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夜的安平王府。
安平王和安平王妃這對相親相愛的老夫老妻坐在一起守歲,追憶着他們的年少時光。
齊皓誠和魏琰從靳辰那裡回來之後,也都沒有睡意。在離開靳將軍府回來的路上,齊皓誠還非要繞路拐到宋國公府轉了一圈兒,不過並沒能看到靳晚秋,因爲她早早地就陪着宋安翊睡了。
稍微有一點點鬱悶的齊皓誠拉着魏琰一起在安平王府後花園的亭子裡吹着冷風賞着寒月喝着美酒,魏琰心中只有一個感覺,姓齊的你腦子真的有病……
靳辰來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齊皓誠和魏琰正在安平王府的後花園裡打架,兩人倒是都沒喝多少酒,很清醒地往對方身上招呼,完美地避開臉部。
“靳小五?”齊皓誠一轉頭就看到靳辰站在他身後不遠處,愣了一下。
魏琰也收回了正要往齊皓誠胸口招呼的拳頭,有些不解地看着靳辰問:“你怎麼來了?你抱的是?”
“你抱了個孩子?”齊皓誠這纔看到靳辰懷中還抱着一個裹得嚴嚴實實的小娃娃,神色一喜湊了過來,“快讓我看看!”
魏琰在看到靳辰懷中小娃娃的臉的時候,心中的猜測得到了證實,果然是離夜。
他推開齊皓誠,把離夜小心地抱了過來,離夜動了一下,小嘴扁了扁,倒是沒醒,魏琰看着離夜粉嫩的小臉微微一笑。
齊皓誠神色怪異地看着魏琰:“魏琰,這難道是你的私生子?”剛剛魏琰那一副慈愛的表情真的讓齊皓誠驚到了。
等齊皓誠再轉頭,已經看不到靳辰了,他直接風中凌亂了……這都什麼鬼?靳小五大半夜的送了一個孩子過來,一句話沒說就走了?這孩子到底誰啊?
“這是我的義子,名叫小夜。”魏琰壓低聲音對齊皓誠說。
“你的義子?”齊皓誠皺眉,“爲什麼是靳小五送過來的?你什麼時候收的義子我怎麼沒聽說過?”這事兒怎麼感覺這麼怪異呢?齊皓誠當然不會認爲這個明顯看起來已經四五歲的小男孩會是靳辰生的,因爲以靳辰的年紀,生不出這麼大的孩子。難道是魏琰的私生子?看起來似乎也不像啊!要真是的話魏琰沒有必要遮遮掩掩的說是他的義子。
“你以爲你什麼都知道?”魏琰扔下一句話,直接抱起離夜走了,留下齊皓誠在寒風中更加凌亂……
第二天一早就是大年初一,安平王妃一大清早就見到齊皓誠抱着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玩得不亦樂乎,眼睛一亮就撲了過來。
“誠誠,這是誰家的小娃娃?好可愛呀!”安平王妃看着離夜的眼睛已經冒星星了,伸手就從齊皓誠懷中把離夜搶了過來,抱着親了一口。
“誠誠叔叔,這個漂亮的姑姑是誰呀?”
離夜一開口,安平王妃就笑開了花兒,齊皓誠十分不給面子地打擊自家孃親,認真地對着離夜說:“小夜,這是叔叔的娘,你叫她齊奶奶就好。”
“怎麼是奶奶呢?”離夜一臉疑惑,“奶奶爲什麼沒有皺紋?”爺爺臉上就好多好多皺紋,看起來醜醜的……
安平王妃擡腳踹了一下自家兒子,然後看着離夜笑得一臉和藹:“你叫小夜呀?你可以叫我齊奶奶,不過小夜是不是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年輕漂亮的奶奶呀?”
看到離夜認真點頭,安平王妃笑容滿面,齊皓誠默默表示,歲月不饒人,母妃你要面對現實啊!
抱着離夜稀罕了半天,安平王妃纔想起來問齊皓誠:“誠誠,你還沒說小夜是誰家孩子呢?”
“小夜是魏琰的義子,是他一個友人臨時託付他照顧的。”齊皓誠對安平王妃說,而這也是魏琰給他的解釋,他覺得就是扯淡,不過事實上倒也無所謂。
安平王妃也不甚在意魏琰爲什麼突然冒出來一個義子,她笑容滿面地說:“那可好了,小夜就住在咱們家吧!”
