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
陸依山喊得有些急,嗓音帶着濃濃的情緒。
陸錦棠回過頭,笑看他一眼,“你不是不肯見我麼?”
陸依山抿了抿嘴,放開手邊的門,“姐姐進來坐吧。”
姐弟兩人相對而坐。
陸依山卻還是一臉的彆扭之態,“你當真要嫁給襄王爺麼?”
陸錦棠有些哭笑不得,“你看看你院子裡的嫁妝……”
“我知道!”
他語氣很衝,情緒煩悶。
陸錦棠擡手摸了摸他的頭,“你放心,他會對阿姐好的。”
陸依山擡手拍掉她的手,“別摸我頭,我又不是小孩子!他……他要是對你不好呢?!”
陸錦棠深深看着陸依山。
他眼睛裡的關切,擔憂,焦急……那麼的稚嫩,卻又那麼的真切深沉。
“那不是還有你麼?孃家的兄弟,永遠出嫁女子的倚靠。”陸錦棠安慰他道。
誰知陸依山神色一怔,卻格外鄭重的點了點頭,語氣嚴肅道,“阿姐放心,我永遠都是你的倚靠!若是你過得不好,或是他變心,我定會——定會接了阿姐回來,不讓任何人給阿姐委屈受!”
嚴肅如宣誓一般的語氣,讓陸錦棠心裡震了一震。
這樣好的弟弟,原主竟不知珍惜。
陸錦棠自幼缺乏親情的溫暖,縱然有爺爺奶奶的關心,到底是隔了一輩兒。
她從來不知道,原來有個兄弟關心着,是如此如此幸福的一件事。
向來堅強的陸錦棠,眼眶竟然瞬間溼了,“嗯,小山,謝謝你。姐姐一定會很幸福很幸福的……”
陸依山一把攥住她的手,眼睛紅紅的似乎在強忍着淚。
姐弟之間的彆扭,終於在這次見面談話之後,化於無形。
大婚當日,天還濃黑着,陸錦棠就被人從熱乎乎的被窩裡拽了出來。
她頭腦還暈騰騰的,半睡半醒,芭蕉,寶春,木蘭三個大丫鬟已經圍着她,又是洗漱,又是梳頭,又是絞面的……
絞面的痛感,讓陸錦棠疼的清醒過來。
她不由對着銅鏡感慨,“大婚,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難怪一個女人一輩子最好只結一次呢!”
寶春和芭蕉不由深深看了她一眼,她這可不是第一次了!小姐怎麼忽然說了這種話呢!
喜娘見事兒多,這種事情經歷的也多,新娘子不懂事,常有在大婚這日說錯話的。
她立即說了幾句吉利話,把適才的話頭岔開。
忙忙碌碌好幾個時辰,待這邊兒卻都收拾妥當時,已經日上三竿了。
陸錦棠肚子裡餓的嘰裡咕嚕的叫。
“叫我吃一塊餅子,墊一墊,不然餓到晚上豈不餓暈了……”
芭蕉正要偷偷塞給她一塊喜餅,就聽外頭突然傳來爆竹聲。
“來了!來了!”
這是襄王爺來迎親了!
陸依山已經穿好了吉祥喜慶的衣服,他在院子裡立了好久,爆竹聲都響過一陣子,喜娘催促了五六遍,他才板着臉進了陸錦棠的閨房。
喜娘把蓋頭蓋在陸錦棠的頭上。
陸依山彎身把她背在背上。
他腳步特別穩,他明明比她小了四歲,可如今竟已經是個長身玉立的兒郎了!
“看着你瘦,力氣還不小。”陸錦棠趴在他背上,低聲說道。
“打小跟着燕玉練武,身子骨壯實着呢!”陸依山甕聲甕氣的說。
陸錦棠笑了笑。
陸依山卻走的特別慢,喜娘催的着急上火,他卻就是邁不開步子。
“姐,襄王爺的病你真能治麼?他是喜歡你,還是指望着你給他治病?”
“呃……這個……”
“姐,你要是後悔了,我現在就把你揹回去!出了事兒,我扛着!”
這話就小孩子氣了。
陸錦棠哭笑不得,心裡卻暖暖的,“我不後悔,你放心。”
腳步再慢,路總有走完的時候。
陸依山還是把姐姐給送上了花轎。
他的手抓着轎簾遲遲不肯放下。
喜娘用了吃奶的力氣,纔好不容易把他的手,從轎簾上摳下來。
陸錦棠眼前只有一片大紅的顏色。
轎子一晃,她只覺眼前一暈,吹吹打打的歡快之聲,立時灌滿了耳朵。
過了今日,她就是他的妻了……
她心裡說不上是什麼滋味,有期待,也有惶恐……
八擡大轎明明十分穩當,她卻覺得自己整個人,整顆心都是眩暈的。
這是對未來的眩暈吧。
“唉……終於還是嫁了。”陸老夫人看着那迎親的隊伍一點點從家門口緩緩離開。
院子裡的嫁妝頗有綿延千里之勢的從陸家擡出來。
京都富庶,但這般陣容嫁女兒的,還真是前所未有。
“當年公主下家,也不過十里紅妝,這陸家女兒的嫁妝,怎麼看也得二十多裡吧……”
“比公主還富貴呢?”
“人家是沈家的外孫女!她自己有有本事的救了太后!”
……
京都的人似乎都圍在陸家外頭看熱鬧來了。
這話不絕於耳的朝陸雁歸涌來。
他臉色愈發的黑沉,“是啊,終於嫁了!”
知子莫若母,陸老夫人一看陸雁歸這神色,心頭忽然升騰起一股濃濃的不安。
“你……你可別犯糊塗!錦棠也是我陸家的女兒,她的婚姻大事,關係着陸家的榮辱,她和陸家是一體的!”
陸雁歸神色頗有些不耐,“阿孃就別操心了,管好內宅就是了!若是內宅的事情,讓阿孃操心勞力,不如都交給薛姨娘。”
“你……”老夫人氣的臉色都有些變了,“你與我說實話,今日大婚的事兒,你是不是……”
“我是不是怎樣?那出嫁的不是我的女兒麼?我還能害她不成?”陸雁歸氣咻咻的一甩袖子走了。
陸老夫人卻心神不寧的,她總覺的,今日這大婚,未必會順順當當……看着兒子離開的方向,她不由拿柺杖狠狠的敲了幾下地面。
陸錦棠的轎子周圍,是她的三個陪嫁丫鬟。
再旁邊是襄王府的八個轎伕及喜娘。
再遠,是陸家送親之人。
每經過街口巷口,陸家送親的人都會拋灑一些銅錢,叫路上看熱鬧的人跟着沾沾喜氣。
熱熱鬧鬧的,主家也高興不是。
前頭到了一個十字街口。
陸家送親的人忽然對視一眼,相互點了點頭。
喜轎到了正街口,他們忽然拿着裝喜錢的袋子,瘋狂拋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