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王府中。
幾個丫頭剛離開,書房裡的男人便已得到了消息,與之同時,那身形也出現在了廂房之中,看着少女正疲憊的揉着額頭,容狄伸手將她攬進了懷裡。手掌輕輕落在少女背部,緊緊圈着她,沒有說話也沒有安慰,就那麼緊緊的抱着。
少女也未反抗,便任由他那般的抱着自己,窩在那懷裡,靜靜的舒緩着自己有些緊崩的情緒,許久之後,才輕聲開口:“容狄,你那邊如何了?有沒有什麼進展?那殘卷和曦和令,有沒有找到什麼線索?”
“已有進展。”
容狄短短答了四個字,伸手捧起女子的臉龐:“無憂,你可後悔?你,應該都知曉,是否怨我自私?又是否後悔答應嫁給我?若真有那天,你又會不會恨我,恨我,那麼不惜一切把你困住?”
男人的聲音低沉中帶着些平靜,那雙曜石般的墨色瞳仁裡倒映着女子精緻的眉眼五官,那張臉上帶着些疲憊之色,卻依然平靜,她沒有問,他也沒有主動的說起過。#_#67356
可他知道,她定已猜到。
他的無憂從來都是聰慧的,有的事情不需說,她明瞭。
洛無憂靜靜的擡起頭,伸手輕觸着男子的眉眼:“容狄,你知不知道,當一個人一次又一次被放棄之後,最害怕的是什麼?是再次被放棄。你是不是覺得或許不該和我成親,或者應該將我推給君驚瀾,那樣,我也就不用面對接下來的一切?不用否認,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這些日子的沉默,並無過多的交談,可不代表她就看不明白他在想什麼。尤其是到了此時,她又怎能還不清楚?他看似面色平靜,可即使再平靜,那眼中的眸光還是有些許的溢出,將他心中的糾結一一呈現在她眼前。
容狄沉默不語,只那雙眸之中似乎有什麼正在翻滾着。洶涌如潮,一浪又一浪的襲來,只在眨眼之間,便已將他整顆心都填滿毫無空隙。這些日子他們各忙各的,他也總會看着她忙碌的佈置着,有時也會困惑着。
他看得清楚分明,他都知道。
甚至,沒有人比他知道的更加清楚,可他也只能那樣的看着。然後,去做自己該做的。他們都早已沒有後悔,也再沒有後退的餘地,不止他,也包括她,他們只能夠向前。
先機已失,註定無法後退。
洛無憂頓時了片刻,淡淡的接道:“前世我被自己的親生父親放棄,被苦等七年的人放棄,被南宮景煜放棄,那一次次的放棄中,我曾想過,若有人能將我抓住將我帶出那個深淵,我一定不會放手。”
“可惜,到最後抓住我的人,是曾經放棄過我的人,而他也再一次的選擇了放棄我。”那是種無法言喻的惶恐與絕望,她以爲沒有人會再拉住她,將她帶出那個泥沼。
可是,他出現了。
“所以,容狄,謝謝你的不放手,便是囚也好,困也好,都不要放手。否則我不會原諒你。我是很擔心安兒沒錯,可是,我知道你不會讓他有事。你也該知道我在說什麼,如今一切的希望都在你身上。”
“你,不可以動搖!”洛無憂眼眸定定的看着,這大概是前世今生,她第一次如此直白露骨朝一個男人表明自己的心跡,卻又不同於以往的任何一次相處,沒有任何的嬌羞,沒有任何的遲疑。
反卻是一臉平靜,字字句句都擲地有聲。
她是未開口問過,甚至也沒有再去找千易或任何人查探,他的毒到底解未解她不知道,他的身體到底有什麼問題,她依然不知道,她也不想再去追究。可就她知道的那些便已然足夠。
而她也知道,什麼纔是最重要。#6.7356
她知道他們想幹什麼,她一直以爲他們的目標是她和安兒兩個人。可現在她知道了,他們的目標從來就不是她。是安兒,是她身邊在意的人,越是在意就越會成爲他們的目標。
抓了他們,無非就是爲了逼迫他,也逼迫她!
“是,我不會放開你,從相識起我就告訴過你,一次次的告訴過你,我不會放開你,哪怕是死我也會拉着你陪我一起。我不會讓安兒有事,也不會讓你在意的任何一個人有事。我保證,你會很快見到他。到時,再告訴你一個秘密,相信那一定會是無憂最大的驚喜。”
容狄開口笑着,看着子凝眉不解,頓了頓卻是斂笑,道:“無憂,等過幾日本郡手頭忙完,你便陪着本郡去一個地方可好?我想和你一起出去走走。”
“等到我們回來之時,大約無憂就可以看到安兒了,到時,所有的事情都結束,本郡便如你所願,陪你去仗劍天漄,看遍山川河流,日出日落,你想去哪兒,本郡就陪着你去哪兒好不好?”