剛好走到附近的魏琰微微一笑,看着安平王妃說:“真是麻煩齊伯母了。”
“不麻煩不麻煩!我們小夜這麼招人疼,真的是好可愛呀!”安平王妃全副心神都在離夜身上,看都沒看魏琰和齊皓誠一眼,直接抱起離夜高興地走了,一邊走一邊說,“小夜,跟齊奶奶去找你齊爺爺嘍!”
魏琰知道離夜這孩子跟靳辰的師父有關,雖然不是很清楚到底是什麼關係。而如今離夜再次突然出現,應該還是靳辰的師父送到靳辰身邊的。而靳辰如今的身份,不僅是靳家五小姐,還是將要和親魏國的夏國公主,她身邊突然出現一個身份可疑的小孩子太引人注意了。
靳辰選擇把離夜送到魏琰身邊,是因爲很清楚離夜跟着魏琰一定會過得很快樂。並不僅僅是因爲魏琰對離夜很好,而且還因爲魏琰如今住在安平王府裡,安平王一家是靳辰見過最有愛的家庭了,她相信人見人愛的離夜在安平王府裡一定會受到很多寵愛的。而靳辰可以選擇在任何時候過來看望離夜,只要避開別人的注意就好,這對她來說並不困難。
“我也要當小夜的義父!”齊皓誠看着魏琰,突然來了這麼一句。
魏琰脣角微勾:“我拒絕。”
“你拒絕沒用。”齊皓誠說,“我就要當小夜的義父,小夜那麼可愛,我父王和母妃都喜歡,這樣多好啊!”
魏琰似笑非笑:“那就……隨便你吧!”魏琰能夠想到靳辰爲什麼把離夜送到安平王府來,對於齊皓誠也要當離夜的義父這件事,魏琰其實沒有權利決定,也並不想拒絕。
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離夜得到了安平王夫婦的萬分寵愛,他的到來對於盼着抱孫子的安平王夫婦來說,簡直是最好的新年禮物。
而得知齊皓誠要認離夜當義子,雖然對離夜的來歷不是很清楚,但是安平王夫婦還是滿口答應了,有一種已經當上爺爺奶奶的幸福感。
大年初一併沒有什麼活動,靳辰已經在昨夜把離夜送到了安平王府去,也一點兒都不擔心離夜會過得怎麼樣。她按時起牀,跑步,練劍,看書,似乎這就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天,直到……
“小姐,前院來了許多官差,被將軍和大公子攔住了。”琴韻腳步匆匆地上樓對靳辰說,“那些人似乎是衝着小姐來的。”
靳辰神色淡淡地放下手中的書:“我知道了。”
沒過多久,星辰閣外面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靳辰起身下樓,出門就看到靳放和靳揚帶着一個清瘦的中年男人過來了,身後還跟着不少佩劍的官兵。
“小五,這是刑部尚書楊明楊大人。”靳揚對靳辰介紹道。
靳揚身邊那位清瘦的中年男人面無表情地看着靳辰問:“靳五小姐,在下有一些問題,希望靳五小姐能夠如實回答。”
刑部尚書?難道自己被牽涉進了什麼命案?靳辰表示所謂禍從天降大概形容的就是她目前遇到的情況。她神色淡淡地看着那位楊大人說:“大人請問吧。”
“昨夜子時,靳五小姐在哪裡?”楊明看着靳辰問。
“這裡。”靳辰神色淡淡地說。
“誰能作證?”楊明看着靳辰問。
“我的丫鬟。”靳辰回答。
“家奴的證詞並不可信。”楊明看着靳辰神色嚴肅地問,“有沒有旁人能夠證明?”
靳辰脣角微勾:“楊大人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是認爲我一個未嫁小姐,應該在深更半夜跟什麼人私會嗎?”
