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暮看見長公主這樣,伸出手就想安慰長公主,可是瞧着長公主身子猛的往後退了一步,這才驚覺,自己有什麼理由在這裡安慰長公主。
“那祝長公主心願達成。”趙暮說的每一個字,似乎都異常的清晰,每一個字都重重的敲在他與長公主的心裡。
饒是長公主素來堅強,這會兒也忍不住用手捂着嘴,快步的離開。而趙暮就那麼傻傻的站在眼光下,手一直保持着往外伸的姿勢。
送長公主出來的妙海,將這一切都收在眼裡。她微微的嘆息,正準備扭頭回去的時候,卻看見趙暮猛的彎下腰咳嗽了起來,他趕緊用手捂住,過了一會,等他將手放下來的時候,這纔看見,那血從指縫裡,一滴滴的往下掉。
妙海瞧的心驚,不過心中是理解不了趙暮的,明明心中也是有長公主的,怎麼一次次的就傻傻的傷害長公主。妙海往前走了一步,想過去瞧瞧他到底怎麼樣了,不過轉念一想,誰讓趙暮老是傷長公主的心的,這也算是對他的懲罰了。
慈寧宮內,楊若水也確實累了,這會兒正躺在牀榻上,擯退了衆人,殷容莫給楊若水捏着腳心,讓她舒服一點。
“南珞孩子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來,估計清韻那邊也快過來了。”兩個孩子,楊若水只覺得有超不完的心。不過也怨皇帝,他鬧個寵妃也罷了,還偏偏出小產這麼大的事。楊若水不覺得,殷盼小產,趙南珞會一點都不知情,想到這,楊若水就覺得頭疼。
畢竟當初是他們主動要立殷盼爲皇后,人家清韻郡主說了,只要是不負殷盼,怎麼也可以。可現在,趙南珞說難聽點,與始亂終棄沒有什麼區別。可偏偏是自己的兒子,楊若水還能殺了他不成,是以,楊若水只覺得愧對清韻郡主。
“解鈴還許繫鈴人,此事就由着南珞自己解決罷了。都這麼大的人,只在乎兒女情長,那可不是一個男子的所爲。”殷容莫是過來人,看趙南珞的表現,肯定是真心的喜歡那婉妃。可偏偏立着個殷盼在那,但是,大丈夫不能說只按喜好做事。
他喜歡殷盼的時候,就迎進門來做妻,不喜歡的時候就扔到一旁,豈不是不將殷盼當做人看?男人,就應該爲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代價,無論此事是對是錯,都該自己承擔。
不過,一說到兒女情長,殷容莫有些心虛的看着楊若水,畢竟他當初也是那樣,爲了楊若水他也是什麼都可以不要的。不過,楊若水是累極了,這會兒已經閉上眼休息了。
殷容莫小心的將楊若水的腳平發個在牀上,然後又扯了一個被子蓋在她的身上,自己這才休息休息。不過眼睛卻一直瞧着楊若水的睡顏,雖說他已經瞧了二十多年了,可是卻始終瞧不夠。
到了第二日,因爲皇后小產要在慈寧宮休息,妃嬪們是由婉妃帶着,給楊若水來請安的。這鶯鶯燕燕的倒是來了不少人,慈寧宮鮮少有這麼鬧的時候,她們一進來,只覺得傳來一陣陣濃郁的胭脂香味。楊若水忍不住皺眉,瞧着這麼多人,就覺得心裡煩的很。
是以一張臉是冷的厲害,從開始到結束,也都沒有多少話。這妃嬪們其實今日前來,也是來看看楊若水的性子。如今楊若水冷着個臉,倒是將她們一下子壓住了,都覺得楊若水可不是好惹的主,一個個在慈寧宮都老老實實,不敢造次。
