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雲璋正向顏鈞問罪。
“聖上此言差矣,怎麼是我害了皇后娘娘呢?”顏鈞的中原話說的異常流利,全然聽不出半分異族口音。
陸錦棠暗自在心底冷哼,也難怪了,他乃閻羅,他什麼口音不會?
秦雲璋坐在御案後,冷冷看他,“不是你?你在武館佈下陣型,待被人發覺之後,就藏匿起來……朝廷要抓捕你,你逃遁無形,卻頻頻出現在皇后娘娘一個人的眼前。這難道不是你施了妖法?故意加害皇后?”
陸錦棠豎着耳朵,聽着顏鈞的反應。
他吸了口氣,緩緩說道,“皇后娘娘防備於顏某,乃是因爲顏某看穿了她的來歷!可真正害了皇后娘娘的卻不是顏某,而是聖上!”
“你說什麼?”秦雲璋怒拍御座扶手。
顏鈞卻是不急不慢的開口,“聖上且聽顏某與您細細說來,請您摒出宮人,此事不足爲外人道。”
秦雲璋遲疑片刻,揮手叫人出去。
“聖上……這……”孫一等人不放心,躬身未退。
秦雲璋卻垂了垂眼眸,“無妨,你們都候在殿外。”
陸錦棠已經下意識的起身,準備出去了,才猛地想起,自己現在不過是個“遊魂”,根本沒有實體。
她又苦笑着在屏風後頭坐了下來。
待人都出去了,顏鈞才緩緩說道,“皇后娘娘如今必然已經昏迷不醒了吧?”
“還說不是爲你所害?!”秦雲璋厲喝一聲。
“聖上稍安勿躁,”顏鈞摸了摸下巴,“皇后娘娘原本並不是陸二小姐,乃是異世的一個魂魄,身死,魂未滅,機緣巧合之下,在陸二小姐身上,得以重生。”
秦雲璋本欲怒斥他,聽聞此言,立時抿住了嘴,微微眯眼,一言不發。
陸錦棠不是陸二小姐的事情,他早已經知道了,可具體的來歷,她卻未曾細說。
不曾想,今日竟從這胡商口中聽聞,真是叫人震驚不已。
“所謂異世,怎麼解釋呢?就像一個又一個的平行空間,與我們所處的時代,同步發生,卻又各不相干。唯一能聯通各個平行空間的,就是冥界。所有死去的人,都會去往冥界。渡到彼岸,再由死到生。”顏鈞輕咳一聲,緩緩說道,“從彼岸由死轉生的人,會忘記過往,重新投胎轉世。自然前世的記憶就沒有了。唯有陸錦棠是不一樣的。”
“如何不一樣?”秦雲璋搭在扶手上的兩手收緊,指節發白。
“她是帶着前世的記憶,沒有去彼岸,直接投生到了陸二小姐身上。也就是說,她的魂,與肉身,是分割的,不能完全統一。”顏鈞說道。
秦雲璋皺眉,猛拍了一下御座扶手。
顏鈞又道,“話已至此,想來聖上也明白了,那些道士佈下的陣型,乃是驅魂陣。對正常人,肉身與魂魄本就合一的人沒有影響,但是對皇后娘娘來說,無疑傷害巨大。她的魂魄被驅出陸二小姐體外了。”
“那她現在在哪裡?”秦雲璋的聲音略顯慌亂。
儘管他極力想要穩住自己,不在顏鈞面前露出破綻,但關心則亂,他心中的驚懼擔憂,又怎麼可能完全遮掩?
“想要讓皇后娘娘身魂合一,只有顏某能做到。”顏鈞笑着說。
秦雲璋輕哼一聲。
“聖上莫要不信,您的那些道士,他們能說出皇后娘娘爲何昏迷不醒麼?”顏鈞語氣有倨傲之意,“正如大夫治病,倘若連病因都不知道,如何能治的好呢?”
秦雲璋眯着眼睛看他,並不信他。
顏鈞又說道,“聖上可以等,可皇后娘娘未必耗得起,如今她的肉身像是睡着了一般,尚有呼吸……可是待魂魄離開肉身的久了,肉身便會慢慢衰敗,腐朽,再無回天之力!”
偷聽的陸錦棠聞言一震。
那就是說,她永遠都會成爲一個遊魂?成爲真正的孤魂野鬼,再也不能甦醒過來?
“不會的!”秦雲璋沉聲說道。
“聖上可以等等看,顏某說的慢慢,其實於我們來說,並不會很久,”顏鈞掐着指頭算了算,“七七四十九天足矣,介時,一切都晚了。皇后娘娘會停止呼吸,次日就開始腐爛,還會生蛆蟲……”
“住口!”秦雲璋厲聲喝斷。
陸錦棠忍不住捂住嘴想吐,她的身體會生蛆?顏鈞敢不敢說得再噁心一點!
“那你,”秦雲璋眯眼,緊緊盯着顏鈞,“你有何辦法讓皇后娘娘醒過來?”
顏鈞微微一笑,“首先自然要保證娘娘的身體,在七七四十九天之內,保持如初,沒有衰敗之象。”
秦雲璋凝神聽着。
“其次,要聚斂宮中陰氣。陰陽之說,聖上懂吧?娘娘乃是極陰之體,而皇宮卻是紫氣最盛,也就是陽氣最旺的地方。如此,對皇后娘娘回魂,大大的不利。”顏鈞說的似乎挺像那麼回事兒。
陸錦棠凝眸琢磨着他說的有幾分是真的,幾分是假的。
多次相處,陸錦棠已經多少熟悉了顏鈞的性格,他說話虛虛實實,真真假假,讓人混淆難辨。
陸錦棠提醒自己,千萬不能忘記他的目的。
他乃是爲了使大夜朝覆滅的!他要破壞秦雲璋推行新政!只要不忘記他的目的,自然就更容易判斷出他話裡的真假虛實。
“如何聚斂宮中陰氣?”秦雲璋問道。
“此事不難辦,但顏某須得聖上答應顏某一個條件。”顏鈞笑說。
“你以爲,自己有何資格與我談條件?”秦雲璋冷聲問。
顏鈞笑了笑,“因爲聖上專情於皇后娘娘呀!娘娘的命,可比顏某貴重多了。顏某死不足惜,聖上今日就可叫人砍了顏某的腦袋。可是皇后娘娘……就要肉身腐壞,被蛆蟲啃咬,魂無所依……”
“你要什麼?”秦雲璋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這世上能讓他妥協的,只有陸錦棠。
爲了她,他什麼都能答應。