“辰兒,不要亂說話!”靳放不認同地看了靳辰一眼,然後面色淡淡地對楊明說,“楊大人,你還有什麼想問的問題就快點問吧,今日府中還有事。”靳放直接把剛剛楊明問的問題給揭過去了,因爲他也覺得這問題問得很沒有意義。靳辰根本不需要證明她大半夜是不是在星辰閣待着,因爲沒有證據證明靳辰離開過星辰閣。
“好。”楊明看着靳辰問,“靳五小姐前些日子在箭術比試上贏得了飛雲弓和三支金翎箭,不知弓箭現在何處?”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靳辰沒有回答楊明的問題,轉頭看着靳揚問。
靳揚微微嘆了一口氣說:“昨夜子時,二皇子遇害了,一箭穿心,而且射中二皇子的那支箭跟宮裡賞賜給你的金翎箭一模一樣。楊大人也只是例行公事過來問案,小五,你快把飛雲弓和金翎箭都拿出來讓楊大人看看,也好讓楊大人早點回去交差。”
“現在就去拿吧,我們在這裡等着。”靳放看着靳辰說。
而靳放和靳揚父子倆明顯都一致認爲,靳辰跟昨晚二皇子夏毓豪遇害的事情沒有任何關係。而他們之所以帶楊明過來查問靳辰,是因爲楊明是奉皇命辦理這件案子的,他們至少要配合楊明把面子上的事情給做了。
靳辰轉身,神色莫名。那個風流成性的二皇子夏毓豪遇害了?兇手還是用的弓箭作爲武器?這事怎麼看,都跟她脫不了干係啊!不說衆人皆知夏毓豪曾經跟靳辰有過過節,靳辰把夏毓豪踹飛過,就說那支讓夏毓豪一命嗚呼的金翎箭,貌似只有靳辰纔有,因爲這是飛雲弓配套的箭矢……
靳辰回到星辰閣樓上,打開放着飛雲弓的盒子,裡面靜靜地躺着那把金紅色的弓,還有三支金翎箭。
靳辰抱着那個盒子下來,在楊明面前打開,讓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她的金翎箭並沒有少。楊明還認真地把三支金翎箭都拿起來看了看,確認每一支箭上面都刻着一模一樣的幾個字符,的確是當初賞賜給靳辰的那三支。
“楊大人,此事與小女無關,請吧!”靳放看着楊明神色淡淡地說。大過年的被人找上門來,怎麼都感覺有些晦氣。至於夏毓豪爲何突然遇害,其實靳放和靳揚都沒那麼關心,因爲夏毓豪並不是個受寵的皇子,而且品性不好,他們幾乎沒有什麼來往。
“靳將軍,現在下這樣的論斷還爲時過早,下官這就進宮稟明皇上,請皇上定奪。”楊明對着靳放拱了拱手說,自始至終都是一副例行公事鐵面無私的樣子。而夏國的刑部尚書楊明,也的確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爲人有些迂腐不知變通。
“楊大人,沒有人會用自己標誌性的武器去殺人,留下所謂的證據讓別人找上門來。”靳放看着楊明神色淡淡地說,“楊大人慢走,在下就不送了。”
楊明對着靳放微微點頭,很快帶着他帶過來的官兵都走了。靳放轉頭看着靳辰微微皺眉:“你再過幾個月就要成親了,接下來不要鋒芒太露,容易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次的事情就是衝着靳辰來的。如果靳辰是別家的公子小姐,這會兒說不定已經被抓到官府去了,畢竟死的是個皇子。而夏國律法,有嫌疑者先行扣押拘捕,再過堂審問,最後還要自證清白才能脫罪,因爲拿不出證據來證明清白而被定罪的不在少數。
而夏毓豪遇害的這樁命案來說,靳辰和夏毓豪有過矛盾,這就能構成殺人動機了。而兇手用的武器跟靳辰的武器一模一樣,這就可以作爲罪證了。要是換個人,這會兒說不定已經被關押到天牢等待問斬了。不過靳辰的身份擺在那裡,靳放和靳揚的態度也擺在那裡,而且靳辰身上還有一樁和親,所以楊明也只能例行公事地過來問了兩個問題就走了,因爲他就算腦子一根筋,也絕對不敢隨便動靳家的五小姐。