衆人說了幾句話,楊若水就說了一句乏了,一個個都識相的離開,倒是婉妃是留在最後的。她等着衆人都離開了,從椅子上站起來,退在了楊若水的跟前。“臣妾有罪,求太后娘娘責罰。”
楊若水眯着眼睛打量婉妃,昨日她奪了她的掌宮之權,若真是那種恃寵而驕的人,肯定挑唆了皇帝來鬧事,可是皇帝並沒有,此事說明婉妃是想法子給圓了去。單單這一點,說明婉妃還是個懂事的,不過,有些人的立場,從一開始老天就已經安排好了,也許,若是沒有殷盼,楊若水可能會想着栽培這個婉妃。
“好了,如今你懷着身子,莫出什麼岔子。”楊若水說完,讓青瓷去扶她起來。“哀家是個眼裡容不得沙子的人,不過,同樣若是本分守己哀家,也並不是會容不得的人。”楊若水並沒有因爲婉妃的示弱,而對她和顏悅色一些。
“臣妾受教。”婉妃規規矩矩的站在一旁,心裡卻有些打鼓,從而更加小心的揣摩楊若水的心思。
“不過,哀家都說乏了,你卻留在這一點,單就這沒有眼力自作主張,哀家罰你抄上十遍女戒,你服不服?”楊若水說的並不算多麼的嚴厲。
“臣妾謝太后娘娘開恩。”婉妃又跪下來謝禮。雖說楊若水是尋了個藉口罰她,其實她心裡也清楚,楊若水分明就是因爲殷盼的事,對她心中還有不滿。是十遍女戒罰的說重其實也不算重,可是卻足以將婉妃的面子落盡。
她如今懷着身子,按照規矩,即便是有錯都要往輕了罰,是以,此事若是傳出去,旁人肯定覺得楊若水是不待見婉妃,若非她懷着身子,怕連這妃位都不保了。
後宮從來都是少不了見風使舵的人,楊若水這麼做分明就是給殷盼撐腰。即便所有人都知道,殷盼小產其實與婉妃並沒有太直接的關係,說難聽點,真要攀上什麼,也就只能說是監管不利,可是就因爲殷盼說是被婉妃害的,楊若水就罰她,這份尊榮,足以讓旁人忌憚。
“罷了,你且記着,你要做的就只有伺候好皇上。”楊若水說完,便揮手讓人將婉妃帶了下去。
她們兩個人也沒有說多少話,可是婉妃出來的時候,身上都起了一層薄薄的細汗了。楊若水就那麼坐着,卻能給人無形的壓力。
這會兒婉妃只覺得渾身發冷,她一開始還以爲主動示好,能讓楊若水接受她。可現在瞧來,她怕是癡心妄想了。無論她再怎麼努力,也永遠比不上殷盼再楊若水的心裡的位置。
婉妃的手不由的摸着自己的肚子,若是這一胎生下個女兒也就罷了,若是兒子,婉妃想想緊張,生下個長皇子,就算殷盼能容下,楊若水也未必會容的下她的。
“瞧那樣子,娘娘的苦心,婉妃娘娘未必會理解。”妙海從一旁給楊若水垂着背,跟着楊若水這麼久,對於楊若水的心思倒也能揣摩一二。
殷盼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估計過不了多久清韻郡主就要來了。楊若水罰婉妃其實是在堵殷盼的嘴,楊若水與殷盼再親,肯定也親不過皇帝啊。人都有私心,瞧着皇帝是喜愛婉妃的,楊若水怎麼可能奪走,這其實是在變相的保護婉妃。
至於清韻郡主那邊,也不是楊若水怕她,只是覺得心中有愧罷了。
“由着她去吧。”楊若水無心理會婉妃,若她不做出什麼事還好,自己想辦法留下她,若真是心太大了,那不留也就不留,免得是個禍害。
不過,楊若水這會心裡頭最要緊的事,肯定是長公主比武招親的事,昨日她醒來,長公主來稟報了她的想法,楊若水與殷容莫其實都覺得是好事,畢竟長公主與趙暮時間也太長,這麼做若是能刺激到趙暮,讓他主動看清自己的心,也算是好事。
可若是不能,將長公主嫁出去,時間長了,或者心中的執念也就小了,對長公主和趙暮而言,其實也都是好事。
