑,似乎心情極好,含笑的眸光凝視着衛芷嵐,挑眉道:“嵐妹妹,我若要找你,自然是去永南王府,又怎會來景王府,若是你不在,我可不就白跑一趟?”
衛芷嵐輕哼,幽幽道:“也沒見你來永南王府找我啊,若不是今日正巧遇見你,怕是我都要忘記你長什麼模樣了。”
語罷,燕昀笑着搖搖頭,眸光看向衛芷嵐時,似乎含着一抹寵溺,“那可不行,嵐妹妹怎能將我忘了呢,待我有時間,特意來永南王府找你去城外賽馬,我可是好久都沒有與嵐妹妹一起賽馬了。”
衛芷嵐聞言,立刻便來了興趣,她這許久都沒有騎馬了,更別說賽馬,平素裡幾乎都待在永南王府練劍彈琴,便是偶爾來景王府,趙胤又經常不在府裡,早便悶壞了,聽聞燕昀此番話,不由得心中欣喜,忙道:“好,一言爲定!”
“一言爲定!”燕昀揚眉,俊臉上的笑容越發絢爛。
衛芷嵐淺笑,繼而想起燕昀平素裡極少來景王府,今日突然前來,定然是有要緊事,便道:“你來找趙胤,他在書房。”
聞言,燕昀笑了笑,便擡步往前走,方纔走了兩步,瞧着衛芷嵐沒有跟上來,不由得轉身,回眸笑看着她道:“你不去?”
“不去了,你突然來景王府,定然是與趙胤有要事相商,我便不打擾了。”衛芷嵐輕嘆了口氣,繼而似乎又想起了什麼事,輕哼:“更何況,我現在也不想見到他,省得鬧心。”
語罷,燕昀挑了挑眉,瞧着衛芷嵐提起趙胤,面上似很是不爽他的模樣,不由得笑道:“你們又鬧彆扭了?”
衛芷嵐撇了撇嘴,想起趙胤之前嚇唬她,竟還要進宮讓老皇帝下旨,將沈雨亭給娶進府,心中便一陣氣堵,哼道:“誰和他鬧彆扭?我可不是那麼小氣的人?分明是這傢伙太討厭了。”
燕昀輕輕勾了勾嘴角,倒覺得衛芷嵐這副小女兒家的模樣很是可愛,笑道:“嵐妹妹,難不成趙胤欺負你了?我怎麼感覺你似乎對他有些意見?”
衛芷嵐挑眉,“可不是麼,這意見可大了。”
燕昀搖頭淺笑,便不再多言,繼而轉身去了趙胤所在的書房。
衛芷嵐輕輕勾了勾嘴角,似乎因着與燕昀說了會兒話,心情不由得極好,之前因着燕楚瑩的死,雖然與自己沒有關係,是燕楚瑩想要害她,最後卻反而被別人陷害;雖然事到如今,衛芷嵐也不知道當晚百日宴會上,究竟是誰毒害了燕楚瑩,但總擔憂會因着燕楚瑩的死,自己會與燕昀生了嫌隙。
畢竟,燕楚瑩生平最恨的人便是她,思及此,衛芷嵐輕嘆了口氣,如今瞧着燕昀此番,似乎亦如當初般,兩人說說笑笑,應是沒有產生隔閡。
從燕昀進了書房以後,似乎真與趙胤在商議重要的事,很久都沒有出來。
衛芷嵐繼續在院子裡轉悠了一會兒,閒着無趣,便回了永南王府,如今,衛芷晴因着假死,蘭姨娘整日裡沉浸在悲傷中,幾乎天天以淚洗面,便連永南王似乎整個人也蒼老了許多,每每面對自己時,似有話想說,但最後卻又欲言又止;衛芷嵐明白,永南王定是心中有所懷疑,但如今“衛芷晴”也不過才死去沒幾天,這其中的緣由,即便要說,也還得等一段時日。
燕昀果然沒有食言,答應了衛芷嵐要同她一道去賽馬,次日,天還未亮便來了府上,兩人一道出了城,賽馬之後,竟然距離南雪山不過幾裡;衛芷嵐突然想到已有兩三年未曾見到清雲大師了,便有意上山,燕昀見此,便笑着陪她去了永安寺。
衛芷嵐原本也沒想到清雲大師真的便在寺裡,畢竟這臭和尚可是經常雲遊四海,極少有人知曉他的蹤跡,然而當衛芷嵐與燕昀一道去了寺廟,清雲大師竟然在禪心苑,一時三人相談甚歡。
清雲大師又許久不曾下棋,不由得有些手癢癢,非要讓衛芷嵐陪他下棋,衛芷嵐拗不過,便答應了,待到想要回城之時,已是傍晚了,這個時候下山回城,怕是城門也已經關了。