“小五,這件事你不用擔心,不會有事的。”靳揚看着靳辰說。
“你們都相信我?”靳辰眉梢微挑。
“嗯。”靳放神色淡淡地應了一聲。
靳揚微微點頭說:“當然。小五你如果想要對付二皇子的話,動動手指就可以了,不需要用到飛雲弓。”
靳辰笑了,靳放的臉色有點黑,神色怪異地看了靳揚一眼,再次感覺自己對靳揚的瞭解還是不夠深……
“好了,我回去了。”靳辰抱着飛雲弓對靳放和靳揚說,話落轉身回了星辰閣。
“將軍,大公子,太子殿下來了。”管家一路小跑着過來了。
靳放神色微凝,對靳揚說:“太子應該是來找你的,你過去吧,看看太子對二皇子遇害的事情是什麼看法。”
靳揚微微點頭,腳步匆匆地走了。靳放回頭看了一眼星辰閣,嘆了一口氣,也擡腳離開了。
事實上這次的事情並不像靳放和靳揚對靳辰說的那麼簡單,皇子遇害茲事體大,即便是個不受寵的皇子。這件事情關乎夏國皇室的顏面,其實排除靳辰的嫌疑並不困難,也不是那麼重要,最重要的是,真兇到底是誰……
自從靳辰回到千葉城,靳放其實就沒睡過一個安穩覺。當然了,最大的不安是來自死而復生的靳原。而除了靳原還活着的事情,之前靳飛鵬突然被劫走,還有今天這件事也都讓靳放意識到,千葉城表面上風平浪靜,實則暗潮涌動,而靳家,不知何時已經處在旋渦的中央了,能不能平安度過,還是個未知數……
靳放之前的確是想着趕緊把靳辰嫁出去,然後把靳原解決掉。但是經過這段時間,靳放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對靳辰這個女兒改觀了,並且多了很多他自己都未必意識到的關心。
當然了,和親還是要繼續的,本身靳辰也親口說了她願意嫁。而靳放現在不安的是,這樁本來已經板上釘釘的和親,在接下來三個多月的時間裡,是不是還會發生什麼變數……
之前靳飛鵬的事情靳辰雖然沒有跟靳家人多說什麼,但是靳揚曾經跟靳放提過一句,說雪狼國那位勢力如日中天的十八王女愛慕墨青,她會眼睜睜地看着這樁親事順順利利進行下去嗎?答案是個未知數。
靳將軍府前院。
“參見太子殿下。”靳揚看到夏毓傑背對着他站在那裡,趕緊躬身行禮。
“不用多禮。”夏毓傑轉身看着靳揚,微微一笑說,“大過年的本宮本不該上門。”
“太子殿下……”靳揚開口想說什麼,夏毓傑一隻手微微擡了起來,示意靳揚聽他說。
“昨夜二皇弟遇害,父皇動了雷霆之怒,剛剛下旨讓本宮在三日之內找出真兇。”夏毓傑脣角的笑容微微有些無奈,“靳揚,我知道不是你妹妹做的,其實父皇也不希望是你妹妹做的,因爲和親最好不要出什麼變故。只是真正的兇手是誰,恐怕還得你幫本宮找出來了。”
“多謝太子殿下相信小五的清白。”靳揚對夏毓傑微微點頭說,“爲太子殿下分憂是我的分內之事。”
“靳揚你總是這麼客氣。”夏毓傑看着靳揚微笑搖頭,“不過這件事還需要你妹妹出面相助,有人想要陷害她,或許她瞭解的內情比我們都要多一些。”
靳揚微微垂眸,點點頭說:“太子殿下說的是。”
“如果方便的話,現在就請五小姐跟我們一起去二皇子府看看吧!”夏毓傑看着靳揚說。作爲一國太子,夏毓傑幾乎沒有過盛氣凌人的時候,一向溫潤有禮,對靳揚也一直都很客氣。
這次的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也着實不小。夏國堂堂的一位皇子被人殘忍殺害了,如果最終沒有找到兇手,不了了之的話,夏國皇室恐怕要被另外兩國皇室恥笑了。簡而言之,夏毓豪這個人死了,恐怕沒有多少人在意,更多的人在意的是,到底是誰在挑釁夏國皇室的權威?