此事楊若水肯定是要親力親爲的,一大早就吩咐了內務府那邊,好生的安排。
送走了婉妃,坤寧宮那邊也來人了,是殷盼身邊的一等嬤嬤,她與楊若水見了禮,楊若水因爲殷盼的緣故,也算是給了她臉,讓她站起來回話。
“稟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身子不好,不能過來給您請安,心中着實難受,這才命老奴過來與太后娘娘稟報了。”嬤嬤說的恭敬,一邊說着,一邊還看着楊若水的表情,瞧着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這才繼續說道。“還有長公主比武招親是大事,原是該皇后娘娘超心,如今怕又少不得是皇后娘娘費心了。”
這嬤嬤話說完,楊若水就明白了殷盼的意思。這話裡說的好聽,實際上是在讓這嬤嬤過來打探,看看楊若水這次回來是什麼意思。畢竟她現在還拿捏不準,楊若水回來,究竟是僅僅爲了長公主的事,還是說回來還有旁的目的,說白了,她是怕楊若水離開。
“告訴她,哀家不會不管她。”楊若水心中倒是有些厭煩,一個皇后做成殷盼這樣,也確實夠窩囊的。別說楊若水還回來了,就算楊若水不在,皇后就是皇后,只要不犯什麼大錯,皇帝也不會輕易責罰她,豈能讓一個妃子壓在自己的頭上。更何況,她還有那麼疼愛她的孃親。
皇帝素來重視封地,只要殷盼與清韻郡主說一聲,還怕封地不給她撐腰?明明活的可以很恣意,卻偏偏做出畏手畏腳的狀態。
被楊若水這麼一說,那嬤嬤也只能在一旁乾笑兩個,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行了,退下去吧,讓她安心養身子,一會兒讓武太醫給她好生的瞧瞧。”楊若水擺了擺手,不過有她這話,這嬤嬤纔算是放心。這會兒其實武太醫是太后的人,在皇宮也都不是什麼秘密了。由武太醫給皇后診治,旁人肯定下不了手,且現在武太醫已經是院判了,相信也沒有人敢有膽子害殷盼。
不過長公主比武招親的事,肯定不能在殷盼小月子裡舉行的,怎麼也要等殷盼養好了身子。不過,殷盼還沒有出小月子,清韻郡主就來了。
楊若水是派妙海領着人親自迎進慈寧宮的,“參見太后娘娘。”清韻郡主一進來,便跪在了地上。
“快些起來。”楊若水趕緊從椅子上起來,將清韻郡主扶起來。不過相較於楊若水沒有多少變化,清韻郡主明顯是顯老了,不過還不到四十的年歲,這會兒兩鬢都有些白髮了。到底是因爲心傷的緣由。
“一晃二十多年沒見了。”楊若水拉着清韻郡主坐了下來,只覺得時間過了很快,瞧着清韻郡主的老態,楊若水都不由的扶了扶自己的鬢角,只覺感嘆時間過的飛快。猶記得她還是殷府的商婦,而清韻郡主還是與自己聯手的少女。
“太后娘娘天人之姿,二十多年了,卻沒有什麼變化。”清韻笑着應和,只是來到這京城,心思卻更重了。
楊若水笑了笑卻沒有應話,或者說,不知該如何回答。比起清韻郡主,楊若水是幸運太多。
“不過,盼丫頭倒是給太后娘娘添了不少麻煩。”清韻郡主心裡到底最唸的是殷盼,不過是說了兩句閒話,就聊到了殷盼。
楊若水長長的嘆了口,心中只是覺得有愧,“都怪哀家,一直沒有在宮裡。”楊若水對於以前的老人,也算是比較珍惜。知道清韻郡主見女心切,話說間就將清韻郡主給拉了起來,“一起去瞧瞧盼丫頭吧。”