於是,衛芷嵐與燕昀便在永安寺歇了一晚,待到次日清晨方纔下山回城,燕昀又將衛芷嵐送回永南王府,這纔回了武安侯府。
連着在永南王府待了近一個月,衛芷嵐竟是得不到絲毫有關於衛芷晴的消息,每次去到景王府問趙胤,然而這男人總是閉口不談,竟是很難從他嘴巴里聽到有關於衛芷晴的事,一時衛芷嵐心中不由得越發擔憂,但心知趙胤的性子,若是他不想說,無論如何也是不會開口的。
直到兩個月之後,趙胤方纔告訴衛芷嵐,如今衛芷晴被他安排在燕州,整個人很好,正在安心養胎,讓自己不用擔憂,衛芷嵐聽聞他這番話,這才安心了些;趙胤知曉她自始至終都擔憂着衛芷晴,若是不親眼見到,怕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放心,但自己近段時日越來越忙,不僅僅是朝中事務,還有一些別的事正在密謀,一時走不開,便讓亦寒將衛芷嵐帶去了燕州。
正是七月時節,距離趙胤上次帶着衛芷嵐去到燕州之時,已是過了整整一年,即便是酷暑難耐的七月,但燕州依然極是涼爽,竟沒有絲毫暑氣;尤其是剛下過一場雨,行走在綠樹湖畔之時,空氣格外清新,比起西京,的確如趙胤所說,這裡更適合衛芷晴養胎。
衛芷晴被趙胤安排在了之前衛芷嵐曾隨着他一道去過的別院,一年前,她便在這裡待了一個多月,如今再次回到之時,衛芷嵐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衛芷晴如今已是懷孕五個多月了,但肚子依然不怎麼顯懷,她整個人很是清瘦,似乎一陣風便能吹倒。
衛芷嵐見此,心中不由得感到擔憂,如今衛芷晴這般纖瘦,若不仔細看,根本就不像是懷有身孕的人。
“姐姐,你可要多吃點,如今可是有了身孕,便是你不想吃,也要想想肚子裡的孩子。”衛芷嵐扶着衛芷晴在院子裡散步,輕聲道。
“我也想要多吃些,但總是沒有胃口。”衛芷晴嘆了口氣,眉眼間似乎仍有憂愁。
“這可怎麼行?聽說懷孕都是這般,會吃不下東西,但無論如何,也要試着多吃一點,你瞧瞧,兩個月不見,怎地比之前還要瘦?”衛芷嵐秀眉微蹙,似是不贊同的道。
聞言,衛芷晴溫婉一笑,莞爾道:“我明白,以後我會注意,便是爲了這個孩子,我也要多吃點,得儘快讓自己胖些纔好。”
衛芷嵐笑了笑,似乎因着衛芷晴這番話,心中的擔憂全都散去了,輕聲道:“可不是麼?你若喜歡吃什麼,便吩咐廚房去做,也不知這燕州的飯菜,你吃的可還習慣?若是不習慣,等我回到西京,便讓趙胤派個西京的廚子過來。”
衛芷晴笑了笑,眉目間依然是一派溫婉嫺雅,莞爾道:“嵐兒,倒不用這麼麻煩,燕州的飯菜別有一番風味,我能吃的習慣。”
聞言,衛芷嵐這才放下心,笑道:“能吃習慣便好,我就怕你是吃不習慣,所以才這般清瘦。”
衛芷晴笑了笑,繼而似乎有些乏了,衛芷嵐便扶着她在一塊大石頭上坐下,但衛芷晴似乎有心事般,眉眼間總有一抹愁緒。
衛芷嵐淡淡一笑,似是知曉她心裡在想些什麼,輕聲道:“姐姐,你是不是心裡還有牽掛?”
衛芷晴聞言,點了點頭,嘆了口氣道:“自從我假死之後,時常會夢到母親傷心欲絕的模樣,想來我此番離去,讓她傷透了心,也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她一面;還有父親,先是桁兒死去,如今我又”假死“,惹他們傷心,實在是不孝。”
“姐姐,你也是有苦衷。”衛芷嵐擡手輕輕握住了衛芷晴的手,頓了頓,又安慰道:“放心,等我這次回去之後,便會將你的事告訴蘭姨娘,還有父親,他們會諒解你的,若非迫不得已,你又怎會離開他們?”