夏毓傑一開始就表明了他的態度,排除了靳辰的嫌疑。這會兒他要求靳揚和靳辰協助他一起找出真兇,靳揚當然不能拒絕。本身這件事就牽涉到了靳辰,能夠找出真兇也能真正打消別人對靳辰的懷疑。
靳辰被請過來的時候,夏毓傑和靳揚一邊喝茶,一邊相談甚歡的樣子,靳辰愣是沒看出夏毓傑臉上有一點點喪弟之痛。
“參見太子殿下。”靳辰對夏毓傑行禮。
“靳五小姐不必多禮。”夏毓傑看着靳辰微微一笑,“天色不早了,走吧!”話落就起身朝外走去。
靳辰來之前已經知道是什麼事情了,跟着靳揚一起往外走的時候,心中在想,本來還覺得過年沒什麼事情,這下可好,事情找上門來了。她對於幫夏毓傑找出殺害夏毓豪的真兇這件事,其實很有興趣。很明顯這事兒就是衝着她來的,她倒是想看看誰這麼喜歡迂迴着找她麻煩……
在靳將軍府門口上了馬,靳辰跟着夏毓傑和靳揚一起去了千葉城的二皇子府。
還沒到二皇子府門口,就看到有個人在衝着他們招手,不是齊皓誠又是哪個?
這會兒魏琰並不在齊皓誠身邊,齊皓誠對夏毓傑說:“太子表哥,我是來幫你查案的!”
夏毓傑無奈地看了齊皓誠一眼:“你怎麼什麼熱鬧都要湊?”
齊皓誠笑了一下又趕緊收回去,一本正經地說:“太子表哥錯怪我了,我真的是來幫忙的。”這會兒二皇子府已經是一片縞素了,還能聽到女子的哭泣聲音,齊皓誠本來想笑的,又覺得不太合適。而夏毓傑的臉上這會兒也多了幾分沉重,看在眼中的靳辰表示,大家演技其實都相當出色。
進二皇子府的時候,齊皓誠湊到了靳辰身邊,小聲對她說:“我現在也是小夜的義父了,父王和母妃都特別喜歡小夜,抱着他不肯撒手呢!”
靳辰脣角勾起了一個清淺的弧度,表示對此一點兒都不意外。
大年初一的二皇子府,氣氛很是詭異。夏毓豪生前往府里弄了不少美人,他的死對於這些正值芳華的少女來說不啻于晴天霹靂,一個個哭得梨花帶雨的,倒像是真的都很傷心。她們之中大部分都沒有什麼名分,身份很卑微,夏毓豪一死,她們的下場不會好到哪裡去。
夏毓傑今天早些時候已經來過這裡了,輕車熟路地帶着幾人去了夏毓豪昨夜住的院子。
夏毓豪的屍體已經被收斂了,不過他的房間裡其他的東西並沒有動過。
靳辰看到了地上的一灘暗紅色的血跡,看到了翻倒在地的一把椅子,看到了地上的幾片碎瓷。而昨夜射中夏毓豪的那支箭,是從窗外射進來的,精準地射穿了一根並不寬的窗櫺,再從夏毓豪身上穿心而過,導致夏毓豪當場斃命。
楊明已經從宮裡出來,又過來待命了。
“太子殿下,下官查看過了,昨夜那支金翎箭與靳五小姐手中的金翎箭並無二致。”楊明對夏毓傑稟報說。他進宮覆命,很快就出來了,因爲夏皇說找出真兇的事情由太子夏毓傑全權負責。
“金翎箭是百年前鑄造,宮中珍藏的一直就只有三支箭,都賞賜給了靳五小姐。這第四支箭,是從哪裡來的?”夏毓傑微微皺眉。楊明辦案很有經驗,他既然說導致夏毓豪遇害的金翎箭和靳辰手中的金翎箭沒有任何差別,就說明兇器上面看不出僞造的痕跡。
飛雲弓和金翎箭是配套的,夏國皇室百年前得到的飛雲弓,同時得到了三支金翎箭。至於還有沒有其他的金翎箭,倒是無從得知。
“啓稟太子殿下,二皇子的侍妾雲姬有重要線索稟報。”門外傳來夏毓傑隨從的聲音。
“讓她進來。”夏毓傑神色淡淡地說。此時幾人都坐在夏毓豪遇害的房間裡,不管別人怎麼想,靳辰並沒有覺得滲人。所謂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一個滿面淚痕的少女低着頭走了進來,撲通一聲跪下就對着夏毓傑磕頭:“奴婢雲姬參見太子殿下!”