清韻郡主也沒有客氣,站起身來便跟了出去。
到了坤寧宮,殷盼一看見是清韻郡主,喚了一聲娘出來,就大哭了起來,且不說眼淚掉的多急,單就那一聲撕心裂肺的喚一聲娘,就足以讓清韻郡主心疼。
清韻郡主看着殷盼哭的這麼傷心,心就跟刀絞一樣。只覺得殷盼也不知道是受了多大的罪,才哭的這麼委屈。心裡肯定是有點怨皇帝的,不過清韻郡主到底是見過風浪的人,即便再心疼也不至於沒了分寸。“參見皇后娘娘。”清韻郡主說了句,作勢就要跪下來。
楊若水眼疾手快將她給扶住了,“你這不是平白的讓孩子難受。”楊若水說這話也是實在,雖說宮規如此,可是讓母親給自己的女兒行禮,多少也有些過了。
“都退下吧。”楊若水擯退衆人,這才拉着清韻郡主走到殷盼的跟前。
清韻郡主說了聲多謝,抱着殷盼就放聲哭了起來。裡頭有對女兒的思念,心疼,也有憤怒。
楊若水到底是做母親的,這場面讓她趕緊扭過頭去,擦了擦溼潤的眼角。
兩個人哭了好一會兒,這才止住了聲音。不過殷盼還是抽抽噎噎的,清韻郡主在一旁只能嘆息,不過她到底比殷盼有分寸,“讓太后娘娘憂心了。”將楊若水晾了這麼久,總是要說句話的。
“無礙。”楊若水搖了搖頭,做了母親自然才能體諒清韻郡主的心情。
“說起來,臣婦還一直沒見見過皇上呢。”清韻郡主抹了眼淚,這才露出一個笑臉來。她都這麼大年歲的了,一直稱呼臣女,也算是不得勁吧。想了想,還是自稱臣婦吧,當然,這事楊若水肯定不會在意的。
對於旁人,還真沒有資格說要見皇帝。不過清韻其實算是皇帝的表姑,更是岳母,這一要求也不過分。
“這是自然。”楊若水點點頭,讓青瓷去迎皇帝。不過,清韻郡主進宮這事,皇帝肯定是知道了,都這麼久了還沒有過來,可見心裡其實是真的沒有了殷盼。
有楊若水的命令,皇帝很快就過來了。“母后。”皇帝對着楊若水見禮,不過卻一直陰沉着臉。
“皇上。”清韻郡主是過來人,看皇帝的神色就知道他不在乎殷盼,心裡頭難受的厲害,面上卻也不能表現出來。
倒是殷盼,一見皇帝過來,連禮都不行,直接哇的一聲哭了起來。“皇上,臣妾以爲你真的再也不來了,臣妾,臣妾以爲再也見不到你了。”殷盼在那哭的生氣不接下氣的,連話都一句說不成了。
不過她這話一出,衆人肯定都能想到,肯定是之前皇帝說過什麼狠話,不然好好的怎麼會再也見不到了。
殷盼就這麼莽莽撞撞的,別說是楊若水了,就連清韻郡主這會兒也忍不住皺眉頭。殷盼的性子其實真的不適合做皇后,當初年紀小的時候,兩個人算是玩伴,等年紀稍長了,皇帝朝堂的事也煩心,其實也是想尋一個善解人意的,能撐得起這個後宮的。
其實,楊若水這會兒也傻眼了。以前覺得殷盼沒腦子,那叫性子單純。可誰知道了,進宮十年了,還這麼傻。人長了,怎麼腦子一點都沒長。
果真,皇帝聽了這話,原本就不好看的臉,這會兒更是連看都不願意看一眼。“你好生養子吧。”皇帝說完,對着楊若水又見了個禮,“兒臣還有事,先回去了。”說完,都不等楊若水說話,直接走出去了。
這下,皇帝是連楊若水以及清韻郡主的臉一塊甩了。楊若水倒沒什麼,或者說是已經習慣了,可清韻郡主卻有些不高興了,她再怎麼樣肯定也是向着殷盼的。當初是皇帝自己要立殷盼的,殷盼的性子從來都是這樣,沒什麼小心思,立了又嫌了,這不是拿着人當玩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