聞言,衛芷晴溫婉一笑,便不再說話,正值夕陽西斜,天邊紅如蓮花噴薄的落日,緩緩隱沒在了綠樹叢林中,似乎一切都是那般美好。
……
時光飛逝,轉眼間又是一年,趙胤爲寧妃娘娘守孝,如今三年孝期已滿,而衛芷晴也早已生下了她與楚雲晗的孩子,已是四個多月了。
也正是在這個時候,衛芷嵐準備去燕州看望衛芷晴,突然聽聞,汴楚皇后爲楚雲晗誕下了嫡皇嗣,因着楚雲晗以爲這是自己的第一個孩子,一時竟龍顏大悅,自小皇子出生便被封了親王,尤其是在小皇子百日宴上,大赦天下,輕減賦稅。
一時皇后冠寵後宮,這等榮耀令無數妃嬪爲之豔羨,民間也是紛紛傳言,楚雲晗對自己的皇后甚是寵愛,一時皇后因着母憑子貴,更是在後宮受盡了尊崇。
衛芷嵐聽聞這個消息時,心中竟很不是滋味兒,楚雲晗尤其重視自己的嫡皇嗣,卻不知曉他與衛芷晴的孩子,纔是自己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孩子,然而如今皇后所生的嫡皇嗣,卻佔盡榮寵,自出生起便萬衆矚目,更是被封爲了親王。
卻沒有人知曉楚雲晗與衛芷晴還有一個孩子,楚雲晗也不知道,衛芷晴爲了生下這個孩子,吃過多少苦,當初因爲胎位不正,衛芷晴竟差點難產而死,若不是強撐着一口氣,怕是如今早已是一屍兩命了。
有關於楚雲晗的消息,衛芷嵐從不想去隱瞞,且即便她不將這些事情告訴衛芷晴,但因着楚雲晗寵愛皇后,將嫡皇嗣封爲親王,大赦天下,輕減賦稅一事,也早已是傳遍了整個燕州。
衛芷晴即便不去聽,但也總有關於楚雲晗的消息傳到她的耳中,衛芷嵐剛開始還很擔心,她會不會因爲楚雲晗寵愛皇后一事,而感到傷心難過。
然而時日久了,衛芷嵐瞧着衛芷晴總是溫婉淺笑的模樣,眉眼間也沒有一絲愁緒,便也安心了些,如今的衛芷晴,早已不是當初方纔離開西京悽婉哀怨的衛芷晴,正所謂女子本弱,爲母則剛,因着有了孩子,衛芷晴變得越發堅強。
衛芷嵐淡淡一笑,瞧着衛芷晴的變化,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擔心了,或許,楚雲晗對於她來說,即便曾經給她造成過無法磨滅的傷痛,但再深的傷痕,也會有逐漸淡去的一天;更何況楚雲晗向來花心貫了,沒了衛芷晴仍然可以活的風花雪月,後宮也年年都會有年輕貌美的女子進宮。
但偶爾,衛芷晴也會神色怔怔,眸光透着些彷徨無助,不知心裡在想些什麼,便是連衛芷嵐也有些看不透她了;若說衛芷晴真放下了楚雲晗,但每次聽到有關於他的消息時,即便面含淺笑,但明亮的眸子裡,總會透着些若有若無的哀傷。
思及此,衛芷嵐不禁皺眉,如今衛芷晴這樣的生活,即便平淡,但對於她來言,卻是極好的;衛芷晴不能回西京;因爲衛芷嵐曾聽聞趙胤說起過,楚雲晗一直沒有忘記衛芷晴,即便是以爲她死了以後,依然沒有忘記她;若是衛芷晴一旦回了西京,定然會被楚雲晗安插在西京的探子發現,此生都會與他糾纏不清,便只能一直待在燕州。
衛芷晴抱着孩子,眉眼極是溫柔,輕聲將楚非然哄睡着以後,這纔將他放在了牀榻上,卻是一步也沒有離開,依然守在窗邊,眸光滿是慈愛。
衛芷嵐瞧着襁褓裡的嬰兒,雖然還沒有長開,但見他的眉眼與楚雲晗有六七分相像,不由得嘆了口氣,一雙美眸凝視着衛芷晴,輕聲問道:“姐姐,你還愛他麼?”