“你說你有線索要稟報?說吧。”夏毓傑神色淡淡地說。他並沒有見過這個名叫雲姬的女人,事實上夏毓豪府裡的女人,夏毓傑基本都沒見過,也不那麼關心。
“奴婢知道是誰殺了二皇子。”雲姬的聲音有些顫抖,似乎心中懼怕所致。
“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夏毓傑看着雲姬說。
“是。”雲姬跪在地上,低着頭說,“昨夜奴婢知道二皇子還未歇息,就想過來伺候,又不想驚動其他的姐姐妹妹,所以沒有帶丫鬟。奴婢……奴婢剛進二皇子的院子,就看到有一支箭射進了二皇子的房間,奴婢回頭就看到兇手從樹上飛走了。”
“你爲何先前不說?”夏毓傑神色淡淡地看着雲姬問。如果有目擊者的話,爲什麼現在纔出來?
雲姬的身子顫抖得更劇烈了,臉色煞白如紙:“奴婢……奴婢被嚇破了膽……不敢說……”
“現在爲何又敢說了?”夏毓傑神色莫名地問。
“因爲……因爲太子殿下在……奴婢不想看到二皇子殿下死不瞑目!”雲姬猛然擡頭,一臉決絕地伸手指着靳辰說,“就是她!就是她殺了二皇子殿下!”
夏毓傑看了一眼神色平靜至極的靳辰,很快收回視線,看着雲姬說:“你是說,你昨夜親眼見到靳五小姐殺了二皇子?”
“沒錯!”雲姬重重地點頭,“奴婢曾經跟着二皇子出去的時候看到過靳五小姐的容貌,奴婢絕對不會認錯的!如果奴婢剛剛說的話有一個字是假的,奴婢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這不過是你的一面之詞。”靳揚開口,看着雲姬神色微冷地說,“不足爲信。”
“靳大公子當然會爲靳五小姐開脫!”雲姬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仰頭看着夏毓傑說,“太子殿下,奴婢還有證據!”
“拿出來。”夏毓傑看着雲姬說。
雲姬又用憤恨的眼神看了一眼靳辰,然後從懷中拿出了一塊帕子。
楊明把帕子接了過去,拿在手中細細端詳,然後皺眉看着雲姬問:“這塊帕子能證明什麼?”
“這是靳五小姐昨夜落下的帕子!”雲姬大聲說,“奴婢從樹下撿到的!”
夏毓傑伸手,楊明把那塊帕子遞給了夏毓傑,他拿在手中看了看,眉頭微皺:“你說這是靳五小姐的帕子?”
雲姬拿出來的這塊帕子上面乾乾淨淨的什麼都沒有,沒有繡任何東西,更別提代表靳辰身份的字了。夏毓傑覺得很荒唐,大家小姐的帕子怎麼可能是這樣的?這明明就是一塊素色的布!
“這就是靳五小姐的帕子!”雲姬認定了一般,“太子殿下不信的話,讓靳五小姐把她平日用的帕子拿出來看一下就知道了!”