清潤的聲音,溫柔如水。
洛無憂擡頭,微有疑惑:“你想帶我去哪?你現在是皇帝,你以爲你能走得開?容狄,你可剛剛纔說過,絕不會對我失言,不要到最後真的卻失言了纔好?一次不忠,百次無用,郡王不會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吧?若因此而失言,以前便有再好的信用我也不會信你……”洛無憂輕笑出聲。
“自然不會,等這兩日本郡把手頭的一切都忙完,便帶着你去,左右只去幾日,我們很快就會回來,等我們回來,安兒也回來了,如此不好麼?這些日子你也很累了,現在事情無進展,便當作去放鬆一下。”
男人亦是笑着,笑的很溫柔:“況且,那些鎖事永遠也做不完,既如此,那便放下又如何?總之,我定會信守我們之間的每個約定,無憂也是一樣的不是麼?”眼眸微微閃了閃,男人似說的意有所指。
“好,等你忙完時,我們便一起去。你說的對,等我們回來時,大約就可以看到安兒了,許久不見,我真有些想他了。不過我也還有些事要處理,我已命人抓慈安回來,等處置完她,到時候我們就去。”
洛無憂卻是未曾注意,腦中浮現那張糯糯的臉龐,那大大的眼睛,如彎月般的笑,和那偎在她懷中時的軟乎乎的小身子。
是真的很想!
不過,快了,這次,是真的快了。
……
依舊還是那個地牢之中,空置了十數天,慈安又被關了進來,而此時的她卻是,渾身髒污衣衫襤褸,整個人臉上幾乎再看不到什麼神彩,日日被那身體的痛楚折魔,讓洛靈兒整個身體都瘦的宛若皮包着骨頭。
面色發黃中帶着慘白,她看着那牆上置着的油燈,黯然的眸子裡卻是突的一點點又聚集起了些許的光亮。側首看着那少女,和她身後跟着的那一大羣人,整個人居然又活了過來一般。
眼中竟又凝聚起了些許的不甘和和恨意,幽冷的眼神也透着一股子兇殘,只可惜失了利齒的老虎,不若小貓,即使表現的再兇猛,也再不具任何的威懾。
“太后娘娘,我們又見面了,看來這些日子,您過得還真是不怎麼好。也對,堂堂的南齊太后,向來養尊處優又哪裡受得了那般逃亡的苦?不過能夠多活了這十幾日也算是你賺到了。”女子的繡鞋輕踩在地面,終是落在了那牢門之前。
輕揮了下手臂,便有侍衛上前打開了牢門,王府的地牢自然建得極大也極寬敞,七大長老,柳家父子,青鸞搖光,紅錦剪秋,整整十五人。一起站了進去,也一點兒不顯擁擠。
“怎麼,你這是來給我送行的?這麼大的陣仗,還真是讓哀家受寵若驚。只是哀家倒是怎麼也沒想到,居然真的會敗在你的手裡,洛無憂,你,很好,足以成爲哀家的對手。”聲音有些乾澀和嘶啞,那是嗓子受損的緣故。
這些日子的逃亡那是她這一生中過得最最悲慘的半個月。從始至終,她從未想過,有一天她居然會淪落成爲一隻喪家犬。的確是與喪家犬無異,只可惜等她回過神來,知道這一切都是這個女人的算計時,卻是一切都已然遲了。
“怎麼,太后娘娘這是認輸了?本宮也沒想到,居然真有一天能夠聽到堂堂的慈安太后認輸,還真是讓本宮有些受寵若驚。不過,太后娘娘就算真的認輸了本宮也還是不甚放心,太后娘娘手段層出不窮,若不親眼看着你化爲灰飛徹底的湮滅,本宮定然會寢食難安。”
“所以自然要來親手送你一程。若非你,本宮也不用如此的勞心勞力。說來你也還曾是曦氏族內九長老,如今本宮派了七大長老親自來送你上路,讓你們這些老朋友也能見上最後一面,聊表心意。想來,太后婦娘也該知足,感謝本宮纔是。如此,就麻煩幾位長老了。”
“是,少夫人請放心,一切都交給屬下等,屬下等定然會辦妥,保證會將她徹底的除去,以後必再掀不起任何的風浪。”三長老越過大長老,當即便應承保證道,看向慈安的眼神裡透狼一樣兇殘的光。
那狠戾的樣子比之慈安來那可是厲害多了,再強的人被折磨了這麼許久那也會變得萎靡。慈安也一樣,身體的孱弱和無力,讓她再兇不起來,到底是個靈魂體,沒有健康的身體爲依託,又無法再靈魂逃逸。
她的結局似乎也早就註定。
七大長老,七雙眼睛,落在她身上,那可謂是七頭兇狠的狼,惡狠狠的看着她似乎張開了狼嘴,露出了獠牙,下一瞬就要將她生生的撕裂。
親人被屠,族人被滅,幾十年流落在外,不得歸。
今日,他們便要報那血海深仇。
洛無憂帶着四個婢女褪出了囚室,將地方全都留給了七大長老,慈安的身上綁縛着鐵鎖,活動的區域本就受到了限制。這時又被三長老捉起來牢牢的困在了那刑樁上,雙臂展平捆牢,雙腿也被分開呈大字捆縛。
而後七大長老拿出了隨身所攜帶的東西,要滅慈安,不止要誅殺洛靈兒的身體,更是要將她體內雙魂一併除去。
想讓她灰飛煙滅,這自然是要費一番功夫的。^_^673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