聞言,衛芷晴面色不變,溫婉的容顏上依然含着淺笑,似乎並未將衛芷嵐的話放在心上,淡淡道:“愛也好,恨也罷,早已是不重要了。”
衛芷嵐微微抿了抿脣,沉默了良久,方纔輕聲道:“希望姐姐能早日放下他,尋得自己的幸福。”
衛芷晴脣角似有些苦澀,悽然道:“嵐兒,其實我早在離開西京的時候,便將他放下了,但有些記憶,無論是甜蜜也好,痛苦也罷,卻是怎麼也抹不去,楚雲晗之於我,總歸是有緣無分;我與他也根本再沒有可能,如今,我什麼都不求,只想這樣安安穩穩,平平淡淡的生活,守着非然長大,便此生無憾了。”
衛芷嵐聞言,沉默了半晌,似是還有話想說,但張了張嘴,幾次欲言又止,似乎不知如何開口。
衛芷晴溫婉一笑,瞧着衛芷嵐此番,不由得莞爾道:“嵐兒,你我姐妹情深,我們之間又有什麼話是不能說的?”
語罷,衛芷嵐輕嘆了口氣,心中沉思了片刻,便擡頭盯着衛芷晴,輕聲道:“姐姐,從你假死以後,陸離便一直未娶,即便陸夫人多次向他施壓,但陸離依然不爲所動,絲毫沒有想要娶妻的意思,似乎因着你的離去,他也心死了;怕是以後陸離都不會再娶親,你與楚雲晗徹底斷了情意,但陸離從始至終待你卻是極好,你有沒有想過要嫁給他?況且一年前,若不是因着有楚雲晗阻止,你們已經是夫妻了。”
聞言,衛芷晴心中一顫,卻不知如何言語,沉默了良久,方纔苦笑道:“嵐兒,你難道忘了?如今我已是有了非然,既是有了孩子,又怎能再嫁給他?且依着陸夫人的性子,定然也是不會同意的,何況這樣對陸離不公平,他值得有更好的女子傾心相待,而我配不上陸離。”
衛芷嵐秀眉微蹙,卻並未將衛芷晴的話放在心上,反問道:“姐姐,若陸離不在意你有孩子呢?姐姐是否能接受他?”
衛芷晴搖了搖頭,悽楚道:“陸離不在意,但我在意,一年前,我與他大婚之日,因着沒有等來新娘,已是讓他成爲了西京街角巷尾的笑柄,如今我若再帶着孩子嫁給陸離,這西京的風言風語,怕是便如刀子般戳進他的心窩,況且若我真嫁給陸離,嵐兒,你以爲楚雲晗不會發現麼?若被他知曉我之前是假死,此生我怕是都會與他糾纏不清,何況我也不想讓楚雲晗知道非然的存在。”
衛芷嵐秀眉微蹙,嘆道:“這倒也是,是我一時想起陸離待你如此真心,竟欠缺考慮了。”
衛芷晴淡淡一笑,溫婉道:“其實如今這樣平淡的生活,倒也是挺好,我早已沒有想過嫁人,便想守着非然長大,如此便心滿意足了。”
語罷,衛芷嵐便也不再多言,心知衛芷晴如今全部的心思都在孩子身上,再經歷過這麼多傷心事以後,怕是此生都不會再嫁了。
……
衛芷嵐從燕州回到西京之時,便正巧遇見了陸離,腦海中回想起衛芷晴之前所說的一番話,衛芷嵐覺得像陸離這麼好的男子,姐姐因着有了孩子,自覺對他深感愧疚,便不願意再嫁;且又怕會被楚雲晗發現,兩人終是沒有緣分。
但陸離如今也已是年齡不小了,他一直以爲姐姐死去了,即便如此,還是沒有娶親的打算,這可如何是好?總不能讓他真的孤獨一生。
思及此,衛芷嵐覺得自己有必要勸勸他,便吩咐馬車停下,相邀陸離去了錦繡閣品茶。
雅間內,陸離溫和一笑,眸光看向衛芷嵐,極是客氣有禮的道:“芷嵐小姐,倒真是巧,沒想到竟會突然遇到你。”
衛芷嵐淺笑,擡手給陸離斟了一杯茶,輕聲道:“陸公子,此番邀你前來錦繡閣,我是有話想與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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