夏毓傑轉頭看向了靳辰,靳辰神色淡淡地從荷包裡取出來一塊帕子,在衆人面前展開。
“靳小五,你帕子上面繡的那是什麼東西?”齊皓誠神色怪異地看着靳辰問。
其他人也感覺怪怪的。靳辰用的並不是素帕,帕子上面繡的有圖案,看起來是一株形狀很奇怪的綠色植物,在場的人幾乎都不認得。
“這個啊,叫刺兒頭。”靳辰還給在場各位介紹了一下她帕子上繡的是什麼東西。事實上這東西對靳辰來說,叫做小青青……
夏毓傑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然後扔了手中那塊帕子,面無表情地說:“把這個胡言亂語的女人帶下去。”
“太子殿下!奴婢說的都是真的!奴婢……”
很快有人進來要把雲姬給拖出去,雲姬一邊掙扎一邊大聲說着靳辰就是兇手。
靳辰知道一件事,就算真兇真的是她,夏毓傑大概也會找別人來頂罪。原因其實很簡單,一來夏毓傑希望靳辰真的能和親魏國,二來夏毓傑不想跟靳揚之間產生什麼矛盾。
雲姬的話雖然有些地方經不起推敲,但是並不是沒有任何可信的地方。而別人不知道,靳辰最清楚,雲姬拿出來作爲證物的那塊帕子,的確就是靳辰曾經用過的。至於怎麼落到了雲姬手中,靳辰倒是不得而知了。
夏毓傑和在場的人都認爲大家小姐用的不會是素帕,但靳辰以前包括現在用的基本都是。她剛剛拿出來的繡着刺兒頭小青青的帕子,事實上是她前兩天無聊時候做的唯一一個。
“且慢。”靳辰突然開口說,“太子殿下,我覺得雲姬姑娘講得還有幾分道理,不如讓她接着說。”這會兒夏毓傑讓人把雲姬帶下去,她大概不可能活着見到明天的太陽了。
“靳小五你沒發燒吧?那女人口口聲聲說人是你殺的,你覺得她說得有道理?”齊皓誠看着靳辰的眼神很是怪異。其他人也覺得靳辰的表現不太正常,就連被人拖着的雲姬都愣了一下。
靳辰神色很平靜:“雲姬姑娘這麼有膽量到太子面前說這麼多話,還有理有據地指認我是兇手,如此視死如歸之人,想來是個有故事的人。”
在場的人嘴角都抽了一下,夏毓傑神色一正,突然意識到自己想岔了。的確如靳辰所想,就算她真的是兇手,夏毓傑也會讓真兇另有其人。而剛剛夏毓傑的想法就是,把這個雲姬帶下去解決掉,然後接着查。雲姬的話本身就很有漏洞,而且證據也不足採信,很可能是想要陷害靳辰的人故意留下的線索。
這會兒被靳辰點醒了,夏毓傑看着雲姬的眼神幽深了起來。夏毓豪的這些侍妾大多出身卑微,還有從青樓裡出來的,這個雲姬想必也不是什麼好出身的女子。這會兒夏毓豪已經死了,雲姬一個身份卑微的侍妾,竟然有膽量主動到太子面前作證,說是靳家五小姐殺了夏毓豪。她不可能不知道,她這樣的行爲,十有**是要掉腦袋的。
而明知很危險,雲姬還是這麼做了,她的目的就很耐人尋味了。首先沒有人相信雲姬對夏毓豪情根深種,拼死也要爲夏毓豪報仇;其次雲姬一個身份卑微的弱女子,表面上看起來她很恐懼很害怕,但認真想想就知道她是裝的,因爲真害怕的話,就不該來。
“姑娘,你有什麼故事?不妨說來聽聽。”靳辰起身走過來,低頭看着神色莫名的雲姬問。雲姬臉上的淚痕還在,但是眼淚已經不流了。她似乎還沒反應過來,仰頭怔怔地看着靳辰。而靳辰這會兒離得近了才發現,這個名叫雲姬的女人容貌很出色,五官明豔,臉上的蒼白和哀傷,似乎是用了什麼東西塗抹出來的。
靳辰的問題讓在場的人嘴角都又抽了一下,就看到靳辰突然冷笑一聲,像變戲法一樣拔出一把匕首就朝着雲姬的胸口刺了過去!
雲姬身體的反應比她的大腦更快。她猛然在地上一滾躲開了靳辰的匕首,下一刻,已經身姿輕盈地一躍而起,到了兩米之外。
事情再明顯不過,雲姬是個練家子,而且武功不弱。這樣一個女人,會甘心成爲夏毓豪後院衆多女人之一嗎?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夏毓傑神色一冷:“來人,拿下!”指的當然是來歷可疑的雲姬。
而云姬這會兒才意識到自己被靳辰套路了,靳辰輕而易舉地逼得她卸下了所有的僞裝。她索性也不再裝了,神情一變,跟剛剛那個哀哀慼戚的小女人判若兩人,看着靳辰的目光滿是冷意,伸手從腰間抽出一把軟劍,朝着靳辰就殺了過來!
“靳小五你加油啊!弄死她弄死她!”齊皓誠在一旁興致勃勃地爲靳辰加油助威。直覺今天來對了,好一齣精彩的戲!齊皓誠很看不上夏毓豪,纔不管夏毓豪怎麼死,他比較關心的是靳辰怎樣洗脫她自己的嫌疑。
靳揚無語地看了齊皓誠一眼,倒也沒有上去幫靳辰的想法。這個名叫雲姬的女子武功很高,不過並不是靳辰的對手,靳辰一個人足以應付。
就在靳辰即將把雲姬拿下的時候,突然神色微變,一道雄渾的掌風由遠及近,她快速閃避,下一刻,一把鐮刀在靳辰眼前劃過一道冷厲的弧線,蕭遙從天而降又很快帶着雲姬從衆人面前消失了蹤影。
“追!”夏毓傑冷聲說。一切發生得太快,他甚至都沒看到前來相救雲姬的高手是什麼模樣,那兩人就不見了。
靳辰神色莫名地收起了自己的匕首,蕭遙出現救走雲姬,就說明雲姬是秦藍的人。但是這件事怎麼感覺都有些怪異,秦藍的人殺了夏毓豪來陷害她?貌似事實就是這樣,但如果真的就只是這樣的話,秦藍派來的人也太腦殘了吧?雲姬不會以爲這樣一樁滿是漏洞的命案就能扳倒她一個即將和親的將軍府嫡出小姐吧?!
夏毓傑派去追的人很快就回來了,因爲根本追不上。齊皓誠對夏毓傑說:“太子表哥,那人是天下高手排行榜第四的蕭遙,如今在爲雪狼國的十八王女效力。”
夏毓傑神色微凝,看了靳辰一眼,腦海中浮現出雪狼國那位面容明豔的十八王女秦藍。也是巧了,曾經秦藍對墨青示好的時候,夏毓傑也在場……
難道這一切就是因爲秦藍想要阻止夏國和魏國的這樁和親才搞出來的?夏毓傑想了想,似乎就只有這樣可以解釋了。
“太子殿下,接下來該如何行事?”楊明恭敬地問夏毓傑。
夏毓傑若有所思。他覺得自己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但是他不能直接跟夏皇說,因爲雪狼國那位十八王女愛慕魏國的墨王爺,所以想要找夏國靳五小姐的麻煩,才把夏毓豪給殺了栽贓給靳辰。
這事兒雖然在夏毓傑看來應該是事實,但是這事實着實有些狗血,像是話本子上纔會出現的橋段,而夏皇想必也不想要這樣一個結果,因爲如果認定是雪狼國的十八王女殺了夏國的二皇子,那接下來夏國皇室就應該向雪狼國討公道了,再接下來兩國大概就要打起來了,這可不是夏毓傑想要看到的。
所以,殺害夏毓豪的真兇不是靳辰,也不能是秦藍。夏毓傑已經在想找哪個冤大頭來頂了這樁命案了。
查案算是結束了,靳揚和靳辰一起回了靳將軍府,靳辰在星辰閣中坐了下來,神色有些莫名。
別人都沒有看到,但是她看到了,蕭遙在帶着雲姬走的時候,突然回頭對她笑了一下,笑容十分詭異……
望月山。
大年初一,並沒有遊客來望月山,包括望月庵在內都是一片靜寂。
傍晚時分,望月山後山的一個山洞中,傳來令人臉紅心跳的喘息聲和呻吟聲。
兩個時辰之前才從千葉城逃離的雲姬,這會兒衣不蔽體地跪在山洞中冰冷的地面上,臉上還帶着未褪的潮紅,媚眼如絲地看着不遠處的男人說:“蕭公子,你要奴家做什麼奴家都願意。”
蕭遙衣襟半敞,胸口還留着歡愛過後的痕跡。他斜躺在一塊完整的虎皮上面,一臉厭惡地看着雲姬說:“誰讓你自作主張的?秦藍除了那張臉和牀上的功夫之外一無是處,你比她更蠢了百倍!”
雲姬神色一僵,跪在地上朝着蕭遙挪了兩步,有些急切地看着他說:“蕭公子別生奴家的氣,奴家出此下策也只是想早點完成主子交代的任務,不然主子不會饒了奴家的。”
蕭遙看着雲姬,一直看到雲姬心中有些發毛的時候,他終於開口了,眼中閃爍着詭異的光芒,看着雲姬似笑非笑地說:“蠢女人,你做的事情雖然愚不可及,但也不是沒有任何作用。如果你真的想完成秦藍交給你的任務,接下來就聽我的吩咐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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